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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施工的工地上挤满了人,除了测量的工友,项目部的其它施工部门的人都拥挤过来,围成一个圆圈,我在中间看着躺在地上头着地鲜血直流的范松,面无表情。
三楼失足掉下,留给世界蹦地一声。
中午吃完饭,我在办公室拿出工作安排表,一一安排着下午的工作。其中有个测量,需要到三楼接收数据,检验角度的精度。
三楼的外面,巨大的起重机搭了一个简易的木板桥,以支持测量的人拿着仪器站在木板上有良好的视线接收信号,可是,他站上去的时候,木板直接断掉,建筑的场地下面,是刚打好的水泥地,惊讶声里,留着一摊鲜红的污渍。
一大行人匆忙跑过来,围观者甚,连空气都有些停止流动,我忐忑地拨通120已经十分钟之余。毛哥在救护车来临之前,赶到工地现场。我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倒在地上的范松,双手趴在地上,嘴里的牙两颗在不远的血流里,还有微弱的气息,吹动着血流轻轻流动。
“怎么回事,人还在不?”我看着毛哥的车停在前面,匆匆走到我面前取下墨镜。
“三楼在作业,失足掉下来了。打了120,还有气。”我丧气说道,取了眼镜擦了下眼角。
“范松?”毛哥这才看清血迹斑斑的脸下是谁。“小余帮我查查这个范松签的合同是临时工还是正式工。”毛哥转身对身旁的一个年轻眼镜男说道。
120的急促救援声,由远及近。匆匆疾驰带过一阵灰尘,像现场的议论声,甚嚣尘上。医护人员下车之前,我看到毛哥靠近地上的范松,用手使劲挤了范松的脖子,范松脚轻微动了动然后停下。
“已经死了。”下车还打算做简单的包扎送往医院打算的医生取下手套,“为了避免纠纷,我们医院不会接收这个病人,抱歉。”医生对着毛哥说道。
毛哥似是执意要求了一番,无果,低头抬头。
“嗯好,我知道了。”毛哥低头拿出一包烟,递给医生。医生摆摆手,上车远去。
我从来没想过,死亡发生在面前是那样的急促。我隐约觉得毛哥才是杀人凶手,或者安排工作的我才是。
小余小声地在毛哥耳边说了几句,毛哥点点头,点燃一支烟。
“把范松抬到对面的水泥板上,打扫一下现场,另外拿出他的手机,联系他的老婆或者家人。”毛哥吐了一口烟雾,有条不紊地说道,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面不改色。几个工友开始动手,围观者被遣散去,我站到毛哥身边,失神般望着一切,心神不宁。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工地上都是这样,可能断手断脚,也可能随时没命。”毛哥像是在对我说道,“不管措施保护得再好,这样的环境变数比计划多得多。”他拍拍我的肩膀。“把下午的安排表给我看一下。”毛哥扔掉烟头。
我的手哆嗦地在工服的巨大荷包里掏出安排表,死命捏住,A4纸皱起一边,毛哥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我才松开。
“东南测角,45度,三楼。”毛哥念一句抬头看一下现场。“安排没问题。”毛哥伸出舌头抿了抿嘴唇,用手撕掉安排表。“小林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小余你打了电话通知家属没有?”毛哥有序地问着一切,处事不惊,相比起来,我发抖的手,都在害怕会负责,相形见绌。
“还好死了。”毛哥又点燃一支烟。走进办公室,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死了?”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说?”“呵呵。”毛哥冷笑了两句,脸上的横肉微微发颤,“不死掉,你每天都要付一笔医药费,出院还要付一笔赔偿费用。”慢慢托出其词。
“死掉了,还好。我们只用赔偿不高于三十五万的赔偿费用,不死的话,保守估计加上医药费要多赔一百六十多万。”毛哥往烟灰缸里弹弹烟尘,面不改色说道。
“况且范松是临时工。”旁边的眼镜男小余推了推眼镜接着说道。“公司签合同是另外一个劳务公司,临时工才是我们签署临时合同,所以并没有那么高的赔偿金,合同写得明白。”我内心一阵噏动,恶心至极。
生命到最后,不过变成自己也享受不了的一串数字支票。毛哥的手掐在范松脖子的时候,我以为他在探索范松的气息,原来是掐断他的生命,他问起范松是否是临时工时,我竟然没想到这么是这么回事。我内心绝望不已,像掉进一眼望不到边的深渊。
“还有,待会儿范松的家属来的时候,照顾好他们的情绪。”毛哥用手指了指我。“
就是打不还口骂不还手。”旁边的小余见我一脸无知,解释道。
原来除了这样,还要给自己找一个背锅的人。我心情再次莫名复杂。我算是间接的杀人凶手吗?只剩下空洞的绝望。
毛哥的车辆远去,我脱掉工服背心,一屁股坐在水泥地上,旁边的血迹血腥味扑鼻,我差点吐一地。我没有想过才间隔我上班一个星期多一点,就出了这么一件事,况且人还是我亲眼见到他死去,不,是亲眼看到他被死去。
心里荒凉的要命,我喝了口水。
天色将晚,前面一辆面包车正停下,远光灯刺眼。光亮中一个妇女领着一个小女孩和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身穿淡蓝色粗布衣服的妇女,下车脚步匆匆,神情慌乱,头发凌乱。后面跟着的小女孩面无表情的发呆,中年男子满脸怒容。
“嗬啊……范松啊……”女人还没走近水泥板上的尸体,便一把哭倒跪在地上,以手抢地,近乎嘶哑的声音嚎啕着。后面的小女孩一边哭一边抹泪,也许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自己的妈妈在哭,也无措吧。
我默默一个人站在一旁,话说不出口,心里的愧疚无处安放,像一个犯错误的孩子垂下头去。
风吹过的声音像是在哀嚎,中年男子跑起来带起的风也呼呼直叫,手里握紧的拳头慢慢举起。
“我干你吗的。”他一拳打在我的左脸上,我踉跄几步倒地,闭上眼趴在地上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