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已走，包拯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坐在案前沉思不语。
　　金鸿暗想如此欺瞒天地的决定，也确实需要审慎抉择，便也不打扰他。
　　过了好久，包拯开言道：“金先生，你对我的决定是否有些不解？”
　　“在我没死之前，我从不相信还有天冥二界，至于这里该是什么样子，更没法幻想。但包大人自有大局衡量，恐非我这个局外人能够体察的。”
　　“你若在天界为官，便会明白其中的道理。凡人的幸福来自安详和衣食，只要吃饱穿暖自由安全，他们就觉得幸福。人间的律法便是维持这种状态最为有效的手段，所以律法彰显则天地和顺。天界与人间大有不同。天界虽负责管理人冥两界，但并不负责具体事务。换言之，人冥两界是按照自己的道理在推进，天界只负责纠偏。所以神仙的幸福来自于安逸。只要没有祸害两界便不算罪业，天条重在防微杜渐，而不是惩恶扬善。
　　“太上道君虽不能补全十部真经，但真经本身十分晦奥，众生根本难以理解。道君能复写的正是他能理解、宣扬以及三界众生能够接受的，是以那残缺的真经已足受用。换言之，道君的错反而是对。况且若处置了道君，三界之内还有谁能宣传十方大道，导人向善？
　　“西王母也犯了天条，却让人间的善男信女更加相信爱情，对爱人忠贞不渝，又稍解七女与牛郎的相思之苦，你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你就要死了……哦，我是说金鸿这个人就要死了，所以得让你明白，你可能会害怕，但也无妨了。女娲娘娘补天的故事听说过吧！”
　　金鸿笑道：“难道女娲补天也是真的？看来所谓天机当真也泄露了不少！”
　　“女娲娘娘补天之后，元始天尊说天冥生三界本来就是残缺的，况且生界混混沌沌，何必徒劳补天？那时候还没有人，所以我说的生界便是现在的人间。女娲娘娘说‘生界自有生界的运转秩序，天上不能为祸生界’。天尊说‘自有三界以来，生界便浑浑噩噩，混乱无序，无知无识，混沌才是生界的本来面貌。’女娲娘娘认为万物都有生长之理，都要经历混沌、形化、初开、平走及大顺五个层次。天尊认为娘娘妙想天开，娘娘说‘现在的天界是大顺的最高层次，但在此之前是什么样子？’天尊无法回答，便反问这个问题，娘娘说她也不知道，但至少天庭不是开始便是大顺，而生界的混沌也是事实。二人辩驳三天三夜，谁也无法说服谁。天尊问道，既然生界现在是混沌，那何时才能进入你所说的形化？娘娘说‘可能几百年，也可能几万年吧！’天尊说‘几万年太久，不如咱们只用一万年打个赌！’娘娘便问如何赌。天尊说‘生界混沌太久了，娘娘去帮帮忙，让他提早进入你所说的形化，看看它是否能经历初开、平走，达到与天庭一样的大顺’。”
　　金鸿惊呼道：“女娲造人？大人所说大顺，是……是共产主义？”继而醒悟，无限感伤，“原来人类根本就是试验品，或者说根本就是两个天神的赌具，这太过匪夷所思了些。如果人们知道这一点，还会蝇营狗苟、趋利避害、愁名苦利么？”
　　包拯笑笑，道：“娘娘认为形化是生界的进程之一，便用生界的五行本源创造了人类，就是现在的人界了。”
　　金鸿问：“现在这个赌约已经过了多少天？人界到了哪个层次？”
　　“正好八千八百八十八天！人界正处于平走层。”
　　“那就是说还有一千一百一十二天，那之后呢？”
　　“如果达不到大顺境界，女娲娘娘便输了，人界还要返回生界。”
　　金鸿浑身如遭雷击，道：“一千多年之后，人类或将灭绝？”
　　“按照女娲娘娘的设想，即便返回生界，其自有的秩序还会再次进入形化的层次。”
　　金鸿不解道：“你给我讲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
　　“你将会转世做人，我不能让你带着疑惑离开。天上和人间不同。人间靠的是秩序，所以我在人间刚正不阿，恪守律法。但天上大不相同，一众神仙只要把本分做好，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玩就玩，不扰乱人间便不必深究，深究起来反倒不是好事。”
　　金鸿眼前一亮，已然明白，心怀畅快起来，想到他的话虽有强辩的意味，却无法具体反驳，道：“大人即觉杨天王的方案差强人意，为何又犹犹豫豫？”
　　“我所担忧的是不能完全掌控事态，若这计划扰乱了三届，包某下十八层地狱也难赎罪过。”
　　“掌控不了事态？”
　　“还有很多细节他没有说明白。”
　　“大人为何不问？”
　　“他不会说的。”包拯斩钉截铁的回答，想了一会儿又说道：“比如你的来世身份。”
　　金鸿皱眉道：“杨兄说是他幼子最为亲密之人。”
　　包拯笑道：“谁是他幼子最亲密的人？这太过含糊了。即便你转世成了那人，但如何能够保证你便能辅佐他那幼子？杨幺首命有两个儿子，所以你不可能成为他的长子，那还有谁是他幼子最为亲密之人？”
　　金鸿吓得手脚冰凉，又觉毛骨悚然，惊呼道：“难道……难道真如玉儿所说，要把我变成他媳妇？这老子可不干！”
　　包拯哈哈大笑，道：“据杨天王自己说，他死以后那幼子被他的手下抚养，但不久便失去了消息，连幻境也查找不到，连他自己都说‘没想到我这傻儿子竟然娶了媳妇’，所以你不用担心。”
　　金鸿突的想起杨幺会让自己再现代和南宋转世，难道一个人真的可以同时存在于两个时空？不禁自语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干什么？”包拯凝思良久，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