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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第七章 赴前线金莲冒死寻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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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日战事以来,船舶制造需求大增,洪油销售极为红火。前一段,水生趁着价低,一口气收了500个洪油股子。如何将这一大宗货品安全、及时运送到常德便成了“天顺昌”商号最紧迫的大问题。
  但听说邻县的风声不太好,又已经在调兵遣将,担心那边出乱子,唯恐影响到本地,所以洪城的各大小油号老板皆有些人心惶惶,风声鹤唳。为了了解交通状况,游贵生便派先头押船回来的一个庄伙沿河下行,看看船过不过得了辰溪——那一段辰溪那边常常闹匪患,闹得凶的时候,船就过不得。
  庄伙回来后说了一下那边的情况。游贵生便对儿子说:“那边情况不怎么稳定,时而通得,时而又不通。我心里的盘算是这样的:货不能老是压在洪城,得赶紧往下河发运。若还过不了辰溪,就在辰溪上头的沅水里停泊,暂时就不用动;或者把货起去,屯集到县里的货栈上去,赶紧把船放空回来,再把其余的桐油股子也运过去。这样是得多费些手脚,花些冤枉钱,但要是真的某一天下河闹起了事,这个地方太小,队伍一开拔,无人镇压,会出麻烦。河道不通,船就出不去,而从辰溪把货从旱路往上拖到一百五十里地的麻阳,从那里找船往下送货倒是容易得多。”
  游贵生年事渐高,虽也还是“天顺昌”的法人代表,实际上已只是个甩手掌柜。于是商号大小事务,都是游儿子水生亲力亲为。凡有关商号的商号的大事最终也由水生拍板。
  水生子自下乡凭借信誉“放炮”收得五百洪油股子后,经加班加点裱糊油桶,装桶包装。听到父亲的分析,水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于是租借了一只大船,请人将货全部装在了船上。也决定亲自跟船下常德去。
  翻看黄历,择定本月八日动身。八日是个吉日,宜行船、宜动土、宜嫁娶。但到六号那天,洪城天气突变,乌云集聚像是一个巨大的黑锅盖。
  望着阴沉沉的天,水生对管家杨子才说:“先生,我担心后天出船天气会有麻烦。”
  杨子才也说:“我也是这么想。从洪城下行常德,这头一天的水路最难搞,河床浅,水流急,要是遇上风雨搁浅了可是大麻烦。”
  水生说:“我反复想过,先生,我打算提前一天,也就是七日发船,你看如何?”
  “提前一天自然很好。”杨子才却有些犹豫,“老板,前番择日,你一定还记得七日可是‘煞日’,行船犯忌。”
  “我当然记得这个。”水生说,“也为此犯愁了很久。老黄历上的东西,能遵循的尽量遵循,但有了新的情况出现,也许就不能完全照搬。”
  “你说的也有道理。”杨子才想了想说,“只是还是再好好考虑一下再做决定好些。”
  “不能再耽搁了。要动船可得有好多准备工作要做。”水生说,“先生,我也想过了。我感觉这一回,是不是可以用上你给我传授的秘诀中的某一句话。”
  杨子才笑了:“你想说的是那第一句……”
  “对。”水生也笑了,“就是那一句:鱼龙变化!”
  水生最终决定冒险“煞日”出船下常德。
  这是一艘大船,船老板姓姜,沅陵人。虽然这船上还有些别的店家托运的杂货,但水生是这艘船的大主顾,所以船老板对他很客气,特腾出整个后舱供他居住,除探放卧具睡觉外还有大片余地。
  另外还有几个商家也租借了些小点的货船一道出发。大帮船从洪城开航下行,满江都是点点帆影和嘈杂的人声,浩浩荡荡,十分热闹。
  这天恰遇顺风,舟行速度很快,下午三时左右,到达一个叫柳林铺的地方,各船纷纷抛锚过夜。
  水生的大船泊定之后,不久,船主过来,轻声对水生说:“老板,今天有个江湖上的大爷要搭我的船到沅陵去。他的卧铺打算铺在你的对面,碍着你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请你原谅。”
  水生说:“对面还空着,叫他来就是,没有关系。”
  不久,船主领着一男一女,各人手里都提着行李,走进舱来。那个男的,年纪约五十岁左右,个头不高,身穿蓝布长衫,头戴瓜皮小帽,看样子当初肥胖过,如今消瘦了,故而脸上布满褶子,沟壑纵横。那个女的,年纪约四十岁左右,身穿蓝布衫裤,头包青丝帕,面容还算不错。
  船主对作了介绍,水生和对方也互通了姓名,寒暄了几句。那人说他姓韩,江湖上人都叫他韩哥。
  水生虽然对这类黑色人物思想上十分反感,所以在那两个人在舱内铺摊卧具时,便走出来去甲板上看书。
  等他们收拾完毕,船主命工人摆上了一桌饭菜。这对夫妇,船主和水生一桌。菜肴有肉有鱼,还有酒,颇为丰盛。
  这个哥老会的龙头大爷,虽然鸦片瘾很大,却也很能喝酒。
  韩哥喝了几杯,精神振作起来,说:“我在这条河道上,拖了十几年队伍,有人抢一百多,现在满五十了,还没有子女。我平日虽讲义气,不愿做伤天害理的事,但搞这一行,弟兄又这么多,哪有不伤阴德的?所以没有后人,这是上天给我的报应。我思前想后,决心改邪归正。我把队伍交给一个姓冯的带领,自己洗手不干了。打算先导沅陵回个朋友就回老家去。家里有点房屋和田地,两个人这一世总算过得去,何必再造孽呢!承姜老板的情,让我搭船,还招待伙食,我不知道怎么感激才好!”
  吃过饭,韩哥回舱里去吸大烟,还特意招呼水生去吸烟,水生婉言谢绝了。他同他的老婆,直吸到半夜才睡。舱内烟雾弥漫,吸声不止,使水生整夜睡不好觉。
  次日,水生对船主说:“韩大爷带着女眷,我们同宿一起,很不方便,请替我换个地方。”
  船老板说:“尾舱是我自己住的,现在领你去看看,如果何意,就让给你住。”
  水生见尾舱虽部宽敞,供一个人住还是宽的,有很清静,便毫不踌躇。
  说搬就般。但吃饭仍然在一起。有时会在甲板上碰头,也常常扯扯闲谈。
  次日,船到桃源,停泊一天。张大爷夫妇到街上买了些酒菜回来,请水生和船主吃。第二天,水生也买了几样酒菜还席。从此,彼此吃吃喝喝,谈谈说说,逐步消除了隔阂,成了萍水相逢的朋友。
  过了翦家溪,即将进入“匪”区。各处汇拢来的船大大小小竟有了几百膄。各船共同出资请得军队护送。大帮数百艘船,鱼贯而行,前后达数公里。护送军队人数不多,照顾难于周到,因而规定上滩时,在前面上滩的船,必须停泊在滩头等候,等全部船只下滩完毕,在从头到尾,鱼贯上行。因此,下一个大滩,需要三四天时间,下一个小滩也要一两天,停泊的时间多,航行的时间少,进度缓慢。
  水生们的这帮船过麻溪伏时,一个姓冯的匪首率领土匪打算抢劫,他们在南岸鸣枪,叫船开过去。护送的军队立即登岸进击,将土匪败退。过了七八天,水生们的这帮船到达洞庭溪时,这股土匪已被收编了。又过了一天,护送的那一营是正规军,但奉紧急命令调回桃源整编,所遣护送商船任务,由所收编的独立营继续办理。
  汇集后的大帮商船中,有大批湘西各县的流氓地痞和袍哥土匪混杂其间。听船老板就说起码有一百多,他们伪装成商人和船伙计,分散潜伏,有的还藏有武器。在正规军送船的时候,他们还有所顾忌,不敢明目张胆地大肆活动。后来正规军调走,由新编的土匪接送,他们声应气求,暗中有着某种联系,就放肆活动起来。
  这种人头上包着大卷丝帕,有的还将丝帕两头吊下来,像两条带子,身穿紧身短衣裤与普通老百姓装束不同。他们常常来水生的船上拜望韩大爷,一同抽大烟。水生对这种人十分厌恶,他们一上船,水生就走开,也不同他们打招呼。
  有一天夜里,来了个年轻的流氓,与韩大爷谈天。水生关上舱门,躺在卧铺上听他们谈话。
  那个小流氓说:“你们船上那个客人听说是一家大商号的少老板。他很骄傲,从来不理我们。我想敲他一竹杠,得了钱同大爷分。”
  韩大爷答道:“那个游老板,为人很好,和我很谈得来,已经成了好朋友,你不能敲他,我也不要这种钱。我住在这条船上,不许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扫我的面子,败我的名誉。在别的船上,我可以不管。”
  以后,这个流氓上得船来,倒同水生打招呼,表示亲热。“敲竹杠”的事,从此无形打消了。
  水生对那张大爷,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关系也就融洽了。
  船行了多日,到沅陵下面的八十里的鸦角尾停泊下来。听说住在沅陵的陈部,为了征收一大笔通过税和保护费,派了一个团的兵力前来接船,次日上午即可开到。原来送船的土匪部队自知不敌,准备逃走。趁着沅陵派来的部队尚未到来,打算在这一夜大肆抢劫,船主更是愁眉不展。在我们吃饭的时候,船主唉声叹气,食不下咽。
  韩大爷看到,便对他说:“姜老板,你有什么心事?酒饭都吃不下!”
  船主说:“韩大爷,今夜风声很紧,你是知道的。客商把一船货交给我,如果发生损失,我怎么对得起他们?不由我不急。”
  韩大爷伸手轻轻在船主肩上拍了拍,温和地说:“姜老板,不要着急,放心喝酒,这帮送船的人,都是我的老兄弟。他们发了财,我不分他们的成,也就算对得起他们了。未必对我乘坐这条船,他们也不能放过吗?我想是不会的。我搭你的船,承你的情,不要船钱,还招待酒饭,我怎么报答你。今天你把船交给我,你吃饱酒饭后,放心睡觉,无论外边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吭声。一切由我去办,保证你太平无事!”又转过脸对水生说,“小老板,你闩上舱门安心睡觉,无论外边有什么响动,你都不用管,一切有我。”
  天还未黑,水生和船主都溜进舱睡了。韩大爷和他的老婆燃着一盏清油灯,躺在床上抽大烟。渐渐夜幕降临,繁星万点。
  水生心中有事,如何睡得着,晚上八时以后,岸上众多的脚步声和船上尖锐的喊叫呼唤声,交织成恐怖的海洋。手电筒的白光,到处照射,恍如千百条银蛇飞舞。接着,在手电光线后面,有四条黑色“动物”窜上了水生船后部的甲板上。水生从舱壁空隙,借着电筒的光亮,看到四个穿着黑衣的匪徒,手里各提着一支步枪,枪口上还装上了明晃晃的刺刀。
  这四个人上船以后,不断高声大呼“船老板”。这时,那个韩大爷从大烟灯旁缓缓坐起来,懒洋洋地问:“你们找船老板做什么?”
  其中的一个匪徒问:“你就是船老板吗?”
  韩大爷很神气地指着自己鼻子说:“我不是船老板,我叫韩章,你们营长是我的老弟兄,他是知道我的。”
  那四个匪徒一齐恭敬地说:“原来是韩爷。我们不知,多多冒犯,请海涵。”
  韩章站起来走到舱门口客气地说:“我搭这条船回家去,船老板对我很好。请众兄弟看在我的情面上,放过这条船,并请转告你们营长,他很忙,我也不来看他了。请众兄弟进仓来抽口烟罢!”
  众匪徒说:“大爷请坐,不敢叨扰,后会有期。”敬了一礼,转身下船了。
  从此以后,尽管别的船上喊声四起,彻夜不息,但水生的这条船,却再无任何人上来,一夜太平无事。
  次日黎明,土匪部队满载钱帛,逃之夭夭。事后获悉,这一夜,所有大小商船无不遭受抢劫。船上的货物太多,过于笨重,不便携带,所以不要货物,只要钱钞,各条船最少的损失数十银元,最多的数百至一千银元左右。全帮几百多条船,总计损失一万以上,只有水生这条船得到韩大爷的尽力保护,毫发无损。
  这天中午,沅陵接船的军队开到,船队在大批军队护送下,过了两天,顺利到达沅陵。
  水生在沅陵一家餐馆,买了几盘菜和两瓶酒,邀请韩大爷夫妇和姜老板饮宴,表示对他们的感谢。吃过午饭,与韩大爷道别后,船队又起航了,安全航行两天后便到达了常德。
  为了咸鱼翻身,水生甚至打破行规,冒险在所谓的“煞日”出船,偏偏却斩获颇丰。
  水生的大船回到洪城的第二天,游家“天顺昌”的百货店里突然摆出了许多新鲜的商品,洪城立刻变得热闹起来了。
  都说游贵生家的店里来了很多新款式的服装,金莲也忍耐不住想去看看。孙游两家虽说打了亲家,但哥哥孙平跟嫂子萱萱关系一直不好,起因到底原本两家的隔膜。孙平当兵离家之后,两家就几乎没有什么往来了。
  见金莲过来,在店里忙碌的萱萱娘忙打招呼:“金莲,是你呀。好久没见,愈发漂亮了。”
  “漂亮个鬼吔,从早到晚围着锅台转,遭成黄脸婆了。”金莲笑道。
  “人靠衣装、马靠鞍装,金莲你本钱好,只要有好衣服配,洪城没几个能跟你比。”萱萱娘这样说,“金莲,我这里进了些新货,你看看有没有上眼的?”
  “我就是为这个才过来的。”金莲去衣架边翻看,“这些服装式样都很新潮啊。常德进的?”
  “这年头,常德货有些老土了,你看看这上边全是洋文,都是从长沙、汉口那边搞过来的呢。”萱萱娘说。
  金莲动手翻看柜台上的服装,看中了一条紫色绣花旗袍。
  萱萱娘忙介绍:“金莲到底是大户人家闺女,有眼光,这种旗袍的料子叫香云纱,沙细,穿起来透气,又凉快又抻抖,是大口岸大小姐最爱穿的。来,这里边有镜子,你试试看。”
  金莲去把那件旗袍换上了,走出试衣间。
  萱萱娘忙做出无比惊讶状:“天哪,你这整个一个仙女下凡嘛!”
  “姨,你别在我面前来这一套。我可不爱听恭维话。”
  “那里那里,是真的好条子嘛。”萱萱娘笑着称赞,又问,“你男人现在到哪儿了,有没有书信过来?”
  萱萱娘说的是金莲的男人,其实是想打探她哥哥孙平的消息。尽管女儿萱萱跟这个女婿的关系不怎么好,但到底那一张薄纸已经把他们两个拉扯到一起了。据常回家的女儿萱萱的闲扯,大概可以知道孙平如今已经去了浙江,但是孙平给家里的信很少,信中更是完全没有过问过萱萱。
  “没有,好久都没有写信来了。不过,我也很少回去。”金莲边说,还左瞧右顾地忙碌照镜子,自言自语地:“嗯,我看这件还行。”
  “那我给你包上?”萱萱娘忙说,见金莲像是还有些犹豫,又说,“我们两家是亲戚,你包好拿走,我不要你的钱。”
  金莲说:“这样不好。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大户人家的闺女到底讲礼节。”萱萱娘于是说,“这样吧,那我批发价给你,不赚你的钱。”
  “不用打包了。我就这么穿上了。”金莲掏出钱来,“该多少是多少,我不稀罕你的便宜。”
  金莲穿着紧身旗袍在小街上走。几个中年妇女在屋檐纳鞋底,见到金莲就大发议论。
  “穿这样的衣服,跟打光屁股有什么两样?”
  “就是,里面短裤衩的边边都显出来了。啧啧啧……”
  “男人在外头流血打仗,她倒好,在家里扮俏卖骚。”
  风吹耳边过,金莲其实都听到了,只是不想理睬。她故意挺身扭腰往前走,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同时又有些掩饰不住的心慌。说实在的,她记挂着自己在前方打仗的男人,非常的牵挂很多个夜晚,她都整夜失眠,只是她是个要强的女人,她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她的软弱,因为她受不了别人的所谓“同情”。
  覃飞那天背着个大竹背笼从街上回来。
  他穿着一件陈旧的家机布做成的夹袄,面色瘦削,胡子八叉,个子挺高,但驼背弓腰,完全没有了当年当团长时的一点点风采。他自从辞官之后,大部分时间是住在山江老家山旮旯里的——那里还有他家的一处庄园。破旧虽说有些破旧,但与世隔绝,生活还是很安逸的。这比较合乎覃飞当年辞官时的“隐居”初衷,也省的在城里听人家戳背脊讲闲话。乡下的日子倒是好,镇日长闲,只是生活难免拮据些。住的差点覃飞倒是无所谓,但他有点好酒贪杯,肉菜式离不开的。故而他总会过一段时间就骑马进到洪城,买些日用必需品回去。今天,他的背笼有事满满的,有几块熏得发红油亮亮的腊肉,有海带、桂圆、酱油、香醋,当然还有盐巴,也买了一些在城里才能买到的其他东西。
  背着沉甸甸的背笼,覃飞像个驼背蛐蛐一样回到了自己的石头院子——这座当年也算得豪华的院落如今颓废了,显出败落的样子。覃飞执意回到老家的山旮旯跟小儿子高如去住,老婆子却没有跟着去:一来山区潮湿多雨,这个宅子如果常年空着,没多久就会剥落坍塌;二来家里还有个出身“大家闺秀”的儿媳妇,金莲可是在那山旮旯里一天也呆不住;更主要的还是这老婆子龙幺妹很挂念啸天,住在城里,也许还能是不是收到一点啸天从前方传回来的丁点信息,要是下了乡,那可就完全成个聋子了。
  覃飞气喘吁吁地进了院子,老婆子没有出来迎接。往常她都是要来到门口迎接、帮忙的。心想也许老婆子也上街去了,他只好在石头门墩上歇息了一阵,喘定之后才双手提拉着背笼进到里屋。
  婆娘却没有外出上街。她一个人默默地坐在窗户边的一张靠背椅子上。她目光呆滞,还似乎眼中带泪。
  “五凤,你怎么了?”覃飞就地放下了沉重的背笼,问。
  老婆子没回答,却去用手背擦拭眼泪,眼泪反而“扑簌簌”掉落下来。
  “哪儿不舒服吗?”覃飞走过去打算摸她的额头。
  “没有呐。”老婆子推开他的手,冷冷地说,“啸天来信了。”
  “啸天来信了?”覃飞也有些急,“他、他怎么啦?”
  “也没什么事。”老婆子冲抽斗里取出一个经长途辗转被弄得封皱巴巴的信封递给覃飞,说,“你自己看吧。”
  覃飞便急急打开信看,过来一会儿,说:“不就是要上战场嘛?值得你那么哭哭啼啼的!”
  老婆子说:“我晓得当兵嘛总是迟早要上战场的,只是,啸天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我们可怎么办?”
  覃飞自然也有些担心,只是不愿在老婆面前显露,怕丢了大男人的面子,于是安慰她,道:“放心,啸天聪明着哩,不会有事的。他年纪不算太大,你看他经过了多少的仗火!”
  “那倒也是。”梅香擦干了眼泪,说,“你那信还得仔细往下看,看你儿子胡乱说的些什么。”
  覃飞于是又看了一遍,看到了关于让金莲改嫁的事。其实,覃飞不是先前没有看到这一段,只是对儿子生死的关注压倒一切,其余则变得无关紧要了。眼下,儿子的生命没有问题,那个不显眼的问题就突然变得显眼了。
  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
  在这个地方,所谓“改嫁”其实也就是休妻的意思了。婚后,金莲和啸天虽说感情不算太好,可也算过得去。作为媳妇,金莲其实还是挺不错的,她没有大户人家小姐的那种傲慢和懒惰,什么家务活都干,尤其是老团长覃飞下野之后,家中日子过得有些拮据,但她毫无怨言,和婆婆一道共克时艰。当然,她的缺点也是明显的,就是有点野性泼辣,作为人妇,这倒是一个大忌。虽说如此,但要将她“休掉”,作为婆婆的唐五凤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啸天的话你也不要完全当一回事。”覃飞在整理他的日用品,说,“上战场的人,脑子常常会短路、恍惚,说出的话虽然真实,却往往言不由衷。”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儿子那想法也很可怕啊。”唐五凤说,“啸天在信中交待了。可这事情我们又如何跟金莲说呢?”
  “不用管它。什么也不用说。”覃飞把包裹好的一应物品驮放在院子里的一匹大马的马背上,说,“过些天,没准啸天把这事早忘记了。”
  “嗯,也是。”唐五凤觉得也有道理。
  “爹,你就要走?”这时,金莲回来了,屁股绷得紧紧的。
  “嗯呐,天色不早了,路远着哩。”覃飞一看,心里有些不悦,说,“金莲,你那穿的是什么玩意?”
  金莲也低下头看了看,脸上有点红,但还是十分强硬的白了父亲一眼:“什么玩意?着可是好料子香云纱,透气,凉快,好东西。我喜欢就穿上,你们爱看不看。”
  唐五凤:“金莲,快,听你爸的话,把它换了。你已经嫁了人,不比在娘屋做女,打扮要稳重,不要搞得那么花哨,人家会背后讲闲话。快……”
  “我偏不!”金莲手叉着腰,头一扬,往里屋走,“谁爱讲什么就讲去,骂了风吹过。”
  “唉!爱穿你就穿吧。”唐五凤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又说,“金莲,啸天有信来了。”
  “啊?啸天来信了?”金莲急忙从里屋跑出来,“在哪?”
  唐五凤便去去摸桌子抽屉里取出两封信,把写着“金莲”的那封递给她。
  金莲捧着信,心情担忧而急切,急忙忙进到里屋去。
  “驾——”覃飞拍了一下马屁股,扯着缰绳,将马转动身子,将马牵出了院子。
  唐五凤将丈夫送到院子门口,看着丈夫有些佝偻的身影消失在石板巷的转角处后才回来。来到大门口,却听到里屋金莲嚎啕大哭的声音。
  唐五凤知道金莲为什么伤心啼哭,本想进屋相劝,但觉得自己也找不到什么可以劝慰媳妇的话语和理由。不如就让她好好痛快哭一阵吧,等她把压抑在心底的酸楚发泄出来也许更好些。此刻去劝,兴许会是帮倒忙。唐五凤于是退了回去,来到门口的院子里拾捡枯枝败叶,打扫卫生。过了一阵,里屋传来的哭声渐渐就变小了。唐五凤索性背上个背笼出门上街买菜去了。
  出门一个多时辰后,唐五凤背着一蔸白菜几根甘蔗和一些杂物回来。
  “娘腿脚不好,要上街怎么不叫上我?”金莲已经没事一样来到门口帮婆婆接下背笼。
  唐五凤放心地望着媳妇,说:“我的腿也没什么大事。老寒腿,走走倒还活络些。”
  金莲提着背笼进屋,说:“饭都煮熟了。娘想吃点什么菜?”
  唐五凤说:“我买了些卤菜回来,就在背笼里。”
  “娘真好,晓得我最喜欢卤肉的了。”金莲从背笼里取出菜,说,“我去后园掐几根葱。”
  “去吧。大蒜也掐几根。”
  其后几天,婆媳俩也就这样照常过日子,都不提啸天那茬事。令唐五凤诧异的是,金莲似乎比往日更勤快了,忙里忙外不歇停。恰巧那几天出了太阳。冬阳暖暖的,照的人身子和心都暖暖的。金莲就把自己和婆婆的被子都撤了,放在大脚盆里用茶枯水搓洗,又用背笼背到河边漂洗,摊在河坝的大岩板上晒干,回家后摊开竹篾晒垫,将被子缝合好……
  厚厚的絮被,散发着太阳的味道,唐五凤觉得那一夜,睡得尤其香甜。
  第二天,唐五凤醒来时,从木格子窗往往外往,已经日上三竿。感觉有些出丑了,于是慌忙爬起来,边梳头,边喊“金莲。金莲。”没有回答。
  唐五凤梳好了头发,包上青丝头帕,出了房门,没见到儿媳妇,便念念叨叨地去厨房打算做饭,进到厨房,揭开锅盖,腾起一阵烟,锅里搁放着热腾腾的早餐。唐五凤感觉有些讶异,有些奇怪,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她慌忙退出厨房,往金莲的住房跑去。
  金莲的住房收拾得熨熨贴贴,干干净净。书桌上,用小瓷瓶压着一封信。
  爸妈:我去找啸天了。请原谅媳妇不辞而别。啸天说他就要上战场了,在这样的时候,他的妻子应该跟他在一起——无论生死。自从嫁过来,爸妈待我视如亲生,请原谅媳妇今生今世无以回报。
  我走了,你们不用挂念。我知道啸天的部队驻扎在哪里。找到他,把我要对他讲的话讲完,我就会回来。请二老保重身体,尤其是冬天。好在冬天就快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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