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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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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话说,秦素实在没想到会这么快再次遇到容镜。
  但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意料之外,或者说是在黑暗中无名之手所精心描画、用意深沉的你以为的意外。
  比如在花楼和足不出户的容镜见面,比如倒霉地在元宵深夜被杀手惦记上,又好比无意躲入一辆马车,扬起匕首正要危胁对方不要声张的时候,发现这人居然是刚分别不到一个时辰的新识者——
  那个年才十四,才华横溢,被称为“修竹皎月,昙华无双”的镜昙公子,容镜。
  匕首锋利的刃口反射着月与远灯的刺目寒光,映亮那张美得窒息,以至于极不真实的脸。
  对方似乎对一个陌生人跳进他的马车持刀威逼这种事完全不讶异,凛凛刀锋在一双琉璃眼眸里似也潋滟虚化了,他慵懒地往车壁上一靠,雪白纤细的脖颈就这样毫不设防地暴露在空气里。而眼角修长斜飞,别有一种稳固又放拓的雍容。很难想象有人能把放诞和优雅如此完美的结合到一起,而此时的容镜又并不似先时颙望轩中那般狐狸样狡黠疏离,却隐约透出一丝刀锋般的锐来。
  他就用这种戏谑又凛冽地的眼神望着秦素:“别担心,我什么都不会泄露出去的。”这么说的时候,容镜的脸上狡黠深深,像是见到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小孩在玩恶作剧。
  秦素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却没有说什么。
  马车依旧缓缓地行驶,不远处属于刺客的脚步踏着屋檐而过,萧瑟肃杀,像是秋天的落叶摩挲过丧失生机的枯干树干,满满的不祥,是死亡的气息,又或者只是一场戏剧开幕前幕后人急切准备的迹象。
  车内的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不同的是,一个人呼吸刻意地放轻缓了,另一个人就像没事人一样,倚在车壁上假寐养神。车夫挥鞭驱马以及马蹄踏地声在空巷里显得格外清晰,而,惊心动魄。
  刺客的脚步远去了。
  又等了一会儿,听见没有再折返回来的迹象,秦素方才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将匕首从对方的脖颈处拿了下来。一边瞥了他一眼,只见他侧脸安静像温玉雕的神像一般,阖上的眼睑上睫毛根根可数,垂下蝶翼垂柳一般柔婉的阴影,心里不由一动:容镜不愧是军方世家的子弟,虽然生的秀美病弱,却有处变不惊大将之风。
  对面的容镜一动不动,眼睛也没有睁开,却像能看到他打量他的视线似的,唇角微微弯起:“七公子不必如此看镜,镜只是较常人有自知之明一些,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算是拼了老命也无济于事。”
  秦素不禁莞尔,黑暗中仍依稀可见他秾艳英气的眉眼熠熠生辉,唇角即使不笑亦有三分风流:“事出紧急,委屈公子了。”
  容镜抬眼,睫翼下一双琉璃幻海眼瞳正迎上车帘外泻下的丝缕月光,眼波微动处仿若流银,他歪着头,像孩子一般露齿而笑:“七公子这可折煞我了。容镜哪有那么小气。”
  先时在颙望轩同席而坐时通过姓名,但他身份特殊,只是说自己在家中排行第七,因此容镜和其他人也就马马虎虎的叫他七公子。
  秦素看着他狐狸一样笑得弯弯的眉目,心理百分之一百肯定这绝对不是他的真实想法,不过他当然不用在这种小事上和一个对于他而言还是小孩子的容镜纠结:“多谢公子掩护,在下告辞了。”他说完,就打算掀开车帘走人了。
  突然一柄白玉骨折扇轻轻抵在车门处,秦素回头看向折扇的主人——容镜,道:“镜昙公子这是何意?”他说话仍然和颜悦色,然而谈笑间却有种不容违拗的气势。
  面对这种威压,容镜却好像没事人一样悠悠笑道:“现下已是午夜,公子就打算一人这么回去么?难道您就不担心再遇到一次方才的事么?镜觉得,恐怕公子很难找到一个如在下一般配合的人了。”
  秦素一怔。方才只是习惯性的不想在陌生的地方停留太久,却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而且他刚好好死不死的在混战中和大队伍脱离了,这下子一时半会儿的也联系不上。
  见到总是精明无比的秦素难得的怔愣,容镜扑哧一笑,收回折扇拱手作揖道:“在下家业不敢称大,却也略有几间还住的了人的客房,今夜二次相会,也算缘分,如七公子不弃,在镜家中宿一夜可好?”
  秦素思索了一下,独自在偌大的麟陵走夜路当然不如坐马车安全,反正一时半会也联系不上手下,又有心看看这容镜以及容家的底细,去容镜家留宿当然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他还有别的顾虑......“可是令兄那里......”秦素迟疑道。
  他倒不是怕容冰不收留他,这个麟陵城里知道他身份后不收留他的估计还没有,可是却不想自己的身份就这么暴露,容冰作为上卿,虽然低调,但是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一照面就会被识出来。
  “您不用担心,“容镜笑靥深深,笑容镜花水月似潋滟不胜,任谁看见了这样的一张笑脸都做不到拒绝他,更何况他声音悠长悦耳温言相劝,”家中不止一个院子,您如担心家兄见到您添麻烦,不妨换到别的院子,只是有些委屈了。“
  ”如此.......就麻烦镜昙公子了。“秦素也不是个拘泥于虚礼的人,听见自己的顾虑被解决,当下就爽快应了。
  ”三生有幸。“容镜笑盈盈,白玉折扇抵住精巧的下颌,肌肤比之那极品的羊脂白玉还要细腻。
  到容府还有一段路,两人便随意攀谈。
  ”颙望轩中一见,镜昙果然文采过人。“秦素说着,想起来花楼里那些蝇营狗苟的”才子“听到容镜的那首诗之后乍白乍青乍红的变色脸,不由嘴角带出了一丝笑影。
  容镜修长的秀眉轻轻一扬,嘴撇了撇,就活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成精的小狐狸:”那些人太不经逗了。“他似乎有些遗憾,但是语气里却是淡淡的却不能忽视的愉悦。
  ”你这样爱玩,就没有惹出什么祸么?“秦素见了,情不自禁地要开他的玩笑。
  ”我会玩?算了吧!“容镜眼睛一斜,修长锋利的眼角处瞳子晶亮华美,这种逼人的美色让秦素一刹有些窒息,”你可不知道,那个替陛下南征的上卿大人小时候有多调皮吧?“
  ”啊?“真是难以想象,那个冷峻的人如其名的将军,还是弑兄弑弟上位的铁腕掌权者,小时候居然是捣蛋的?!这个世界真玄幻......
  ”啊什么啊呀,他今年不也才二十出头吗,按照府里的容叔的话来说,还是毛头小子呢,小时候调皮怎么了?“容镜懒散的说,变化万千的瞳仁清亮亮的,或许亮的有些过了头,精魅一般,一瞬让秦素的心脏缩了缩。
  ”难以想象。“秦素努力幻想了一下,最后老实的吐出四个字。
  ”他十三岁那年吧......和一群比他小的小屁孩们打架,就因为人家抢了他的小狗,那时候他还流鼻涕呢,在地下乱滚,真和小狗一样。“容镜眯起眼睛,像是在回想,嘴角一丝深深的笑,”现在再看看他那张面瘫脸...啧啧啧,人心不古啊!“
  容镜想到他初见那个男孩的时候,他十三岁,却瘦小的只像个十岁的孩童,被一群比他小的小孩压在身下打,鼻血和鼻涕一起流了满脸,狼狈到了极点。一开始在早丧失同情和怜悯心的容镜没有兴趣多管闲事,就呆在不远的地方事不关己的旁观,看他从疯狂丧失人性一般撕咬踢打到筋疲力竭被扑倒在地仍挣扎不止再到连最后的反抗能力都没有了以后任人踢打,只是为了那只母亲抱给他的狗,那只就躺在他被打的主人旁边的早已死去的狗。
  就好像只是为了将自己心中的愤怒发泄完,并不管后果如何。
  容镜自己是一个自律理智得冷酷无情的人,对于只听从自己感情行事的人向来没有好感。但是那时却不禁被激起了心中不多的好奇:这个孩子难道不知道,他要是为了这只狗出头就会被修理的很惨么?那为什么还是一副毫不后悔的样子呢?
  这只狗,对他来说,就如此重要么?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他看见了那个叫容冰的孩子望向他的狗的眼神,没有悲伤,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恨意。
  只有寒冷刺骨的凛凛杀意。
  容镜有些心惊。
  接下去就是兴味,浓浓的兴味。
  心里压抑已久的阴暗被那个阴冷的眼神激起来,掀起无尽的算计和筹谋。论草灰蛇线伏延千里的布局,这世上本就没有人能比的过他。
  于是他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想自己那时候的眼神应该像极了魔鬼,那个阴狠的孩子竟然瑟缩了一下,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不过他才不管,就那么冲他还被压在别人身下的身体伸出手来,百无聊赖似的说——
  ”真没用,我来帮你夺来你想要的一切吧。“
  然后?
  然后好像就是这场布局经年的天下游戏了。
  事实证明,他当年一时兴起救下了容冰,还真是一个英明无比的决定。
  只是.......
  没想到今天再回想,居然会有些心疼啊......
  自己的心不应该在很久很久以前师父死的时候就跟着死掉了么?
  容镜这么想着,回过神来,看见对面一脸纠结的秦素,不由在心里笑一笑。不过,他可是不能让这个机会就这么浪费的:”不过,再过段时间再要看他的冰山面瘫脸也不容易了啊。“容镜不经意似的感慨。
  ”此话怎讲?“果然对方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
  ”喏,过一阵子,不就是我们的仙长回朝的时候么?“容镜咯咯笑,眼神一如既往清澈像孩童,狡黠似狐,锋利似刀,又深沉荡漾像幻海鸿涛,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叫人看不懂,他似乎天真无知地说,语意却不乏嘲讽,”我大哥当然要负责迎接英雄了。“
  秦素沉默了。在这个乱世,其实没有哪个国家是能够保证自己笑到最后的。大家都有这样那样的内忧外患,比如雍国有党争,华国有女祸,临国,也相对的有术士之乱。
  秦素的父亲,也就是临国的皇帝——启元帝秦让,性格刚愎自用,狠辣嗜杀,秦素对于他一直没有什么感情,其实所有的皇子皇女都和他一样,就连最喜欢往启元帝跟前凑的秦琼,私底下称呼启元帝都叫他自以为是的老头或者干脆叫老不死。
  好在在乱世当中,有一个对扩张领土有着异乎寻常兴趣的皇帝也不是什么坏事,启元帝也算是为了国家疆土扩大做出了很大功绩。他大概也知道这一点,于是不可一世起来。
  启元帝的一生叫后人难以评价,只有后来的凰羽公容镜曾经说过一句无比刻薄又无比客观的话:”启元帝的前半生在给他自己镀金,后半辈子就在炫耀他脸上贴的金子,并且不停的卖掉它们。“
  启元帝觉得自己的功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越来越喜欢听奉承的谀辞,而他对于权力的渴望也越来越大,到最后近乎于扭曲。他想要永远掌控他所拥有的一切,让大临帝国在他手上永远的运作下去。君权已经不能满足他,启元帝开始向往神权,向往长生不老。
  大约从五年前开始,他开始召见术士,以期炼得长生药,羽化成仙。
  当然,这在容镜以及秦素的眼里,是极其愚蠢的一种做法:如果这些术士真的能炼出长生药,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吃了成仙,反而要先给皇帝?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可惜,被长生给迷了心窍的启元帝是绝对看不出其中的猫腻的,或者说,虽然看出来了,却没有胆量去破坏自己心中的长生梦?
  容镜嘴角微不可察的露出深刻入骨的讽刺:人啊,不管身处多高的位置,最后都逃不出人性弱点的藩篱。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总是变幻迷离的瞳子露出温暖而遥远的怀恋之色。
  ”怎么容上卿要去迎接么?“秦素皱眉,这种事情,不是有礼司么?
  ”啊,你不知道么,礼司的陈大人和胡仙长一直看不对眼,陛下早就打算撸了他的官了,怎么舍得让胡仙长被他接呢?“容镜撇了撇嘴,笑得唯恐天下不乱,”那只有派出一个能保护安全又身份够格还忠诚的人了,皇城卫不可能动,龟符震慑西境,麒符守护东境,虎符对峙北疆,只有南境战事刚熄半年,我大哥才在麟陵久住,你说,还有谁能去呢?“他随口分析着,似乎这种政事于他不过简单小事,只需信手拈来,无有不得心应手。
  秦素却听得不动声色又暗暗心惊:容镜对于政治局势不是一般的熟稔,而其思维的老辣一针见血更是叫人汗颜。没想到这个美丽年幼的少年除了出色的文采之外,竟然还有政事的天赋。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在花楼,听到的关于容镜镜昙公子的名声来头——
  峙渊含莲质,合变有时容。镜涵离杂染,智影辨微奸。
  这是容镜这个名字的由来,而镜昙之称,来自他一首优昙婆花诗。
  草木无端拈出来,更加注脚放痴呆。
  西在此土谁知己,夜半优昙火裹开。
  雪魄初现叶团团,错落明玑走碧盘。
  沆瀣莫将鱼目比,看时容易觅时难。
  道尽了和他风骨极似的昙花的风姿,友人赞他冰肌玉骨,既有皓皓优昙之态,又有镜似睿智,便称其为镜昙。
  秦素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那少年只有十四岁,却已经瀚海一般深不可测,变幻万端,动静之间,风华绝代,当真是生来纤尘不染的人物。镜昙镜昙,当真只有这号配得上他,也只有他,才当得这两字。
  几乎是突然之间,秦素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欲望:如此人才,实在是沧海遗珠,所谓天赐与不受必得其咎,为什么就不能招来为己所用呢?
  如同初见时他见到容镜时所发出的突兀的笑,秦素就这样笑得眉眼弯弯,斜飞入鬓的长眉染着淡淡的气吞天下的狂狷。“原来如此。”心中万千想法刹那间闪过心头,他只不动声色地发出了这一句。
  容镜一直冷眼旁观,秦素的微妙神情变化自然逃不过他的一双利眼,见状,他似往常一样勾起看似温雅雍容却藏着只有自己懂得的讥嘲的笑意:人啊......
  世上所有人都会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做的是最聪明的决定,却总是逃不出他那双秀气纤细的翻云覆雨手的掌控。就在秦素心中升起这个念头的刹那,一个针对他的局已然布局完毕,张口只等他来入套。
  又或许,这个局在秦素不知道的更久以前,就已经织就了细细密密的罗网,在黑暗中蛰伏着,像蜘蛛耐心地等待它的猎物。
  在两人的各怀鬼胎中,马车哒的一声停了。
  车夫一掀帘子,恭敬又不失热络地朝容镜道:“小公子,到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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