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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未经攀登方得的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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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您拨打的……”冰冷的女声在听筒里缓缓响起,济周立刻熟练地挂断了电话,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早就熟悉或者还没有适应一般将肺中的浊气全部吐了出来——最近的他实在是过于萎靡不振,整天都怀着极其复杂和矛盾的心情一次次地拨通同一个电话号码——想让自己的呼唤得到回应,但是又害怕再一次听到那有些忧郁和娇柔的声音。
  “他是男的啊!他是男的啊济周!整天殷殷切切地就想这些东西说出去那可不得让人误会啊!”济周朝着天空大声抱怨了一声,拍了拍面颊好让自己清醒些——两人本就约好了在8月20号见面的,结果自己一进门就被那个天杀的冯语天给打了一枪,在没有意识的那段时间里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凡生失踪这个既定事实是在那时唯一留下的东西。
  他想起了那一天两人一起共度的夕阳——凡生也不在那儿……每一次的寻找都在像是最无力的安慰,现在他经历的生活就足以将他的身躯拦腰斩断,更不用说一次次的尝试落空后的失落感还夹杂在其中了——现在自己的兴趣也寥寥无几——用自己的双手将毫无规律的线条接连在一起,构成精巧的形状,再用更加细致的笔触将它们串联在一起,就像一个人编织着属于自己的梦……
  “鉴湖朱阁一号别墅。”济周坐进出租车内,用软塌塌的声音说道,那位司机在听到地名后身体明显地震颤。
  为什么自己上高中的时候不去报艺考啊!明明天赋就摆在那里,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呢?济周闭上了黑眼圈格外厚重的双眼,脑袋中凌乱的思绪牵动着他的血管,让他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是啊是啊,肯定是因为自己的家庭原因啊,这种狗血的剧情终究还是发生在自己身边了吗?既然狗血,那就狗血到底吧——没错没错哇啊啊啊!除夕夜自己就要跟自己的表兄争夺家产了——两人目光如箭,心思缜密如同无缝的河流,不断地试探、提问、互相猜疑,将自己的能力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不要考虑底线,不要考虑情谊——两个人的战场!现在已经竖起了旌旗!已经敲起了战鼓!已经挥舞起了长矛和利剑—果断地刺入对方的身躯!让血液洒遍江野,声滔撼天,血与骨的交织,战与罪的纠缠——让所有命运和因果在这一瞬间全部斩断吧!
  “二十三块六。”
  “啊?能只给个零头不?”
  “不行,用微信。”
  “别啊,微信里的钱正好够我充个月卡了——用现金好吗?”济周双手合十,请求道,联系烟花公司已经花了他不少钱了。
  “你现在有多少现金?”这个司机感觉很无语,这种公子哥不是应该立刻掏出一张百元大钞然后很拽地开门离开吗?
  “额……”济周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二十二块。”
  “微信——二十三块六,赶紧的。”司机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在平时他早就同意顾客的请求了,但是面对这位怎么看都很贱的孩子,他愿意为那六毛钱大费周折。
  “要不我微信给你一块钱一毛?这是我微信支付的底线了,再下去上面的钱就不够了……”
  “行行行行赶紧下去吧你!”司机的耐心立刻炸了,像是驱赶什么病原体一般把济周赶出了车外,急匆匆地驾车远离济周身边。
  济周站在路边有些呆滞地看着那一辆普普通通的出租车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再一次仰起头看向没有云朵的天空——真的不想回家啊,这个家有什么好的啊,不就是一个提供你食物的场地吗?不就是一个在夏天有空调,冬天有暖气,电视里都是VIP,好几个穿着女仆装的漂亮小姐姐围在你身边喂你……哎——家这种东西现在想想还挺不错啊……但是,温泉旅馆,海滨度假村里也有这种东西啊……家有什么极其特别的含义吗?难道说只是因为多出了几个名为父亲母亲的东西就可以被称之为家吗?
  为什么在以前凡生总想要一个家啊,在他眼中家庭究竟是一个什么高洁无上的存在?其实我就有一个家啊凡生,但是我感觉不到你那种憧憬和求而不得的失落,更害怕和你因此产生了什么隔阂。
  在那个清秀的男孩谈及家庭时,就算是在他身边也能感受到那愉快和期待,那时候你的眼睛甚至不再忧郁了,像是闪烁着水珠一般的光芒——当时的我选择沉默,因为我并不这么觉得,在我眼里家庭是一个汇聚着所有不愉快的地方,限制和无趣是里面空气的组成成分——自己更没有任何理由去抱怨——因为我没有好好挣钱,更没有好好学习……父母他们给了我太多东西了——这已经是他们绝杀你的理由了,他们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哪怕被那个家伙剥夺性命也好,夺取梦想也好——都是他们的权利——不对吗!
  济周摸了摸胸口,刚才那一番自我的言语让他释然了——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济周缓缓走过气势巍峨的大门,站在庄园内延绵至山头的鹅卵石路上,看着山顶上那一幢幢在他眼中看来毫无意义的巍峨建筑物——鼻尖周围萦绕着的也不再是让他少许心安的青草香气,而是充满烟火气息的燥热火气——来了啊,济周还没有走进大门,就听到了里面的喧嚣。
  真是的,自己应该用什么态度和他们对话啊?一脸假惺惺的微笑伸出自己的右手迎上去?天啊,这还不如让他把家里所有的颜料全部咽下去再吐出来再咽下去呢,那厚重的老茧还有没有掉光的死皮在自己手心研磨的感觉太差了!
  济周前脚刚迈进大厅,沉厚沙哑毫无美感的声音便在自己的耳边响起,有些许印象或完全陌生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初心在自己面前,表情不一,或喜悦或虚伪,各式各样如同挂在站展台上的物品,嘈杂的声音让这间平时颇为冷清的大厅变成了施工现场一般——铁制的钻头刺入石质地面,碎屑和灰尘扬起在空气中飞舞着使之更为浑浊不堪,吸入肺中不断摩擦着肺叶。
  混蛋我这是怎么了啊!济周面带苦笑,把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手心里抽出来,急忙逃向了二楼,他使劲攥住正在发抖的手指,呼吸不知什么原因逐渐急促,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不要这么紧张啦,只是握个手寒暄几句家常而已啦。
  但还是很紧张,看着那些笑容,听着那些问候,无论言语如何,他都无法形容现在的感觉——济周看着手掌上放着的一张张钱币沉默不语。
  “济周!”
  自己突然被抱住了,柔软的触感和微甜的香气出现在济周脑中,一个较为年轻的女孩把脸和济周贴在一起蹭了蹭。
  “哎?你也来了?济尘君呢?”济周有些无奈地偏了偏脑袋,“现在已经到了见家长的环节了吗?”
  “你看起来长高了不少嘛。”济周身边的压力又多了几分,济尘君这家伙看来也扑上来了,引得那个女孩咯咯发笑。
  “随便了。”济周微微抬了些嘴角,却没有丝毫笑意——脑海中回荡着的是他和济尘君之间的点点滴滴——曾经的自己用喜悦的心情满怀笑意,现在想要显露出笑容,却像是被什么限制着无法显露出自己的笑意。
  三人分开,女孩在济周脸上亲了一口,还不忘掐了掐济周的脸蛋。
  “变化怎么这么大,怎么?不会连我都不认识了吧,那这可就有点绝情了啊!”济尘君弯了弯腰看着济周,“怎么?遇到麻烦了?喜欢的女孩跟别人跑了?”
  “你说话又什么时候这么损了?”济周向后稍微退了几步,像是要远离济尘君,济尘君看着济周的行为,微微抽了抽眉头,直起身来。
  “怎么了?跟我说说啊。”济尘君的语气还是那么平和,和济周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时常挂着笑意。
  “啊——喜欢的女孩跟别人跑了。”济周不知道这都算不算撒谎,只是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斟酌语句,“那个……就是,我当然记得你啦,只是这么久没见,肯定有些生疏吧……所以就稍微保持一下距离啦。”
  我在说什么情商为零的烂话啊——好不容易能被缓缓活跃起来的气氛又被打破了!
  “啊?也对哈……”济尘君托着下巴思索到,然后开玩笑一般拍了拍手,“那就重新互相了解一下吧!我是你的表兄,名为济尘君,旁边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名叫陈墨遥——虽然未成年吧,但是再过两年我们就能结婚了!”说完便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向旁边的陈墨遥。
  “所以你是在安慰我……还是单身狗的事实吗?”济周耸了耸肩,摆出不知名的表情,想要和济尘君熟络起来,但不知从何开始,更不知如何去做,只是被动地听着济尘君的话语。
  “哎呀呀!才不是啦!”陈墨遥说完就走上前楼搂住了济周的肩膀,不忘瞪济尘君一眼,“你们两兄弟也真是的情商低得让人可怜,别在这压抑得要死的房子里呆着了,出去走走不好吗!打打高尔夫,骑个马啊……”
  “我不会打高尔夫哎。”济尘君在旁边说道,挠了挠脑袋。
  “所以我才说你情商低!”陈墨遥露出了颇为无奈的神情,“那济周呢?你想去哪儿玩?”
  “啊……去哪儿玩吗?”济周想了想家中的娱乐设施——高尔夫、斯诺克、马球……哦,还有麻将……
  “我先声明我最近一直在忙于学业和工作,所以玩的技术并不怎么好啊!”济尘君急忙说道,济周能想出什么损招出来在以前他就领教过,曾经和济周在一起游玩的时光确实值得回忆,但是里面充斥的全是自己的黑历史——撒尿和泥还互相抹在对方身上、混进女澡堂还不忘带一部手机、时不时偷上几百块钱出去逍遥快活一整天、看见漂亮的姐姐就跑过去卖萌求贴贴……
  “你带手机了吗?”济周也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
  “你还那是那个样子啊……真就除了身高什么变化都没有呗!”济尘君拍了拍济周的后背。
  “哈?说我没变?要不我把你以前干过的事全告诉陈姐?”济周终于发现了机会,抓住了这久违的闲惬时光——兄弟这个词语对他来说没有变,丝毫没有变,未来更不会因为那些毫无意义的东西而改变——他内心深信这一点,并为此展露心声和自己最为开朗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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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快到了啊……”济周看了看手表,拿起旁边的可乐,一个人穿过吵闹的大厅,走出了宅邸,站在黑夜的草坪上,仰起头看向已被墨水浸满的蓝天,上面挂着点点无法触及的星滴,晚风在自己鼻尖周围回荡着,脚下有些凋零的黄色枯草也终于在夜风的抚恤下摆弄起了有些无力的身躯,心境在风的指引下也变得清凉和放松——一百箱,三千五百响,完了完了,自己是不是玩得太过了啊,明天自己不会被气象局的给抓起来吧。
  “你这家伙的行为一次比一次迷惑,不会患抑郁症了吧!”济尘君手里拿着一杯龙舌兰酒,很不习惯地一滴一滴品味着他不能忍受的辛辣。
  “怎么可能……只是出来散散心而已啦!吃得有些饱。”济周喝了一口可乐,继续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空,脖子都有些酸了,“你说……你想和某人相遇,却不知道那个人还在不在,只是努力想让对方看到这幅场景,尽管这场景本身并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希望对方看到而已——他能看到吗……”
  这话刚说完济周就后悔了,最近自己不应该熬夜追番的,好不容易憋出来的交心语句就这样理顺成章地变成中二台词了。
  “啧啧……”济尘君阴阳怪气地叫唤了几声,“听你这语气还真的像是失恋了啊,难得啊和我交流男女感情问题,来来来……今天就让我这个情圣交给你如何正确撩妹!”
  “你不是比我还处男吗?还好意思说是情圣,虽然说X市里追你的女生能从东土大唐排到大雷音寺去,但是你从小到大交往过的女生不久只有陈墨遥一个吗?”济周也学济尘君的语气阴阳怪气道。
  “我感情经历可是很丰富的!”
  “是指三岁时因为过家家被陈墨遥夺取初吻这件事?”
  “济周!好歹……好歹我跟陈墨遥也有过短暂的分手期吧——告诉你,那段时间我可是……”
  “整天跟一条舔狗似的跟在陈墨遥后面求原谅,甚至在学校体育场当众学狗叫告白?”济周感觉自己说话的方式越来越像凡生那般毒舌了。
  “你行!我不说了,我说——你和那位分手可能就是因为你舌头太毒了。”
  “那个人是男的。”济周不想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你同性恋?”济尘君向后挪了挪身子,还不忘喝一口酒压压惊,但终究习惯不了龙舌兰的味道,把一整杯全部倒掉了。
  “你这家伙整天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啊!”济周的脸竟然有些发烫,一想起自己和凡生在一起时抱有的——要是有和凡生长得一模一样的女生就好了;还有第一次遇见凡生脑袋里想的——妈呀这女孩太可爱了,以后我要做她的老公……怎么听都比济尘君以前做过的事情要羞耻吧——但也只好点了点头,“好歹算是这样吧!”
  “你这几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啊。”济尘君把玩着空掉的酒杯,颇为悠闲地说着,“回答你上一个问题,我并不觉得他能看到,死了的话就托梦,活着的话想见到还不是简简单单,你想帮他,却连怎么帮都不知道——这个事情本身就没有多少意义,那为什么还要做呢?”
  “你还是那么直男啊,果然一点用处都没有吗?”济周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也许凡生真的死去了……只是他还不愿意接受而已,这种无意义的事情只是因为进行自我安慰时还无作用的麻痹药物而已……
  “但我还是相信缘分这种东西的——你的苦恼我是不懂啦——但怎么看你都需要一个人的安慰吧……”
  啊啊啊……人世间最为暖心的安慰啊……济周又想起了自己曾经颇为下流的幻想。
  几秒钟后,花束被撒向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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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是一年中的第一天,不管曾经的时光拥有着多少莫名其妙的伤感或是无奈,在这一瞬间已经离济周而去了——他缓缓地从梦中醒来,脑袋像是刚刚被人从十米远的地方拽过来一样充满着拉扯感,不单单是微微的头痛,自己的思维也如同一团面糊被人扯来扯去。
  现在的环境并不平和,纵然清晨的阳光如雨露般流入了窗内,安恬的气息没有丝毫进入现在的环境,全部被隔在了窗外——焦急地呼喊在这并不平和的空气中逐渐进入济周的耳朵,让他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神重新提了起来。
  “济平?”中气不足像是被扎了一个小孔的气球。
  济周有些粗暴的擦了擦刚被润湿的面颊,急匆匆地跑出卧室——楼下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就像是在围观着什么格外有趣的事物,人群里大多数都穿着睡衣,有身材极其劲爆的模特,或有些许名气的女星。
  “怎么了?”济周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差点滑倒在地板上。
  济尘君在旁边看着济周,略微严肃地看着周围的人群和卧室里的场景,旁边是神色紧张的陈墨遥:“你最好看看……但别表现得太关心。”
  济平现在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双眼浑浊不堪,那没有一根头发的脑袋格外扎眼,私人医生在旁边忙碌着,黑红色的血液不断从嘴角或鼻孔中流出来。
  “济周……你先出去玩吧,这种情况其实过段时间就好了……”亚雨经的头发凌乱,因为紧张脸旁变得苍白无力,似乎用尽全部力气才挤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她向济周催促道,不愿意让济周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再走过来。
  这感觉真的很糟糕……济周站在人群和父亲之间,感受着面前不断地催促和背后如同被及其粗糙的砂纸摩擦的疼痛——他很讨厌那些人的眼神——没有像凡生那样的忧郁,相反,他们的眼神更加平淡且充满荣光,每一寸皮肤都散发着油面和健康的胶原蛋白反射的微光,有人的呼吸还不算平稳,那肥肿的脸颊依旧翻腾着海潮一般的红润——包括他们旁边的女伴——似乎是想要更加刺激的体验,不少人的手还在对方私密的部位缓缓抚弄着……
  想必极其淫奢的场面都会于每天的夜晚中上演吧——自己面对的就是这么一群人,自己所在的家庭里都是这样的人。
  而自己……还傻乎乎地不明所以,现在啊……简直像是一只极其愚蠢的误入狼群的绵羊——济周站在原地连丝毫的动作都不敢有,冷汗浸满了他的全身——真是傻!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他紧咬着嘴唇,鲜血的气息回荡在口腔中,瘦小的身躯里徘徊着慌乱,还未成熟的思想中漂浮着无奈。
  “这……”济周不敢回头,害怕自己一个人面朝着那一张张臃肿的脸,害怕自己的表情和动作都会被他们尽收眼底,害怕身后的那些人眼神中充斥着的是幸灾乐祸和阴险狡诈。
  “济周。”济尘君突然走了进来拉住了济周,想把后者脱离这个地方,看济周还没有丝毫的反应,只好俯下身来在济周耳边轻轻说道,“快点走吧,现在这里不是你能待下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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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最后一条绷带解开后,凡生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和双腿,虽然弥漫着些许疼痛,但他还是很感谢许笙能在那种情况下还留下自己一条性命。许笙坐在凡生旁边,平生积累的怨气在这一刻全部体现在她的脸上,看着凡生现在无所谓的模样,开始斟酌自己是否再把凡生送回医院里去。
  “怎么了?”凡生转过头来,忧郁的眼神和许笙冰蓝色的眼瞳对在了一起,那张比许笙更加美丽动人的脸颊上还贴纱布。
  “你说呢?该怎么办?啊?我身子都被你看光了,你说我现在能怎么办?立刻杀了你分尸吗!”许笙咬牙切齿地说道,狠狠地咬着每一个字,那双虎牙似乎比往常尖锐了不少,几乎要把她自己的舌头咬碎。
  “我……”凡生有些语塞,平淡的脑袋在思索着,他确实把许笙看光了,但谁知道自己都来了好几个月了许笙还不知道自己是一个男孩啊,“难道现在还需要对你负责吗?”
  “我呸呸呸……痴心妄想!就你这种的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除了跟一条小狗一样产生让人感觉毫无自主观念的顺从之外一点用处懂没有!”许笙红着脸抬起腿朝着凡生的伤口踹了一下——凡生疼得吸了几口凉气,默不作声。
  “那就行。”凡生说完就重新把视线转移到自己眼前的手机上,没有在意到许笙正紧紧捏着自己的拳头,软骨摩擦发出了咯咯的响声。
  “什么行不行啊!你说不行就不行了,就你这样占了这么大的便宜一个‘那就行’就没事了,喂!把脑袋给我转过来!”许笙看现在的凡生是越来越不爽
  “你好烦啊……”凡生重新把脑袋转了过来,用百无聊赖地声音说道,“让我给你负责吧,不行;不负责了吧,也不行,那我应该怎么办?”
  “你说呢?该怎么办?啊?我身子都被你看光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身子都……”许笙说着说着,又突然把想要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像是触电一般呆在了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又发什么神经啊?”凡生缓缓地凑进身子,伸出右手摸了摸许笙的额头,又把手贴在了许笙的脸颊和脖颈上,仔细感受了一下手心的温度,“有点烫,你发烧了啊……”
  “你他妈混蛋啊!”许笙感觉自己再一次被凡生的行为冒犯到了,抬起手也不管凡生的伤势,憋足了劲道扇在了凡生脸上。
  凡生的手机被打落在地发出“啪嗒”的响声,脸颊也红肿了起来,微微暗下来的手机屏幕上是一段正在进行中的对话,但正在交流的人似乎只有一个,屏幕全部被白色的气泡占满,气泡中的文字只有“对不起”这三个字,不断重复不断重复,对方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不停地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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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比往常度过的每一天都要劳累,身体的疲惫就像是疾驰的列车那般不受任何控制,济周把外套挂在衣架上,看着眼前极其凌乱的客厅,瓜子皮和人民币被随意丢弃在地面上,还闪耀着蘼乱色彩的灯球还在旋转着,济周拉下了电闸,轻轻叹了一口气,济尘君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来。
  “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济尘君笑着说道,温雅的笑容给人以不少安慰。
  “好多了——家里到底是怎么了啊。”
  “这个啊……”济尘君挠了挠脑袋,略带歉疚,“这可能也有我的一部分原因,大概是看我回国了吧,那些站在你父亲对立面的人都活跃起来了,想着我可以把你给干下去。”
  “哈?那帮人脑袋秀逗了吗?”济周表示了自己无所谓的态度,踩坏了几个易拉罐,走上了楼梯,现在的他只想回到自己的卧室好好地睡上一觉,秉着只要睡不死就往死里睡的念头——家里都没人了啊,看来自己并不是他们所关注的重点。
  什么癌来着?济周思索着——哎呀,他怎么知道济平那个家伙患的什么病啊!现在他可是在X市虹茗医院里被不下十几个家属围着呢!用不着他来操那闲心……现在这幢宅邸空无一人就像是一座死宅,处处散发着让人无神的烟火气息,红艳的夕阳画出的光束使得当下的环境更加阴暗和压抑。
  乱——这个家庭,自己现在所历经着的生活都太乱了!混乱得就像是被无数只猫咪玩过的毛线,混乱得就像是发生地震后留下的废墟,混乱得就像是素描画刚开始的笔触那样。
  乱得就如同现在自己的心情那样。干什么非要让自己牵扯到家族恩怨这档子破事上来,好好地执着于你以前想干的事情不好……
  “济周!你是不是喜欢画画啊?”济尘君的话打断了济周的思绪。
  “嗯?怎么了?”济周回过头来,看向济尘君,“对啊,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认不认识久芳云实?”
  “那个画家啊,挺有名的,还有个孙女——我女神……怎么?”
  “明天你可以和他见一面,怎么样?”济尘君给了现在极其颓废的济周一抹微光。
  “啊?真的……你没骗我?”济周有些惊愕,“其实……没必要的!要知道那些大艺术家的脾气都是很奇怪的!”
  “哎呀呀……那就算了,你自己决定吧!”济尘君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表明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
  “你们俩怎么玩到现在才回来啊!”耳边突然响起了这个欢快又活泼的声音,陈墨遥正趴在走廊尽头的窗边,似乎在欣赏着什么。
  济尘君像是在反驳道:“你不是昨天还去找许笙玩去了吗!”但是陈墨遥一回头冷冷地瞪了济尘君一眼,后者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竭力讨好地在陈墨遥的嘴唇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口,让济周的表情立刻难看了下来。
  “你在看什么啊?”济周也凑了过去,三人一起看向窗外,明亮的窗子外除了能纵观整座城市外再无任何美景可言——这是济周从小到大的对这扇窗子的唯一认知——天空被富丽堂皇的天花板挡住,在这里看不到任何美丽的天空——窗子切断微风,更感受不到任何空旷,只有被困在这座巨大牢笼中的束缚感——这里没有任何带给他希望和爱的东西,就连那最美丽的夕阳也……
  “夕阳啊……这里看得很清楚的,多好看啊。”
  济周的身子像是触电一般狠狠地颤动着……夕阳?在这里?难道在这里?能看到夕阳!
  他立刻抬起头来,三个人一起看着夕阳逐渐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根本没有城市的遮挡,因为他就住在山巅——窗户被打开,微风拂过自己的双眼,远处的飞鸟正在夕阳之中飞行着……云朵被天空的火焰点燃,宇宙被红色的燃料浸满……
  济周沉浸在这美景中,回忆着自己那见过的最美丽的夕阳——那时候的他,真的只是为了看那美丽的夕阳吗?那时候的他就站在这扇窗旁边,夕阳就即将普照在这条走廊上——难道自己曾经对自己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不,不对,自己曾经渴望看到的夕阳,自己看到过的最美丽的夕阳,是在和那个男孩在一起,穿过了漆黑的长廊、幽暗的楼梯、萧瑟的阴风后才观得的……现在看到的,只是因为生在这里才看到的夕阳……怎么可以被称之为最美丽的东西!
  但是……但是……现在自己留下的——只有生来拥有的东西,至于以前在那撞破败的楼房中面对的余晖,至于那些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折磨和犹豫才看到的东西……都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了……
  难道……那些所谓的追求夕阳、追求美丽——都只是为了逃离这里而给自己编造虚幻的理由吗?都只是为了证明什么根本不可能的东西,而伪造出来的事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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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济周?”
  “怎么?”
  “你怎么……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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