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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观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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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历20年8月4日早晨,一封请柬摧毁了平凡的一天。原本,福特应如往常一样陪伴在年幼兄弟的身边,头痛地应付各种各样新鲜制造的麻烦。可是在亚当离开后,他却有莫名的心悸,这一幕,与当年莱文离开时候何其相似。
  福特,这位老管家,服务艾文萨家族已经整整45个年头。他还记得,在圣堂肆意杀戮平民时,是艾文萨家族挽救了自己。那年,福特15岁。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他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家族。这么多年,他分沾了家族的荣光,也看遍了世态的炎凉。拜尔德及莱文兄弟的成长、分离、敌对再并肩,约瑟尔遭受的挫败、冷眼、轻视、丧偶。他曾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周旋其中,却有如蜉蝣撼树,毫无建树。而现在,看着亚当与伯莱形影不离,老福特的眼中似乎浮现出拜尔德与莱文的模样。曾几何时,他们两兄弟也如亚当伯莱一般,亲密无间。时间的巨轮永远只会有一个方向,福特不奢望真神能赐予自己什么,只祈求真神能让这两兄弟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成长,不要重蹈拜尔德与莱文的覆辙;也祈求真神驱散约瑟尔的厄运,让他回到这里,一家团聚。
  福特是看着两兄弟一天天长大,心里早已将其视作自己的亲人。在他的眼中,亚当是何等的自信、儒雅、温柔、得体,其智慧甚至让许多成年人都无法企及。但这样的他,在接下请柬后,脸上居然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忐忑及迷惘,这是福特不敢想象的。
  亚当从未将图书馆的事告诉过福特,也未曾透露自己已经在修行魔法。在福特看来,亚当去图书馆应该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好让自己保持冷静。出于对兄弟的怜爱,福特决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哪怕会伤害到伯莱。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在伯莱的嚎哭中踏出了院子,他甚至不敢回头,害怕眼里会印上伯莱伤心的模样。步伐是如此的沉重,内心是如此的不忍,直至伯莱的哭吼因距离而消散,福特的心才稍有抒怀。作为仆人,福特没有资格使用家族的马车。而奥凯商会的驻地离此也是不远不近,脚程再慢,一个小时足矣。福特平时就惯于应付伯莱各种淘气,虽然年迈,对自己的体力还是很有信心,一个小时的脚程难不倒他。
  阳光明媚,早秋的凉风吹落了树枝的黄叶,也吹干了福特的汗水。由平静的宗族大院至到繁华的商圈聚落,这里处处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艾文萨庄园是层叠式的设计,位于中央的是行政区,是城邦的核心。家族大院、议事大楼、族卫屯所皆设在此。由行政区辐射下去的是商业区,它环绕着行政区,被划分为两部分。临山的那边是贵族商圈,环境优越,街道整洁,还修有宽广的车马道、便捷的人行道以及观赏用的景道。警卫哨所星罗棋布,各种商馆并排林立,街上行人衣着华丽,到处都是奢靡之风。而另一边则是平民聚落,各种各样的农产品随意摆放,藏污纳垢,污水横流,各种小道错中复杂,仅有一条贯穿城外的运货马道。这里的治安恶劣,警卫稀少,渐渐成为无管之地,各大帮派与卫所勾结,建立起扭曲的秩序。只要不出大事,家族也是任期自治,不予干涉。
  住宅区自然也是按照商业区那样划分,在贵族商区一侧的,是各种各样的豪宅。所住之人要么是家族旁支亲贵,要么是豪商大贾,要么就是为家族服务的外来者精英。此地还建有一所奢华至极的艾文萨公馆,专门迎接各路重要来访人物,现在的王国使团正是入住其中。另一侧的平民区自然就是各种平房及高密度宅楼,密如蛛网,闾阎扑地,虽然简陋残破,却仍是大多外来人员选择的落脚之地。
  奥凯商会的选址自然不会在平民区,这一点,福特从请柬的地址就能知道。可让福特疑惑的是,那里是整个贵族商圈的黄金地段,车人景三道的交错点。不知多少本地豪商及家族旁氏为此挤破了头,而现在却落到了外来户手上,实在让福特百思不得其解。
  福特的步伐徐徐而动,不紧不慢,而抬头观之,就已将目的所在尽收眼底。周围的商店都是低矮密集的小铺,而奥凯坐落的地段却筑起四幢高楼,占地之广,规模之大,实在是引人注目。现实也验证了福特的想法,当他到达庄园三街,眼前的高楼已经不再是庞然大物,而是怪物。
  渺小的福特站在一幢高楼的门口,仿佛自己是将要被吞噬的食物。门外守着两条壮汉,孔武有力的身躯让人望而却步。
  “奥凯商会重地,闲杂人等请回。”见福特有进门的打算,壮汉顿时斜过手中的木棍,出言阻止并将其拦下。
  “哦,请恕在下冒昧。”福特向两位壮汉简单地行了个礼,说道,“在下福特,是艾文萨直系大院的管家,先前安纳布尔先生曾邀请我家少爷于明日相聚,而今晨又赠以请柬。在下正是应少爷之意,前来答谢,并商议明日事宜,特此打扰。还望两位壮士,向安纳布尔先生通报一声。”
  两位壮汉虽是不明所以,但听到“艾文萨”三字,便明白其中要害。待福特取出家族信物后,两人更无疑虑,一人继续守门,一人替福特引路。
  大楼内部装潢已经完工,开阔大厅的边缘间隔出一个个商铺,而大厅中央则是一个醒目的舞台,舞台辐射出去的还有数不尽的木质展台。大厅尽头是一个漏斗形的木制台阶,穿越台阶就可登上二楼。二楼的设置更是奇特,其地板之下正是一楼的商铺,人在其中,有如悬空在大厅一般。也正因如此,虽说二楼的活动范围仅有一楼商铺大小,但只要站在二楼边缘,扶着栏杆,就可以将大厅的一切尽收眼底。
  举目过处,无一不震撼着福特的心灵。他一直以为身在艾文萨庄园的自己,所见所闻已经尽善尽美。可今日,这里的一切都颠覆了福特的认知,仿佛眼前的是一个艺术品,每一个细节都展露着建筑的智慧。
  最终,福特被引至三层的一个房间,已经惊讶至麻木的福特又暗吃一惊。房间布置极为简单,四面墙,一扇窗,三个书柜随意放。柜里书籍满琳琅,一抬头,墙上名画压窗框。且不说这幅名画是否赝品,就窗台下的一张小木桌及两张皮椅已经是不可多得的逸品。与书柜不同,皮椅与木桌的材料都经过抛光打蜡,其中皮椅更是由一种叫陷地兽的皮所制,内里充填着棉花麻绒等物。这样的工艺仅在环带群山才有,属于兰斯王国外销的奢侈品,一套桌椅价格至少四百个金币。
  要知道,在诺亚大陆,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开销才1个金币,将一套容易损坏的奢华桌椅从大陆西北千里迢迢运送到东南,加上其中的运输成本,真能称得上是豪掷千金。
  福特轻轻地抚摸着皮椅,感受着精致的手感,内心充满着坐上去的欲望,却没有勇气付之行动。而这时,房门的开启,也打断了福特的心绪,他猛然转身,向门的方向低头行礼。
  杵在门口的西瑞尔显然也被福特的表现吓了一跳,不过看到福特紧挨着皮椅,心里顿时一乐,也行了个礼,说道:“福特老先生,在下不过一介商人,无需多礼。按照礼数,应该是区区在下向您行礼才对。老先生来访,在下百事缠身,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咱不如一同坐下详谈,如何?”
  福特应声点头,却还是不舍得坐,直到西瑞尔再次邀请,并表示福特如不上座自己也不坐后,福特才小心翼翼地坐在皮椅上。
  西瑞尔叫下人沏了杯茶,移到福特面前。此等奉若上宾的招待,让一向服侍别人的福特很不习惯。西瑞尔可能也看出了这点,就让下人放下茶壶,离开房间。
  顿时,房里就只有福特与西瑞尔两人。
  “安纳布尔先生如此看重咱家少爷,老仆在此替少爷先行谢过。”说完,福特站起身来,又行了个礼。礼毕,福特却再没有坐下的意思。
  西瑞尔一脸无奈,他知道这位老爷子是仆人做惯了,不喜欢被厚待,当下也不勉强。只是还礼以后,西瑞尔也不好意思继续坐回去。
  “太客气了,能得到您们莅临寒地,是我的福分才是。”
  “今日,老仆收到您的请柬,便马上送至亚当少爷面前。可亚当少爷面露难色,拿上请柬便离开了。老仆不知其中缘由,是以冒昧来访,还望安纳布尔先生海涵。”
  西瑞尔顿时明白,眼前的老福特是来打探情况的。其实听完福特的说辞,西瑞尔心中也有疑问,却在衡量下选择了隐瞒,说道:“哦,这样,老先生,您多虑了。亚当少爷的疑虑在下并无所知,可说到邀请,在下当真是于酒会上与两位少爷一见如故,想寻得机会再次相聚罢了。如果在下的邀请为两位少爷带来困扰,那便失去了本意。这样吧,咱将要送予您家少爷的礼物后天一并送到府上,明天的相约就取消了,您看如何?”
  福特连忙拒绝,毕竟他无权替亚当做出决定。寒暄几句后,西瑞尔便拉上福特参观自己的商区,一边引路一边解说。
  “安纳布尔先生,今日所见,惊为天人,老仆实在是赞美之词无法言喻。”福特被西瑞尔的豪迈与才气感染,内心折服。
  “哈哈哈,老先生过誉。”
  “只是,在下有个疑问,如果唐突还请见谅。”
  “老先生但说无妨。”
  “先生才智过人,不知您是如何拿下这块黄金地段?”
  “哦,这点啊,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说出来可能会让您见笑。老先生应该知道这里原来的主人是谁吧?”
  福特点了点头,他的印象中,这块地属于家族支脉,由一个叫尼尔的人经营奢侈品。
  “在贵族商圈,经营奢侈品的店十有六七,皆由艾文萨家族支脉经营。或许也是这个原因,他们根本没想过奢侈品是否有这么多需求,只是一味地迷信其中的暴利。那位艾文萨先生,他为了维持店面,投入了9万金币购置奢侈品,结果却仅收回4万金币,连本都无法回。当初,我与之磋商,他除了衣服光鲜外,脸颊深陷,形体消瘦,估计连饭都吃不好。于是,我便向其提出了一个双赢的做法。我出了6万金币购置了他全部商品,然后再让其以契约的形式,将这块地租赁给咱们奥凯商会。作为回报,奥凯商以每个月2千金币的价格返利,直至契约解除。”
  福特被这种异想天开的手法惊讶到说不出话,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个漏洞:“那,你怎么保证这位尼尔先生不会过河拆桥,联合家族把你的生意吃掉?”
  西瑞尔笑了笑,说道:“要在艾文萨庄园立足,又怎能绕过艾文萨家族?这商业区的经营权,是在咱们奥凯商会没错,但所获的利润,咱仅拿35%,余下65%将上交你们家族作为税金。”
  福特张大嘴巴合不上拢,现在,他已经不是惊讶,而是惊吓。
  “昨天的最后一次酒会,奥利弗终于给予机会,与在下详谈。我便将计划告诉了他,他也如同您一般表情。”
  确实,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将到手的鸭子直接送人,替自己留下一些残羹冷炙。这样的傻事,这世界居然还有人会做。
  “安纳布尔先生,这么大的投入,又分去那么多的利润,您还能盈利吗?”
  “哈哈哈哈,老先生,您不用担心,我的计划既然能让奥利弗熟知,那便是让整个艾文萨家族熟知。因为单单一个奥利弗,他没有权力作出决定。昨天深夜,奥利弗代表家族向我允诺并签订契约,就说明我的计划已经得到了你们家族的首肯。哦对,你们家族还送上了10万金币的经费,200多个佣工,哈哈。”
  在西瑞尔豪迈的笑声中,福特放下了所有疑虑。他曾经怀疑西瑞尔的用心,怀疑西瑞尔的人品。但今日所见,西瑞尔是名副其实的天纵英才,经商天赋无可匹敌。而且为人豪迈,其胸襟绝非一般商人可比拟。这样的人,如果真能成为亚当与伯莱的外援,其好处是不可限量的。
  目的已达到,福特便无需再留,晌午将至,他也该回去照顾伯莱,打理家事。西瑞尔也不留,还提议用商会的马车送福特一程,只是福特拒绝了西瑞尔的好意。
  临走时,西瑞尔突然来了一句唐突的话,问道:“对了,在下今天比较忙,不知有没有忘记在请柬内放入一片纸藤叶。老先生,这是咱商会的印记,如果少了,被误认为是伪造的话,那可就不好说了。”
  福特仔细回想,想起自己接过请柬时,确实见到一片干黄的叶子,便回答道:“是有一片叶子,但不知道是否您所说的纸藤叶。”
  “哦,那就好。再见了,老先生。”
  “再会,安纳布尔先生。”
  望着福特的背影渐渐离去、消失,西瑞尔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青年仆从不知从哪里冒出,站在西瑞尔的身后。
  “巴顿,你说是谁那么有善心,在背后帮我们一把?”
  “殿下,我哪知道啊?”
  西瑞尔·安纳布尔,这并不是眼前青年的真实身份。但现在,却有人冒充他,以奥凯商会的名义向亚当寄上请柬。
  由于无法拿到请柬,眼前的西瑞尔也无法得到更多的线索。但就如同经商一样,如欲取之必先予之。给自己送上一份这样的大礼,那个藏在身后的人到底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巴顿,我们回去吧,明天召回一部分鹰卫,我自有安排。”
  “好,我吃完饭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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