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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已经撤退,但大家却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脸上浮现的均是悲痛之色。这次战斗,啸天团的损失十分惨重,官兵死了200多人。都是千里迢迢从湘西老家来的战友,仅仅一个晚上,彼此却阴阳两隔,人们一下子还很难接受。而且,新的、更加惨烈的战斗正在等待着他们。
覃啸天大声喊:“杨连长,你们连赶紧去组织些老乡,多找些锯子和柴刀,要把镇边的树木都砍掉。”,
“团长,砍树干什么?”
“多砍些树,把通往枫镇的公路口扎实拦住,不能让倭寇的装甲车顺顺当当开过来。”
“明白了。”杨连长招呼自己的下属,“走!”
“周营长,你赶紧安排各连加紧筑工事。鬼子没多久就会打过来了。”啸天又交待,“为了让机枪和迫击炮得到更好的射界,镇外围防线以外的房屋都要撤掉,大树也得砍。”
“是!”周西青领命离开。
杨连长带着两个排的弟兄和几个小镇的头面人物来到附近的民居点。
村长——一个戴着瓜皮帽的当地绅士拿着个洋铁皮喇叭挨家挨户喊:“乡亲们,日本鬼子就要进攻咱们南星了。为了不做亡国奴,不让自己的妻儿子女遭受蹂躏,大家马上动员起来,行动起来。为了阻挡日寇的进攻,国军将设置路障,各家各户都把你们家里能用的木料、石块捐献出来!”
虽说,本地的部分居民已经撤走,有点十室九空的味道,但是还是由于种种原因,很多家还是有人。听到村长的喊话,家家都忙碌起来。村子中间的一块空坪,不一会儿就被各家搬送过来的木料堆满了。
杨连长带着几个兵经过一户人家,两块大门扇已经被撤下来扔在大门口,一个汉字正在用铁签子用劲撬动木屋的板壁。
杨连长忙说:“老乡,这几块门板我们搬走,板壁你就不用撬它了,房子没了板壁还如何住?”
“长官,挡不住倭寇,哪有得地方住?”汉子却并未停手,说,“来,叫你们的几位兄弟帮帮手,把着一线板壁全撤走!”
杨连长十分感激:“老乡,太感谢了!”
“感谢什么?”汉子说,“你们丢开父母妻儿来这里跟倭寇作战,命都不顾,我们拿出几块烂木板算得什么!”
几个士兵便去帮着撬壁板,足足装了高高的一辆板车。
汉子又进屋扛了把锄头出来,说:“长官,你们不是说要石头吗?我们这平原地方石头可是真的稀罕金贵。来,我这院子平坝的石头都是刚铺的,都是从福建那边大山区弄来的,也许派得上用场,你们都撬起运走吧。”
这一次,杨连长没再说“谢谢”,因为垒暗堡筑工事大块的石头。
杨连长便让士兵们撬石板。
“江老爷子,早啊!急匆匆要去哪里?”汉子看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拄着根拐杖往这边过来,忙打招呼。
老者说:“去找国军长官呢。”
汉子说:“那好,国军的杨连长正在我这儿呢。”
杨连长忙上前去:“大爷好。您老找我们有什么事?”
“不是说你们打仗要木头吗?”老者说,“我家里有,就是太重了,我老了,搬不动了。”
“喔,那就太谢谢了。”杨连长忙叫了几个士兵,“走,我们跟着大爷上他家去。”
走过村子中间的大坪,转进一处巷子,又弯弯曲曲绕了很长的一段路,才来到了老者的院子。这是一户还算殷实的人家,高墙大院,庭院深深。老人说他儿子在海外做生意,赚得些钱就在家乡修了这座大屋,但儿子一家都住在国外,这间大屋就自己和老伴居住。
白胡子老者领着杨排长进了院子,穿过堂屋,走过一条麻石甬道来到后面的厨房。他指着厨房边一间茅厕的门,说你们进去,木料就放在里边,有十好几根呢。
杨连长推开门,看见两张四脚长板凳上果然整齐横搁着十几块粗壮坚实的大树板料。心中立即一沉,心想:这不分明就是老人家的棺材板吗?他上前去用手指量量,每块约五寸厚,仔细看看,又弓下腰,用鼻子靠近木头闻了闻,大惊:天哪,这可是昂贵无比的金丝楠啊?!
杨连长急忙退了出去。
“怎么样?能不能派上用场?”老者见杨连长出来,忙问。
“能,当然能。用这样的板材做出来的工事一定就是铜墙铁壁啊!”
老者说:“那就好。我老了,上不得前线大鬼子了,这东西能派上用场,也算得我们家祖宗积德了。”
“老人家,您老有这份抗日的心,就是祖宗积了大德的了。老人家,我会把你的心愿转告我们的将士们,有您这样的父老乡亲,谁敢惜命怕死那就是犯罪!”杨连长说,“只是,老人家,你这礼物太金贵,我们不能收呐。”
老者忙说:“没关系呐,在和平日子那东西可以当着一种显摆,鬼子杀进国门,不堵住那些狗娘养的,命没了,还显摆个啥?”
“放心。老人家,我们全民奋起抗日,倭寇是秋后的蚂蚱折腾不了多久的。老人家,好好活着,有您老人家显摆的日子。”
杨连长这样说,但老人家执意要士兵们把那些棺材板搬走。后来,杨连长说:“老人家,是这样吧,我吧您家的地址记在本子上,这些木料到需要的时候就随时叫人过来搬。”
好说歹说,老人才勉强同意了。只是,似乎他好像仍然心意没有得到满足,杨连长们离开的时候,有泪水在他苍老的眼眶里旋转。
杨连长回到镇中心的大坪,士兵和乡亲们都在忙碌。收集来的木材和石块已经大部分陆续运走。他突然听到覃团长的喊声“杨连长,你过来。”
“到。”杨连长急忙赶过去。
覃啸天说:“镇子东边有个集市,组织些人去把那里的竹篓子都拿到前沿阵地上去。”
“是。”杨连长不晓得团长要竹篓子干啥,就带着于是百把人涌进那个大集市里满地拣竹篓子。一人一只手上挂上十几个竹篓子抓鸡一样一窝蜂地跑回了前沿阵地。
“把竹篓几个几个连在一起,要快!”覃啸天在阵地上来回的巡视,还不停地喊着。
大家都忙不迭地从竹篓子上抽出一条细竹片,把它在几个竹篓子之间穿上,然后将竹片两头捏在一起从绑腿或是衣服上撤下一小条儿绑好。
“这是作啥子嘛?”小佬叨唠着。
杨连长呵斥道:“让你干你就干,别那么屎少屁多。”
覃啸天指挥士兵们把捆成一团一团的竹篓子摆放到了离我们阵地一百米左右的壕沟里,还安排在竹篓子上面加放了一些新鲜的树枝树叶做伪装。
那天中午刚过,果然,日本鬼子开始疯狂反扑了。
先是一架侦察机高高地在枫泾镇上空来回盘旋绕圈圈。侦察机飞回去没多久,从东南方向传来了沉闷的隆隆轰鸣声。蝗虫一样的一大群敌机黑压压地向枫泾镇飞来,它们有时飞得很低,几乎擦着树梢和屋顶。接着,就像羊拉屎一样从飞机屁股里拉出无数黑色的颗粒。炸弹吱吱叫着铺天盖地从天上掉下来,在不大的枫泾镇的田野里、河港边,老百姓低矮的房顶上爆炸。河港变得炙热沸腾,大地在倾斜摇晃,树木被撕裂烧焦。
接着,日军的装甲部队出动了,几十辆装甲车和坦克轰隆隆驶过原野。
但在接近枫泾镇的时候遇到了阻遏——公路被人为严重损毁,大小树干相互勾连横七竖八躺在道路中间。日军只能动用大批兵力努力去排除障碍。队伍进展十分缓慢。
团长覃啸天站在一处位置较高的保家楼顶上用望远镜往前方观察,因为事先砍掉了郊外的一些遮挡视线的树木枝丫,所以能够较清晰地看到几公里以外的路障范围。他看见日军的装甲部队在路障处受阻,正企图加速清理,于是大声命令:“周营长,下令开炮!”
在保家楼不远处的一处土台子上,排列着三门钢炮——那是34师新缴获的重武器。周西青听到命令便有力地挥动了手中的小旗。
“轰隆隆——”山炮向路障设置地段展开炮击。
带着长长火尾子的炮弹砸落在路障周围的阵地上,浓烟滚滚,炸飞的木马和树枝在空中飘飞。正在清理路障的日军士兵慌忙卧倒,退避。
因为缴获的炮弹不多,山炮的轰鸣声没多久就歇息了。
“起来!快,继续清理!”日军指挥官挥舞军刀大声命令,“把坦克车开过来,将这里统统推平!”
于是几十辆缓缓地往前碾压,但路障繁复,路面已经被挖出许多深坑,前进并不顺利。
“命令马队扫开路障前进!”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日军指挥官大喊着,而且自己跃马加入了随后奔驰过来的马队。
几十匹红的、白的、黑色的大马抛开大路,沿着丘陵山坡穿越树林急速前进。
覃啸天在望远镜里看,除了远处有日军在忙碌清理路障外,没看见什么其他动静。
傍边的周营长说:“这么长时间鬼子都没动静,我们打炮他们也没反应,到底在耍什么鬼主意?”
覃啸天:“我也觉得纳闷,鬼子没动静反倒让人担心。”
话音还没落,炮弹已经纷至沓来,几乎准确的落到山炮位置,其中的一颗炮弹落在距离一门山炮两米处,车轮被炸飞了起来。
周西青这才明白日军的意图,顾不得自己的安危,站起来就向前冲去:“弟兄们,快点转移大炮!”
炮弹纷纷落下,火炮手小王等冒着炮火,拼命向剩下的两门大炮跑去。
周西青大声喊:“注意,隐蔽好!危险!”
火炮手小王刚跑到山炮旁,就拼命推动山炮。这时又一枚炸弹向山炮袭来,溅起的石块将火炮手击中。火炮手小王倒地,一摸额头全是鲜血。
周西青急忙奔扑过去,扶着大叫:“小王,小王,你怎么了?”
火炮手小王用手按着头:“营长,我没事,一定要保住山炮。”
“轰隆隆——”与此同时,日军的炮队开始更大规模的远距离攻击。
天空像被撕裂开一道口子。烟雾弥漫。炮弹掀起的漫天的泥土。泥像黑色的雨线。
杨连长带领的连队守卫者第一道防线。小佬蜷缩在战壕里,闭着眼睛忍受着翻江倒海的震颤和让人窒息的烟尘。炮击停止了,他抖落掉身上的泥土从战壕里直起身子,把枪架在沙包上,等待敌人的进攻。
轰炸过后,日本人的骑兵联队突然从远处开始山呼海啸般地冲过来。
“八嘎——”领头的骑兵喊叫着,边奔驰边举枪射击,帽子的后遮被风吹的平直起来。后边的马队像无数黑色的山峰。
领头的骑兵策马前行,却突然马失前蹄。高大的黑马佝偻着身子,一头栽倒下去。牠努力想重新挣扎站起。但牠的蹄子上挂着一个破旧的竹篓子,任怎么也摔脱不掉。牠用力弓缩着身子,突然发力,后蹄又是一滑,便把自己的主人从背上扔出去了。后面的马匹们的噩梦也接着开始了。马蹄只要一踏进竹篓里就再也别想拔出来,一堆又一堆的竹篓子缠住马腿。惊恐的战马前踢后蹶,拼命想把这些东西甩开,而他们主人的呵斥根本充耳不闻。整个骑兵联队挣扎着进退维谷。
竿军士兵们被这滑稽的一幕看傻了。看着马队在竹篓子中左冲右突、颠沛流离,只顾着哈哈大笑。
“开枪呀,别愣着,死人啊!”杨连长吃了枪药似的两眼冒光,还大声叮嘱,“别用机枪!拿步枪打!人不要!马都给老子留着。”
几排子弹过去,十几个骑兵都中弹后被掀下坐骑毙命,有几个竟被自己的马踩得半死。后头的骑兵见势不妙,慌忙勒住马头,转身后退,但密集的子弹猛扑过去。
周西青用望远镜在远处的山炮藏匿处观察,见状立即下令:“转动炮口,对准日军马兵开炮。”
负伤的火炮手小王头上缠着纱布指挥士兵装填炮弹……炮弹呼啸着落进了日军的马阵,阻挡了他们的退路。一些骑兵被打死在竹篓子战阵中,有几个弃马而逃者连滚带爬好不容易捡的了一条命。
众人正在兴奋看戏,穷追猛打,突然低沉的“嗡嗡”声又突然隐约传送过来。一大群飞机出现在天际。恍如一群黑色的大鸟。
“飞机。倭寇出动飞机了!”有士兵在喊。
“趴倒,趴倒,都躲进壕沟里去。”杨连长大声喊叫。
骑在马上的日军指挥官举着长刀在喊叫着什么。在他的指挥下,鬼子的步兵部队如潮水般涌来。
“打!”杨连长一声令下。
“砰砰砰——”、“啪啪啪——”机关枪步枪齐上阵。子弹纷飞,但效果甚微,日军依仗着人数和武器的优势埋头向前推进,越来越逼近防线阵地。
“杨连长!弹药已经全部打光!”老拽摸索到杨连长的身边说。
“连长!西面防线已经顶不住了……”一个排长在战壕里佝偻着身子奔跑过来。
杨连长问他:“你们还有多少人?”
连长:“全排剩下不到20几个。”
不远处,日军的工兵已经基本疏通了路障,大批的坦克和装甲车轰隆隆开过来,边开边不断疯狂炮击,在坦克掩护下,黑压压的步兵向国军这边冲来了。
杨连长又向前观察了一会儿,下命道:“撤退!全部向南星桥防线撤退转移!”
日军顺利越过第一道防线后,就直接扑向枫泾镇了。
枫泾镇前是一片小坡,那里已经构筑了几个小堡垒,可以构成交叉火力。团长覃啸天亲自在这里指挥。在离枫泾镇约一公里的地方构筑的堑壕工事,是竿军的第二道防线。
杨连长带领部队撤退到这里,与34师覃啸天团大部队会合,开始了与日军的又一次激烈搏杀。
晌午时分,突破34是第一道防线日军经过一小段时间的休整后展开了新的进攻。日军的散兵线在散乱的灌木林子里站立起来,像一张大网默默地向南星桥方向推进。他们的右翼在行进中在一道小河沟边耽误了一会儿,后来就涉水渡过了小河沟。左翼得知右翼已经跟上来,这一道大网的缺口有补齐了,于是他们的进攻速度加快了。他们不是默默往前走,而是端着步枪奔跑起来。这时候,覃啸天指挥着部队开始阻击。一颗颗山炮的炸弹在日军推进的地段炸响。日军的散兵线中有人被击倒。但是旁边的鬼子根本不理会那些倒在自己身边的战友,他们只是像一群机器人一样机械地、冷血地奔跑向前。
竿军的全部机枪都哒哒地响起来,搁在壕沟沙包上的步枪也一齐开火。日军的几道散兵线变得有些紊乱。有日军的军刀在阳光下一闪,组成散兵线的日军纷纷卧倒了,紧接着,上百挺机枪喷吐出了无数的火舌。交叉的密集的火力对34师的阵地进行了一次全覆盖的绞杀。
竿军用完全不对称的火力拼死还击,但完全不管用。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激战,突前的战壕里不过只剩下几十人还在战斗,而壕堑的前方不远处却是成千上百的日军。
杨连长对啸天说:“团长,怎么办?弹药已经快打完了,我们也没剩下几人了!”
风声中,呼啸的子弹中,更显悲壮。
覃啸天几乎已经绝望:“誓与阵地共存亡,人在阵地在!弟兄们,我们已经没路可退了,死也要死的向条汉子,打!”
“打!老子跟你拼了!”机枪手老吴端在机枪就跳出了战壕,嚎叫着向日军扫去。但他没跑几步,很快就被日军的机枪打倒,身子像是马蜂窝。
覃啸天命令话务员:“赶紧摇电话,叫周营长过来支援!”
“是!”话务员蹲在沟里拼命地摇着手柄电话机。
枪声越来越密集,日军加快了推进的速度,黑压压的向前冲来,国军火力却越来越弱,不断有人倒下牺牲。
覃啸天又勾头问:“电话通了吗?”
话务员苦着脸:“通了,但没讲上话就断掉了……”
覃啸天转身看看,只剩下十来个人还在硬撑。
他掏出手枪:“以身殉国的时候到了,兄弟们,冲啊!”
“冲啊——”剩余的十几个士兵排除战壕,迎着枪林弹雨奔赴向前而去。
话未落音,一颗炸弹就落在了覃啸天和那人中间的土坪上,石子、土沫、杂草散碐弹似的向四周喷射。
覃啸天下意识地往旁边的小战壕里跳,一脚没踩实,打了个闹穿,跌进沟壕里。扬起的泥土斜射过来,掩盖了他。
他感觉身子沉重,但晓得自己没有死,便死劲撑着爬起来。
覃啸天满嘴是泥巴,眼睛模糊。他打算爬出战壕。
在滚滚烟尘中,突然,一个人的影子从灌木树丛后奔扑出来。啸天不知那人是谁,是敌是友,急忙猫下,并把枪送上旁边的一块石头上。一颗炸弹又落下来了,这回是燃烧弹,杂草灌木“呼”地就燃烧起来。
不远处的木头房屋也着了火,飘过来浓浓的黑烟。一阵黑色的烟尘飘过,啸天仔细看,却突然发现那是个女人。
女人衣衫褴褛,头发凌乱,满脸黑污。在滚滚烟尘中,金莲走路跌跌撞撞。一颗炸弹又扔下来。啸天忙一把扑过去,将那人压倒。
“啸天,是你?!”
啸天一看,竟然是金莲?!
金莲抬起黑污的脸,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惊讶地笑。她的眸子还是那么美丽。
啸天一见竟然金莲,大惊:“怎么会是你?”
“啸天!”金莲却不回答,只是一把死命地抱紧了啸天。
“怎么搞的,竟然跑到这儿来了?”覃啸天却还是惊魂未定,大声说,“金莲,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知道这里是战场,可我不怕死。”金莲还是死死地抱住啸天,“我收到你的信,就按照邮戳上的地名出来找你了。我以为这辈子是再也见不到你了,老天有眼,可是让我见到你了。”
覃啸天哭笑不得,还是没有收火:“你晓得吗,这儿可是最前线,天天都在死人!你是来送死的吗?”
“就算死,我也是要出来找你的。我想告诉你,我是爱你的。你不能就这样休了我。”女人很是娇甜的样子,“啸天,我想你,想死了。”
金莲抬去头就狠狠在啸天干裂、发黑的嘴唇上啃了一口。
啸天无奈地:“金莲呀,我看你不是想我想死了,而是真的想死了!”
“死了又怎么样?”金莲眼中含泪,“啸天,你若死了,我活着干嘛?”
啸天真是又想哭又想笑。
“轰——”地一声,一颗炮弹呼啸着飞过来,落在他俩身边不远处,溅起乱箭般的泥尘。
“金莲——”
啸天一把将金莲按倒了,用身子覆盖着她。在努力想将金莲扶起来的时候,啸天突然发现金莲的眸子里突然有一丝惊恐的亮光一闪。
啸天回头,透过杂木树林枝丫的间隙,见到有许多影影绰绰的人影——那是默默在林子中向前推进的日军。夕阳斜照,那些端在鬼子怀抱里的钢枪不时闪烁着光斑。
“鬼子?!”金莲惊恐,身子在微微颤抖。
“金莲,不要怕。”啸天努力安慰她,拉扯着她的手,“走,往这边走。”
啸天赖着金莲的手躲进一处小树林,但那里光秃秃的,如何能躲藏。金莲浑身哆嗦,她知道死神真的来到眼前了。显然日军前面林子里的日军已经发现了他们俩。日军举起枪朝这边射击起来。子弹“嗖嗖”地飞过来,弹起地上的黄褐色的草皮。啸天忙拉着金莲匍匐在地上。
“八嘎,捉活的——”一个持枪的日军大佐在喊。
带着钢盔,后头飘着布檐的士兵端着枪开始收缩包围圈。
啸天从屁股后面莫出几个手榴弹,一字儿排开在面前的草地上。他拾起一个,要掉铁盖,拉扯引线,手榴弹从屁沟后面的小孔里嗤嗤冒烟。覃啸天挥动手臂,往正前方的林子里扔去。手榴弹在杂木林子里“轰”地一声爆炸。日军的士兵们立即卧倒在地。过了一会儿,他们重新开始蠕动……有人从地上爬起来。
啸天拾起另一个手榴弹,咬开铁盖,正打算拉扯引线,却突然听到一阵“杀呀!冲呀!”的呐喊声从后面传来。
“啸天,是湘西人的部队!”金莲敏感地听到是乡音,喜极而泣。
覃啸天回头,这才发现营长周西青带着人杀过来。
周西青大声喊:“团长,你在哪里?我们来了!”
那一刹那,啸天蓦然湿了眼眶:“……”
周西青带领着部队一齐向林子扫射。一阵猛攻之后,前面的林子里竟然缄默下来——国军的援军相继赶到,强大的火力终于压制住敌军。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夜色扑落下来,日军的轰炸也逐渐停歇下来。这一天总算熬过来了。
金莲跟着啸天在壕堑里吃了一餐简单的晚餐。吃过饭,啸天把金莲暂时安置在卫生连,心想等撤退的时候就让她回老家去。
啸天的话的确没错,前线天天都在死人,枫泾镇战役打得很残酷,很艰难。
当日军的进攻战士停歇后,覃啸天命令各部检查受伤减员情况,这一天这个团又死了200多人。团部安排了专门的丧葬兵负责去各处收捡安葬死尸。
覃啸天对阵地还是不放心,送罢金莲,就去查岗。他看见两个兵卷缩在壕堑里细声说话,于是走过去朝一个人撅起的屁股踢了一脚。
那兵回头,悻悻地:“是覃团长……团长好!”
啸天便问:“明天可还有大仗火要打,你俩不睡觉干什么呢。”
小佬说:“睡不着。我在帮着赵叔做纸钱。”
“睡不着也得抓紧睡。****的。”啸天嘴上骂骂咧咧呵斥,脸上却挂着一丝温暖。临走还扔给他俩一盒美国罐头。
晚上,一阵阵冷风吹得人瑟瑟发抖。小佬还是睡不着,依旧瞪着眼睛呆呆地坐在战壕里发呆。四周除了风声,就是大伙的呼噜声。
天上的月亮很亮,银白色的月光洒在满目疮痍的阵地上。不远处有的一点亮光,那是赵老头在带着人把那些牺牲的弟兄埋了。赵老头每次埋死人都很郑重,他会把死人身上用水洗得干干净净,缺胳膊短腿的尽量都给拼上。把军装穿好整好,再做上一碗满是肥肉的糊糊,让他们吃饱又尊严地上路,但是这一次,死的人太多。找老头只能烧了点纸,给死者一起做了简单的法事。活着他们不得安生,死了尽早解脱吧。
第二天,啸天团剩下的人就被日本的大部队围困住了。
枫泾镇前线阵地,前线战斗更加惨烈,日军坦克不断炮击本已脆弱的防线,周团长焦急万分,更糟糕情况却不断传来:
“团长!弹药已经全部打光!”
“团长!西面防线已经顶不住了,赶快派人增援!”
覃啸天问他:“你们还有多少人?”
排长:“全连不过20几个。”
覃啸天一脸焦虑:“人手实在没有,不要浪费子弹,把弹药全部集中起来!”
覃啸天蹙着眉,快步向前走去,对通讯兵问:“怎么办?师长那边还没有信儿?”
通讯兵突然说:“团长,快,师部电话终于接通了。”
覃啸天:“喂,师长,我是啸天……”
“喂,是啸天吗?”嘉善师部,谷子琪接过参谋长手中的电话,他没有听到说话声,只听到一阵嘈杂的轰鸣声,于是急切地大喊:“什么情况,请讲!请讲!”
好一阵,覃啸天的声音终于传送过来了。
覃啸天喘着粗气,喉咙嘶哑:“师长,报告师长,鬼子火力强大,我方伤亡太大……请示师长,是否可以撤退?”
嘉善师部谷子琪手中的电话拿起又放下,无法下定决心。
“师长,怎么办?”等人也焦急等待着。
谷子琪看了一下戴参谋长。
戴参谋长说:“枫泾镇是鬼子志在必得的,我们主动出击也为的是阻滞一下敌人,死守是守不住的。已经守了两天,很不容易了。趁着损失还不算大,不如主动撤退到嘉善,这边地势开阔,工事较齐备,坚守四天应该还是有可能的。”
“行,就这样。”谷子琪终于下定了决心,“你打电话,让他们……放弃枫泾镇。”
参谋长拿起电话:“好,覃团长,命令你的部队立即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