“婆婆错怪包黑子，是包黑子的错。”
　　三人蓦然起身向门口瞧去，见包拯大步走了进来。
　　孟婆噗通一声跪倒，哭求道：“婆婆认错就是，只是恳请按察大人开恩让我与女儿一见！”
　　包拯道：“婆婆请起，包黑子再执拗，又岂能毫无同情之心？今日在凌霄宝殿，本官开天眼时已见到令嫒，令嫒哭求，是以本官才没有当场揭破。”
　　拿出珠钗，开了天眼，道：“天珏还不速速出来与娘亲见面。”
　　语毕，一道白光射向地面，一个女童跪地叩谢道：“多谢包大人。”
　　孟婆上前大声道：“玉儿，为娘想起来了，你的小名叫玉儿，为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母女二人互叫一声，抱做一团痛哭不止。那哭声十分悲戚，在场三人无不动容。
　　杨幺疑惑的瞧着包拯，道：“玉儿死前不是被毁容了么？面容怎会如此娇嫩？”
　　“金鸿猜的不错，但若是以那副面貌相见，婆婆岂不更加伤心？是以本官给了她本来面貌。”
　　“据本王所知，这也是犯了天条，不过不算大罪罢了。”
　　包拯冷笑道：“你敢让她见到玉帝么？”
　　杨幺当然不敢，更加不愿，道：“既然包大人怜悯他们母女，想来也会同情我们父子。”
　　“那可大不相同，此事婆婆只是受人蒙蔽唆摆，而你却是始作俑者。你父子和她母女的情境更是大不一样。你那幼子之所以成为痴儿，只因你鲁莽冲动，又心存怀疑所致。”
　　“包大人确定不会网开一面？”
　　“武神死于你手，你又擅自下界扰乱人间。这些罪行大了些，本官不敢自专，只得如实上禀。”
　　“包按察即便不顾及我的死活，难道也将婆婆、金兄和玉儿的生死置之度外么？”
　　包拯凛然道：“他们都是受人蒙蔽，罪行本就不大，至于玉儿，我也会代为向玉帝说情的。”
　　“大人自然能让他们减轻罪责，但我却有办法让他们安然无恙，玉儿也可转世为人。他们本就是无辜的，难道大人忍心看着他们无辜受罚？”
　　“他们毕竟都有错，有错就要认罚。”
　　杨幺冷笑三声，道：“包大人何必如此冰冷铁面？你这么做只会害了他们，而我却未必有事。”
　　“留音石和摄影镜都是证据，你还想抵赖不认？”
　　杨幺摇头笑道：“大人骗得别人却骗不得我，留音石和摄影镜都是假的。”
　　包拯冷笑道：“无知者真是无畏，你何时见过这些法宝了？”
　　“大人何必强装镇定？这可是金兄提醒了我。”
　　金鸿眉头微皱，“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两千年前，嘎啦天王偷运人间财宝装点寝宫，引起极大骚乱，是以原始天尊定下规矩：人间的任何东西不能移往天地二界。玉帝考虑你按察司办案的需要，特许你便宜行事。你将金兄从凌霄殿带回，哪有时间去布置这间房子？况且若要留声摄像，用人间的摄录机岂不更加方便？由此我断定，这两样所谓法宝都是无中生有，只是想骗我画押认罪，手段高明啊！”
　　包拯苦笑：“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不过只说对了一半。玉帝确实准我破例挪用，但这条天规是天尊定的，我不愿给玉帝带来麻烦，是以从未逾越。”
　　杨幺擦了擦汗，道：“侥幸侥幸，若我全知此事反倒猜不出来了。看来本王是得了天尊庇佑，大事必成。”
　　“那倒未必，你的破绽也不少。”
　　“比如呢？”
　　“比如你昨日和哮天犬拼酒，你借醉未能参加大宴。试问持国天王怎会因为和狗拼酒而错过迎接武神这样一桩大事？我派人去监视你，你这半天确实一直在府中酣睡。金先生说你去了奈何桥，这便不对了。你早知我对你有所留心，是以声东击西，派别人去了奈何桥。因为你担心孟婆不上当，她若不换走金先生的离魂汤，定然还有别人去做，对不对？”
　　杨幺面色凝重，道：“胡说，我的手下都能找到人证，证明他们……”
　　包拯一挥手，道：“这种事儿怎能派手下去？行事方便的当然是冥王。”
　　“你既然说我只是不放心，那首先孟婆应当成功换掉了那碗汤药，你又如何证明是孟婆做的？”
　　“连你也猜不到孟婆的办法？”
　　“我相信她一定有办法。”
　　“冥王知道这办法，只是他不会告诉你。如此大的把柄，他岂能让你掌握？”
　　杨幺冷笑道：“我掌控他的把柄也不少。”
　　“少一件总比多一件好！”
　　杨幺有些不耐烦，道：“算了，快说孟婆的办法吧！”包拯笑道：“我若说了这办法，岂不等于让你也攥了孟婆的把柄？在此之前，这天冥二界唯一不会犯错的恐怕只有孟婆。”
　　杨幺怒道：“你……你不肯说，只因你也不知道罢了！”
　　“你发怒了？你不是说不会再发怒么？”
　　杨幺冷哼两声，心知隐瞒不过，他也并不怕包拯知道，道：“这件事算你说对了，还有什么破绽？”
　　“要害武神的不止你一个，而是你们四大天王。这件事也不是你一个人做的，你可没有如此大的能量，还要我说下去么？”
　　杨幺顿时泄了气，但还是不死心，高声道：“说说看吧！”
　　“起初我注意你，只不过见你四处打探各路神仙的隐私，知你必有阴谋，没想到这一查，却查出你们四大天王的勾当。岳飞治下严苛，你们平日懒散惯了，是以根本不希望他归位。还有多目天王，他期图上位，私心最重，但串谋此事的却是你。其他天王虽不喜武神，却从没想过要害他，都是你从中挑拨煽动，他们才为你打探消息，打通关节。多闻天王胆子最小，他怕被你们排挤才被迫参与。只要将他拘来一审便见分晓，你信不信？”
　　杨幺的心已跌入冰谷，沉吟道：“我也为自己留了后路，你还是得按我的办法来。”
　　包拯皱眉道：“不妨说说！”
　　“是否有这样一条天规，检举算是立功，可以从轻发落的？”
　　“当然有。检举的事项越大越多，便会减轻更多的罪责。”
　　杨幺冷笑：“好吧，我检举，我检举……我检举三清之一的太上道君，六御中的西王母、紫薇大帝、太乙天尊，五方五老中的崇恩大帝、黄角大仙，天宫中的九天玄女、日夜游神、阴阳二星君、雨雷电三公、紫阳真人、月老、巨灵，三官大帝中的水官，四大天王的其他三位、四功曹全部，四方神中的白虎，黄淮二龙神、五斗星君、六丁六甲，还有冥界大半的官员。”
　　听他二人对话，金鸿早呆住了，暗想原来这天庭早已烂透。
　　包拯也惊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久方说道：“诬告大神也是重罪。”
　　“一桩桩一件件皆有根有据，人证一审便知。而且我若达不到目的，自然有人将这些线索呈报给元始天尊。”
　　包拯将信将疑，道：“我问你，太上道君是三清尊神之一，乃大道化身，他犯了什么错？”
　　“开皇元年，元始天尊下降，授道君三法十部妙经。道君带着经书宣布法缘，来到车珂国时国王请他喝酒，他喝得酩酊大醉，结果夜读经书时失手打翻烛台，一场大火将真经全数烧毁。道君担心天尊削其封号逐出门墙，是以凭记忆默写了十部经书。他虽博闻强识，但这十部经书几十万字，其中定然有些错漏。只因真经奥义颇深，而且他从未将真经示人，是以此事未被揭破。试问这样的道君以何为道？”
　　包拯毛骨悚然，不愿相信却又不能否认，又问道：“西王母身为中央天庭女眷之主，她又犯了什么错？”
　　“当年玉帝第七女与人间董永相爱，按天条七女当永禁天牢，董永虽只是受到诱惑，也当折阳寿30年。他只有53年阳寿，折损30年当时便该死了。但王母让冥王篡改了生死簿，董永反倒多活了十几年。她又引了一道天河水，表面让二人永世不得相会，却派天神下界化成喜鹊，驮着董永与七女私会，试问这是不是扰乱三界的不赦之罪？”
　　金鸿这才知道民间传说的所谓牛郎织女的爱情感动天地，喜鹊才带着牛郎上天，这些都是西王母一手策划的。但王母爱女之心却也情有可原。
　　只听杨幺叫嚣道：“包按察是否还想听听别人的故事？大人不问，我也会如实写下供状，签字画押的。”
　　包拯沉吟，场面静下来，杨幺既狠辣又期许的盯着他。许久许久后他方长出了一口气，道：“在你的计划里是如何处置金先生、婆婆和玉儿的？”
　　杨幺知道他已屈服，喜道：“本王出来承担一切，金先生只是受我欺骗，婆婆也只是疏于职守，都不算大罪，至于玉儿，玉帝根本不知他的存在，本王可以立刻疏通让她转世投胎。”
　　听到此言，孟婆母女喜极而泣，跪拜道谢。
　　这是孟婆一千多年从未有过的真心欢喜，包拯见状，心立时软了，道：“今日刚发生这件大事，四门及幻境一定盘查严格，不可造次，等风头过些再说不迟。”
　　杨幺笑道：“还是按察大人想的周到。”
　　金鸿即为孟婆母女感到高兴，又有些黯然。只听包拯道：“金先生误杀武神，而他又是凡人，按天条应当转世为豕犬，恐玉帝不会轻饶，你为何说不算大罪？”
　　“此事我也早就想好了，咱们可以这样做……”便将计划说了出来。
　　包拯惊疑道：“这是否太过冒险？万一……”
　　杨幺拍着胸脯道：“绝对没有万一。我研究过玉帝的行事做派，他恪守律法，丝毫不逾，但他同情弱者，对那些激情犯错又真心悔改之人向来仁慈，而对那些拒不认错之人十分厌恶，绝不留情。况且我会安排人从旁辅助，大人再顺水推舟，此事必成。至于时虚幻境，我也早已买通，只望大人能全力保我在天庭多留几日，我……我要看看我的孩儿。”
　　“本官自当竭尽所能。但不管怎样，若你的做法扰乱了三届，本官定随时向玉帝禀明。”
　　“按察大人刚正不阿，本王不敢胡来。”
　　“你即刻返回府邸，就按你的计划书写供词，明晨拿来我瞧瞧。婆婆，你也带着玉儿回去吧，千万不可露了行藏。”
　　杨幺拱手笑道：“保证大人满意。”
　　杨幺、孟婆母女刚欲离开，金鸿急道：“杨兄等等，你到底让我投胎到哪家，做个什么身份？这可是关系我一辈子……下一辈子的大事儿，总该透露透露吧！”
　　“当然是与我儿最为亲密之人。”
　　此时天珏左手被孟婆拉着，右手食指噙在嘴里，眨巴着大眼睛道：“媳妇？”
　　金鸿“啊”了一声，众人哄笑起来。
　　天珏不解，仰头瞧着孟婆道：“最亲密的不是媳妇么！”
　　孟婆抚摸她秀发道：“傻孩子，那是兄弟才对。”继而又想：夫妻比兄弟亲密，不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