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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此日间正午前便将何氏的灵柩送了出去，一干女眷们，个个白衣素服，只在府门口送灵柩出城。浩浩荡荡的送灵队，灵柩上直洒白纸钱，飘在整个汴京街市上，闻人言，如此厚重发丧，也算是给足了何氏颜面。刘娥同秀芳望着这哀景，只默默祈愿何秀儿在天能够安息。见灵走远，正要转回府去，忽听远处又是一阵哀嚎丧声，原来是何府上来人哭丧，整个声音恸彻天地间缕缕不绝。“昨儿也没见那何府上对自家女儿如何关照，发丧时才来哭这一回，这样子是做给谁看呢！”只听秀芳嗔道。
刘娥心中自是明白的，昨日何家那一闹腾，怎有颜面再进韩王府表寸心哀思，只是低头不语。算算子女对父母，谁不愿尽孝膝前；父母者，又有哪一个不疼儿郎？何府上的苦心，也不能白费了去：“只让他老人家哭上这一回罢。”刘娥的话，轻淡极，才领着一干女眷们回得府中。
正午，天稍将暖和些，外头的风起得却大，与早间里，仍是相差无二。储凤台中的银炭烧得“啪啪”作响，虽冒出点点烟雾，却不甚呛人。
“你屋里到底用的是好东西，瞧这里头，岂是寻常人家能比的？便是宫里头，贵妃宫里的东西，也与你这相差无二了。”秀芳拿刘娥打趣道。
“那宫里贵妃是甚样人等，咱可怎能轻易相比？只不过眼下有王爷怜爱，来日有了正室王妃，我可还要挪出这屋去的。”刘娥亦笑驳道。
“你虽不是正室王妃，可我瞧着，整个王府里竟拿你当正经儿主子待呢！别说今儿是王妃的位置，来日若是韩王殿下登基为帝，只怕你还少不得一个国母娘娘呢！”
刘娥听她说得愈发地过分，羞得满面通红，嗔怪道：“这话可不能乱说的。慢说自古‘后宫不得干政’，何况这儿还是王府，若被有心的人听了去，可要遭连无辜了。”
秀芳也自知自己失言，立刻改了口：“是是是，往后我不说便是。只不过如今王爷待你，可是人尽皆知的，可你越是风光，越有小人嫉恨着，行事举止可要小心了。”
刘娥在王府这么多日子了，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只点头明白，轻启丹唇：“如今我的得势，正也是别人失势的时候，我早便吩咐那些下人，可不许他们仗势欺人的。只是眼下，姐姐可多愿在王府里头陪我些时日？”
秀芳轻叹了一声，道：“实不相瞒，我今儿正打算回去。先前张府上差人来说，要预备起年根的东西，张夫人才怀了身孕，可忙不过来，才要我回去帮衬着。”
刘娥听她说及午后便要离去，心中满是不舍，怨道：“姐姐好生偏心，咱们姊妹才聚了两日，你便要离开，敢着我真成了孤家寡人了么？”
秀芳“噗嗤”一笑，道：“凭你怎是孤家寡人了？日日有王爷伴你左右，处处用这些好东西，满屋的富丽堂皇，害怕孤寂也无人说话么？这可是我都求不来的。”
刘娥微微笼了眉头，才开口回言：“姐姐哪里知道，只怕王爷这些日子可来不了储凤台了。”
“哦？”秀芳甚是不明原因，追问道，“这是为何？”
“今儿刚发了新丧，王爷也不是个无情无义的，怎会如此就将那人放下了？何况秦国夫人命我这几日在储凤台闭门思过，王爷也是孝子，自然也不敢违抗了夫人的意思。”刘娥道。
“这也是呢，这下可难了，”秀芳也不知想什么主意能与她解闷儿，可一下子又有了主意，微露笑容，“倒不如你趁闲着，给张夫人肚里那位公子做几件衣裳，过几天我要可派人来取。”
刘娥听见是做针线活儿，连忙推脱道：“姐姐是知道的，我一年才不过拿几回针线呢，从前都是看你做着荷包一类的小玩意儿，我才学了些。今儿倒好，更要来差我做衣裳鞋帽，我可是不会的！”说着，便扭过头去不再理她。
秀芳又突然间笑了起来，“啐”了一口：“瞧你这懒散模样，来日你若是做了娘，还不为我侄儿做衣做鞋么？凭着这点事，难不成还要交给底下人去做，成甚模样儿了？”
“都是没影儿的事呢，姐姐怎么这会儿就说了，可难为情的！”刘娥忙羞惭地低下了头。
“要我说，凭王爷对你如今的宠爱，这有无自然是在早晚间。不过你也要好生调理着自个儿的身子，总不能三日两头的闹个一病一痛的，到时连着肚里的孩子可别跟着病歪歪的，那我可不喜欢了，我还想着认他做个义子呢！”秀芳拿她开玩笑道。
几句话说得刘娥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转而想起主意：“那也看我肚子可争气，保不齐以姐姐与张元琛的恩爱，可怀在我前头，到时落得先孕的名声，看你还能笑了我去！”
秀芳也知顾点脸面，听她这般说自己，亦“啐”道：“好个贫嘴的丫头，都是王爷给惯的，我可不依！”
说着，又学起从前姊妹一处打闹开来，储凤台中又传出了许久未闻的爽朗笑声。
刘娥只顾躲着她追赶，蓦地一个转身，扯动身上，突然肚子一阵疼痛，然而也没那么疼，却又故意捂着肚子“哎呦”一声。
这下秀芳慌了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赶紧找个大夫来瞧瞧罢。”说着，正要叫人去请郎中。
刘娥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才笑了开来：“可是唬你呢！”说着，忙坐在了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好个蹄子，竟拿我寻开心！”秀芳想起先前她捂着肚子，又不敢太过，只得停了玩笑，安安分分地坐到了一边。
储凤台外，连着侍奉的竺莫、碧霞等几个丫鬟们听见这笑声，也如沐春风。整座王府平日净是庄严肃穆，这等笑声，更是许久未闻，虽在冬日间，可听着却让人心中舒畅将几日里的阴霾一扫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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