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戴着幂离的汉子离开棺材铺子之后,花白胡子的老者便懒懒散散地将门板装上了,门板装好之后,便施施然向后院走去。待他跨进后院门槛的一刹那,浑身气势陡然一变,如同懒猫变雄狮,眼中精光爆闪,再无一点颓然老者的模样,却似龙精虎猛当打之年的壮汉。
此刻,院中正散坐了十三个高矮胖瘦打扮不一的人物,见到老者跨进后院的一刹那,纷纷将目光转向了老者。一个断眉的瘦小男子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弩箭,同时另一个与该男子七八分相似的男子笑嘻嘻地瞥了他一眼,惹来他的怒目相向。最终却在老者的咳嗽声里,重新规矩肃穆起来。
老者龙骧虎步地走到最上首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同时掏出怀中的纸页,说道:
“刚刚有个楼里人买了棺,要在镇江城里搜寻两个孩子,除之。你们说说看,哪一伍去?”
原来,此处十三人并不从属一伍,而是分成了两派。接了买卖,一伍出去葬人,一伍留守镇山门。镇山门的自然没银钱可拿,葬人的可以得七分,余下三分全部归于卖棺人。在此处便是归于花白胡子的老者。
两派人听说仅仅只是葬两个小娃娃,顿时都心生意动,纷纷要求出山。断眉的瘦小男子看了一眼没断眉的瘦小男子,微微动了动嘴唇。看口型,说的应该是“弩箭银财选一样”。
未断眉的瘦小男子看了看石桌上的弩箭,又瞥了眼写着“三百银”三字的纸页,踌躇片刻,重新将目光看向了弩箭。断眉的瘦小男子露出惋惜的神色,却不与他争。踏前一步,将怀中的黑铁令牌摆在了纸页之上。
于是,尘埃落定。
老者挥了挥手,断眉的瘦小男子便带着六人穿过后院,往一处写着“茅厕”两个大字的地方走去。打开茅厕的大门,却没有扑鼻的臭味,原来只是障眼法,茅厕之内是个窄窄的小门,硕大的铜锁扣在锁环上。
断眉的瘦小男子将握在手中的钥匙塞进锁眼,微微一扭,成人拳头大小的铜锁便“咔哒”一声打了开来。拿开铜锁,打开窄门,一行七人,便要出去葬人了。
——
——
今夜无月,因此星星显得格外的明亮。当空挂着银河,璀璨生辉,直将男孩看得呆滞。男孩已经接连好几个晚上一直盯着银河看了,每次女孩嘟囔着说“有什么好看的”时候,男孩总是神秘一笑,摸着女孩的脑袋说道:
“你不懂。这银河美得令人心惊,我以前一直看不到,现在看到了,便忍不住每晚都看。”
女孩便会撅嘴,继续嘟囔道:
“宝哥哥骗人,只要不是月华太过明亮,这熄灭总能看到的。哪会有看不到的时候?”
每当这时,男孩便微笑不语,直把好奇心重得要命的女孩急得不行。
今晚,小女孩又问了:
“宝哥哥,还在看银河吗?”
男孩点点头,回答道:
“嗯,漂亮得不得了。”
孰料女孩却接着问道:
“有梅鹿好看吗?”
问这话的时候,女孩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紧张兮兮地望着男孩。
男孩愣了半晌,看一眼天上璀璨的银河,又看一眼粉雕玉琢的糯米团子,再看一眼璀璨的银河。一直看上看下了好几次,看得一直盯着男孩的小女孩都累了,男孩才哭丧着脸说道: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都漂亮。”
女孩明显有些不满意,小脸气鼓鼓的。
男孩头很疼,觉得自己不是少爷,女孩也不是丫鬟。
一直看了将近一个时辰,实在忍耐不住的小女孩迷迷糊糊地半眯着眼睛躲进了柴堆后面,缩成一团,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夜凉如水,男孩却睡意不足,款步在这万籁俱寂的寺庙之中散步起来。
绕过一片塔林,男孩站在了寺内的小土坡上。坡不高,至多十来米,却植物茂盛,郁郁葱葱。偶见山兔刺猬,也不避人,大咧咧地在山道上自顾自爬着。男孩小心翼翼地跨过一只专心致志啃野菜梆子灰兔,往坡顶走去。
待走到山顶不远处,却见缭缭黑烟,不由心头一紧,便想原路返回。却不料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陡然响起,声音中夹杂着许多无奈,道:
“你也是宿在普济寺中的外乡客吗?既然被你撞见了,那只能分你一半兔肉了。”
原来,此人是躲在坡顶烤兔肉吃。
男孩不由失笑,心想,这孩子还知道贿赂我,怕我向僧众们嚼舌,故而拖自己下水。当即也不犹豫,径直往坡顶走去。
却见坡顶凉亭之下,正有一个穿着大红色锦缎梳着总角脖颈中挂着锃亮金锁的男孩,在一蓬柴火之上手忙脚乱地烤着兔肉。
柳静之一看这男孩便是第一次下厨,兔肉几乎焦了一半,另一半却还生着。
戴着金锁的男孩有些讪讪,望着穿着粗布麻衫的男孩露出缺了一颗大门牙的嘴。
柳静之从男孩手中接过叉着兔肉的长剑,将剑上的兔肉整个扯下,又用长剑在凉亭的附近挖了个小洞,将兔肉塞进去,填上土。就在金锁男孩以为柳静之就要交还长剑就此离去的时候,柳静之却走到来路不远处将那只胆大的依旧专注啃野菜的灰土拎着耳朵返回了凉亭。
然后,用长剑剥皮,除去内脏,将新鲜兔肉重新叉在长剑上,迎着依旧旺盛的火焰烧烤起来。
这注定是一次很没有风味的烧烤。
原因是没有佐料。
相较于柳静之的索然无味,金锁男孩却吃得津津有味,想来是将此当成了他的辛劳所得,吃得倍儿香甜。
一边吃,金锁男孩一边吹嘘自己的家世:
“你知道吗?我爷爷可是当朝户部尚书裘染,那是经常能见到圣颜的大官。一抬脚,整个京城都要抖三抖。
你知道吗?我父亲可是鸿胪寺少卿,平时接见的都是往来京城的各国使节,使节们见到我爹那是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你知道吗?我母亲可是关中大姓崔氏的嫡长女,听说我母亲嫁给我爹时,光嫁妆就足足装了二十辆牛车。
你知道吗?我二叔可是京都有名的才子,诗赋一出,多少青楼……呃不对……是多少年青俊彦争相传唱?
你知道吗?
……”
柳静之货真价实得吃惊了,望着眼前的金锁男孩,如同见到了一座挖之不绝的金山。赶紧将手中的半只兔腿塞到金锁男孩的手上,男孩正好吃光自己那份,正对着柳静之手中的兔腿垂涎不已。
柳静之笑眯眯地摸着专心致志啃兔腿的金锁男孩问道:
“好吃吗?”
男孩忙不迭得点头,用牙齿扯着兔肉,都没空说话。
柳静之笑得更开心了,他说道:
“我将这么好吃的兔腿都送给了你,你拿什么来回报呢?”
这话使金锁男孩不由一愣,停下了啃肉。柳静之不由心中一个咯噔,正以为自己操之过急时,却见金锁男孩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金锁塞到柳静之的怀里,然后便继续啃起兔肉来了。
柳静之这才真心实意地笑了。
将金锁重新挂回男孩的脖颈,在男孩诧异的目光中,柳静之拍着胸脯说道: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兄弟了。咱们有肉同享,有难同当。大哥不夺小弟心头好,将金锁还给你。我叫柳静之,你叫什么?”
金锁男孩有些发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见柳静之问他名字,便顺嘴说道:
“裘礼禹。”
柳静之一个巴掌拍在了男孩肩膀上,大声说道:
“好!礼禹弟弟,今日咱们吃兔拜把子,从此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兄弟情义比金坚。”
金锁男孩眼神都有些发直了,手中地兔腿缺依旧紧紧地攥在手里。
柳静之大手一挥,气势磅礴地道:
“好,礼禹弟弟,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从此咱们一起吃兔,绝不吃土。”
这时金锁男孩不知道哪根筋突然搭上了,傻傻问道:
“为什么要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