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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石板巷人流涌动,络绎不绝,短短半个小时,送孩子上学的大妈大伯们给杜雪琴带来六七单活计。
活计并不赶,最晚的也要等下午放学才取,此时最忙的是对面刘二妈重庆小面店。这段时间她儿媳妇生产,一个人两脚不沾地。杜雪琴收起缝纫机跑去帮忙收洗碗筷,抹桌子招呼小客人。
接着杜雪琴准时赶沁园胡同二楼,帮吴大娘搬轮椅下楼,然后背吴大娘丈夫张大爷,歪歪趔趔走下五十余步台阶,小心翼翼安放在轮椅上。
“闺女,你真好,好人必有好报。”吴大娘对此无一例外,嘴里言不由衷,伸手暖暖地摸了摸杜雪琴的头。
王二胖牛肉面馆前送液化气的工人大喊,这当儿两口子正忙得不亦乐乎,没时间打理,杜雪琴火速奔往,提不起拖怕炸,索性两手一抱,箍在怀里十个回合,将五瓶气罐搬进后院。
“妹,现在你一个人住街面上,知道的人越来越多,指不定有安全隐患。你知道我和你张姐长期住在店里,万一有事就大声喊,谁要是敢欺负你,老子第一个不答应。”王二胖一拍胸膛举起锅铲,咬牙切齿道,仿佛寻衅滋事的人就在跟前。
“老娘曾经也是打打杀杀的主,惹毛了连你胖哥都不是我的对手。”张碧霞叼着香烟翘来翘去。
“算了吧,好男不跟女斗,别以为老子真的怕你。”王二胖恶狠狠瞪了老婆一眼,万不料老婆当真,操起筷子当头打来,只好扮笑赔不是。
杜雪琴噗嗤一声笑出来。
与此同时,市民公园鹅石道上,杜大松独自一人挂着泪珠,拖着瘸腿奋力往前迈,心里越是愤怒,越是感觉双腿障碍大减,不知不觉疾走了一圈。
杜小松远远尾随哥哥,顺路跑秧歌舞方阵学婆婆们甩手抛丝带,接着窜节奏强劲的圆圈跟阿姨们一起撅屁股乱扭。随后追哥哥来到一位领舞的年轻叔叔面前,很快受他一颦一笑,婀娜多姿的鼓惑,跟着忘形地手舞脚蹈起来。半晌,见哥哥踪影全无,这才依依不舍离去。
杜小松对公园的地形了如指掌,抄近道找哥哥,左顾右盼中经过一位舞剑的白衣老者。白衣老者醉剑中,两眼迷离,万万没料有人莽撞,一剑刺出收敛不住,正中来者印堂。
杜小松眉间遭受重击,顿时脑袋爆胀,眼前一片漆黑。
悚见抱头滚地的小男孩,白衣老者深道此剑虽未开刃削锋,但也钢铁锻打,受此一刺,轻则破骨,重则穿颅。不容迟疑,赶紧转身开溜,慌乱中忘了带走拴在树上的灰毛小狗。
片刻,杜小松睁开眼睛,晃了晃头,感觉并无不适。这时冲来一条灰毛小狗,险些被咬。怒目一瞪,奇怪,灰毛小狗两眼一翻,呜呜两声,软软趴在地上。
石板巷宣传橱窗旁,东风文具店的邱大姐跑到王二胖牛肉面馆,告诉杜雪琴有客户取件。
杜雪琴气喘吁吁返回缝纫摊,一眼认出戴眼镜,文绉绉的中年妇女是昨天下午的顾客,急忙从橱窗暗柜里取出一条花格裙:“补好了,你检查一下。”
“吆,看不出这橱窗还是你的私人储藏柜。”中年妇女惊讶道。
杜雪琴嘴角微微咧了咧:“是社区好心照顾我的。”
“还有这等好事?”中年妇女诧然一笑,接过裙子仔细审视,不住点头赞许:“嗯,手艺果真不赖,根本看不出痕迹,很用心,难得难得。”
杜雪琴木讷道:“小手艺,没什么。”
“多少钱?”中年妇女问。
杜雪琴爽快道:“两块钱。”
中年妇女两眉下沉:“什么?”。
杜雪琴顿了顿,慌忙改口:“那就一块吧,以后多多照顾就是了。”
中年妇女两眉扬起:“一块?”
杜雪琴搔了搔后勺:“大姐,我做错了什么吗?”
中年妇女看着诚惶诚恐的女裁缝,哭笑不得:“太便宜了,真心话,这样的活再怎么也得收个二十块吧。”
杜雪琴不为所动:“大姐,你满意就好,没花多少功夫,只值两块钱。”
中年妇女打量着一本正经的女裁缝:“刚刚进城的吧,感觉你不懂行情。”
杜雪琴不以为然:“我进城两年了,知道行情。巷子里的街坊邻居们都对我像家人,我杜雪琴一辈子感谢不尽,哪能收大伙高价,只要能换口饭吃就满足了。”
中年妇女不知道该说什么,杜雪琴岔开话题:“大姐,看你面生,不是住附近的人吧?”
中年妇女猜不透对方的年龄,好奇道:“敢问你多大?”
杜雪琴搪塞道:“大姐,对不起,我要趁早赶去进布料,下次见。”
这时,三个平时爱逗两兄弟的五年级小姐姐围上来,其中一个胖女生拿出一包口香糖问女裁缝:“阿姨,小松呢?”
不待阿姨开口,胖女生身后的廋女生猛然看清近旁的中年妇女,吓得魂飞魄散,拉起其余的两位转身飞逃。
对三个女生的异常举动,中年妇女自然识得其中缘由。转而将裙子装进手提袋,不露声色地掏出两张拾元面值的钞票,搁在缝纫机台板上,二话不说掉头便走,哪知被杜雪琴发现,追上来非得找她零钱。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正值两人相互推拒,一高一矮两个小童出现。
杜大松朗朗上口,胳膊搭在杜小松肩上一步一踮走来,走到橱窗两人静默下来,笔挺挺靠墙站着等待妈妈指令。
听刚才瘸腿的矮童诵吟,很有股老夫子韵味,中年妇女怪异道:“是你家的孩子?”
杜雪琴点头,中年妇女追问:“几岁?”
杜冬琴回道:“三岁半。”
“这么小的孩子能背这么难的唐诗?”中年妇女难以置信,随即对矮童发话,“你把刚才那首被完我听听。”
杜大松两眼一闭脱口而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此时文昌小学早读铃声响起,中年妇女充耳不闻,兴致高涨,放下手提袋:“这么有才,我倒要考考。”
杜雪琴见状一边急命小松进橱窗取唐诗,一边将板凳递给中年妇女,忘了刚才慌急列要去进布料的事。
中年妇女愕然望着女裁缝:“你有两个孩子?”
杜雪琴唯恐别人怀疑超生,赶紧声明:“是一对双胞胎。”
中年妇女结果高童手里的一叠唐诗绘本,对两兄弟迥然不同的长相,五官隐约的混血迹象大感困惑。再看看女裁缝,孩子跟她毫无遗传承续,心里暗暗生出奇怪的想法。
中年妇女言归正传,摇了摇手中的绘本问矮童:“里面的视你都背得吗?”
“当然,不信随你挑。”高童脸色阴转晴,趾高气扬道,仿佛自己是矮童的经纪人。
中年妇女翻开绘本选诗,挑出一首念出诗名,大松瞬间朗朗上口,连同作者名背了个一字不漏。
中年妇女接连换了十余首,结果毫无悬念,矮童首首滚瓜烂熟。
中年妇女不信,改变方式从中单单捻出一句。不料无论哪一页,哪一首,哪一行,亦或三两个字,矮童均能整首和盘托出。
从矮童的眼神里感觉会识字,中年妇女问:“上面的字你都认识?”
“当然,不信你考。”高童搂手在胸,傲睨一世,仿佛这本事自己也有。
中年妇女自知超纲,但深受高童刺激,毫不留情继续考核,这次出题格外小心起来。哪知好不容易挑了几个,矮童竟然个个字正腔圆。之后,不论处于什么位置,笔画有多复杂,矮童一一准确无误,而且反应及其迅速。
没道理,不科学。中年妇女不服,誓要伐其穷尽。不久经过悉心观察,发现矮童目光诡诈,每次并不先聚焦在所指的字上,第一眼需将整页扫视一遍,这一举动大有蹊跷。中年妇女另生一计,从缝纫机上捡了几块碎布,严严遮住书页的其他部份,仅仅露出要认的字来。
果然,大松哑了。
接着拿出之前认读过的字重新测试,矮童次次傻眼。
真相大白,原来矮童在作弊。不过这弊作得中年妇女心服口服。短短几秒,能立马检索到这个字属于哪本书,哪首诗,哪一行,第几个。然后飞快将这首诗默念到该位置,拥有这般能力的孩子世上怕数不出几个。
“天才!”中年妇女瞠目結舌,半晌一语惊人,想到矮童瘸腿,内心怅然若失。
杜雪琴兴奋不已,激动道:“大姐,这就是我死活呆在这条巷子的原因。我虽然出生在穷乡僻壤,高一辍学,但知道教育对孩子的重要性。这条巷子的文昌小学是省城最好的小学,我两个孩子都聪明过人,等他们长大了,我奔死奔活也要让他们上这所小学。”
中年妇女声音仿佛患有严重的鼻炎:“但是,他们不符合这所小学的入学条件。”
杜雪琴笃定决绝:“知道,到时候我一个领导一个领导去磕头。我相信,一定会遇到像刘主任那样的活菩萨。”
张兰梅两眼发热,起身掏出一张名片搁在缝纫机上:“以后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待中年妇女离去,杜雪琴拾起名片,上面写着:南河区文昌小学,张兰梅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