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工厂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就没人知道了，但是杰从此也不关心了，在圣女身边的这几天，可能是他到自由地以来最安逸的日子。
　　每天代替圣女在工厂的地下水道搜检垃圾和人类的物品，不知道是他现在如同野兽般的心境，还是嫉妒鳄鱼总是这可以陪在圣女最近的位置，他和那条鳄鱼怎么也处不太好。
　　鳄鱼也是只肯驮着圣女，绝不允许让杰上他的身体。
　　也多亏了杰，圣女有个更多的时间可以去和夜辉城地下的人类聚集地交涉，有更多的时间去交换一些更实用的物品。
　　不单单为了居住的更舒服，也为了照顾她现在这个傻乎乎的新朋友，一个和鳄鱼争风吃醋的男人。
　　开始，杰就是不肯返回到工厂的地界，不论如何都不敢回去，圣女也从不逼他，时间一天天过去，杰发现，只要不靠近最南边的维舍斯宅邸，躲藏在这边无边无际的绿林里是完全无所谓的。
　　杰现在代替圣女在这里收集食物。
　　偶尔，有些人树的叶子会变黄，脱落，然后会结出温热的果实。
　　他现在已经彻底失去了他的眼睛，墨镜被完全取下来了，两个眼窝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两团空洞的黑暗。
　　但是他却感觉轻松了，反而更方便分辨周围，在夜晚采摘搜集甚至不需要圣女的手电筒，他都可以轻松完成。
　　这不像是听觉，或者是什么嗅觉，而是更像是触觉，一种无法名状的感觉，就像那些在牢房走廊里畅通无阻的绿鲨，他们肯定也是没有视觉的，但是却能出色地完成维舍斯的任务。
　　现在，他唯一丧失的可能就是极远位置的视觉，已经对美的感觉和颜色的分辨。
　　他采下那些人树头上结出的果实，捏在手里，有一种让人极度舒适的柔软，新采下来的，甚至还有些滚烫，一口咬下去，满嘴的甜味渗透到全部的口腔，连着舌根都是一种高级的甜味，味道类似桑葚和蓝莓的混合。
　　不同人树的果实味道也不尽相同，有些会带着一点点橘子的香味，每颗果实都带着一点咸味作为后味，让果实的甜味更甚。
　　但是，现在对于杰来说，让他无法控制，让他垂涎的不再是果实，而是那些脱落在地上的、田野里的手臂树枝，那些脱落的依旧尽职地用一只手做着车间工作。
　　地上的那些，让他闻见了肉香，让他想起了一种很难以想起的一种人类感官，那就是饥饿。
　　每天最舒适的时刻，就是回到营地时，能看见圣女她干净微笑的脸，他就像一个守护者，一个纯情的人，甚至像是她的孩子，需要那个女孩的笑容聊以慰籍自己身体的悲哀。
　　到了今天，另外一边，哈罗德完成了他的治疗。
　　奥格尔格斯的佣人们想押犯人一样押去了贾布里茨，没再把他放到第三阶梯之下，而是放在了第一阶梯的一座不大不小的宅子里。
　　这座房子有两层，墙体爬满了绿苔和藤蔓，墙体不知道是材质的原因还是年久失修，外观里看，墙体偏黑。
　　院子里以前似乎种过什么东西，但是眼下，就只剩下残破，满园的枯槁和破败。
　　哈罗德注意到地上的枯枝，可能是曾种过满园的玫瑰，现在人不在了，没人打理了，便荒废在这了。
　　几个佣人把他送到门口，口嚼从他嘴上卸下，便离开了，似乎并不畏惧他，只是为了完成奥格尔格斯交给他们的任务。
　　是的，对于哈罗德来说，除了一小部分牛人，像是奥格尔格斯或者维舍斯，他们会有很偏激且鲜明的性格，大部分的牛人都没有那么多的心思，或者说是野心。
　　就比如奥格尔格斯手下的这些牛人，除了见过一面的菲特·公，其余的都很忠诚且憨厚，给人的感觉憨憨的，丝毫不会因为位居人下感到屈辱，也没有成为新一任祭司的抱负，就只是忠诚的佣人，任劳任怨。
　　“这院子以前还是很漂亮的，这里曾经住过一个人类女人。”
　　忽然，奥格尔格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忽然出现在哈罗德的身边。
　　“那个女人是我所见最优雅，准确地说，应该是，风华。”
　　说着，递给哈罗德一把纯黑的钥匙。
　　“进去吧，你先住在这。”
　　进去后，一小客厅映入眼帘，壁炉和地毯、茶壶沙发茶几一应俱全，似乎昨天还有人坐在上面悠闲地品茗，如果不是上面蒙着厚厚的积灰的话。
　　衣架左侧是一条走廊，哈罗德走过去，地毯因为积灰严重，脚下的地毯传来纱纱的声音，走廊里有两扇门
　　打开一扇，是间小卧室，书架上的书被带走了，似乎那个女人很宝贵书本，哈罗德才想到，也许这边的书籍可以帮助他更了解这个诡异的世界。
　　
　　另外一间，也是卧室，陈列简单，空无一物，看来那个女人是独居在这里。
　　二层只是阁楼，里是些堆积的杂物，哈罗德没有兴趣。
　　奥格尔格斯似乎很在意里面的灰尘，选择躺在了破败的院子里，一张白色的太阳椅上。
　　取出他衣服里金属的酒瓶，小小地喝上一口，十分满意。
　　哈罗德出来了，坐在了他的面前。
　　奥格尔格斯递上他的酒壶，想分享这个美味的味道，哈罗德没有理睬。
　　即使是奥格尔格斯不再想杀他了，但他也绝不可能吃喝别人递上来的东西。
　　哈罗德必须要回去，为此他展现出人类不可能的坚忍，为了能回去，他不能放弃一点点的可能，不抱有那些适可而止的幻想。
　　到现在，他没有喝过这里的一点水，没有吃过自由地一片粮食。
　　只要是能增加回去的一点可能，这些都是可忍耐的。
　　眼下怎么可能去喝这些递上来的东西呢？
　　“我以为你会让我死在角斗场。”
　　奥格尔格斯笑了笑，“人类角斗场可是这里最大的乐趣，有些角斗场负责人甚至比我们这些祭司还要富有。”
　　“你能给我带来名誉和财富。”
　　他在撒谎，哈罗德想着，这个牛人虽然和他不是一个物种，但是哈罗德能感觉到，他和他是同类，他要的是什么别的东西，可能关乎他自己，也可能关乎这个世界。
　　他要的不是这些东西。
　　说着，奥格尔格斯又拿出一本薄薄的小书。
　　“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学会一个很重要的技能。”
　　哈罗德看见封皮呆住了，这是一本人类语言编辑的牛人语书，是专门给人类读的。
　　“什么？这是能学会的？”
　　哈罗德虽然听不见，但他也不是傻子，很明显，牛人们用着什么他不知道语言交流着。
　　“是，人类可以学会。”书被按在桌上，粗大的手指压在薄薄的小书上，好像能按透似的，“这并不难，只要你能忘记你现在的语言。”
　　说完这句话，奥格尔格斯便站了起来，拧上酒瓶放回怀中，离开了院子，坐上门口的马车去了。
　　哈罗德坐在这里，对这句话产生了畏惧。
　　接下来的几天，哈罗德用尽全身的心气去学习这种语言，才发现这五十页的书里的语言，学会是这么困难。
　　奥格尔格斯说得对，似乎人类的语言是学会这种语言最大的桎梏。
　　这种语言发出的是一种无声的语言，要去察觉一些不可察觉，是一种声带和舌头的极致，以至于不发声。
　　最难弄的其实不是发声，最难的应该是语法的诡异。
　　这种语言如果让一个语言学家看见，他一定会大为惊叹，就好像从没有学过数学的野人，看见了数字二。
　　这种语法是用人类语言无论如何互通的，是无法用人嘴叙述的，所以，这种语言不能被老师教导，只能用这本小书自悟。
　　就比如，最明显的差异，这语言是不能撒谎的，对于这些语言文字来说，谎言是不可成立。
　　这时，工厂的地下水道。
　　圣女拿着一册报纸，上面上是牛人的语言，这张报纸在人类聚集地是没有价值，圣女很轻松的用一个人类手指换来的。
　　她身边热着不知名的茶叶，靠着手电筒的光芒，一字一顿地读着。
　　牛人的语言就是圣女也不能完全精通，只要还会人类的话，就没有人能熟练使用。
　　除了奥格尔格斯，他曾是牛人圣都图书馆的管理员，也曾在前线当过军事指挥，可以说整个牛人种族，只有奥格尔格斯能完美语言这两种语言。
　　她白皙的手攥着报纸，手指微微陷进报纸，丝毫没有察觉。
　　杰自从他回来，她就看着这张粗糙的纸，他也不敢多说话，静静地陪在旁边，搅拌着水杯里的茶叶，就好像希望被注意的孩子。
　　哗的一声，报纸被猛地放下，她脸色沉重，杰从没见过眼前的圣女神色如此凝重。
　　十几分钟，圣女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眼中露出了微微星光。
　　直到她自己才察觉，杰和裘生已经盯着她的脸许久了，手中的报纸也被她不经意的捏破了。
　　她的脸一洗愁闷。
　　豁然笑了起来，还是每天圣洁般的微笑，看着两人。
　　“你们······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