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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赋现在天下无敌。
那道声音响起,像是照本宣科不带有任何贺喜的感情,戏谑,嘲笑,如果是人的话,嘴巴一张一闭咬字清楚地说,
“尔今乱世烽年,
天下第一,
非赋也!”
风声走过,裹挟着这里的血气和草药味,仿佛带着那句话吹散到千万里,凝云成露,已成定局。
回溯时间,李赋在面对倒下的老妪和车夫时仍会回想起那天下午母亲带着自己去订做新衣服的那个瞬间。
干涸的广辽大地上插满无数庄稼,李赋慢慢地走在庄稼地里。一遍又一遍,一步又一步,他走的很仔细,希望能找到一点零落的食物。连年的干旱加上冬季气候的严寒,已经死了不少人了。人们走上大街,又干又饿,李赋见过那场面,不少人把嘴巴张得极大,想要吃上雪水,可等落到他们嘴里,就像承受不住轻如鸿毛的冰霜。死亡,接二连三的去世,象征性地闭门,麻木地在门口挂上已经不能被称为白色的粗布,这就是一个人的结局,一个在贫穷中死亡的结局。
下一步是被抢夺。抢走白布,抢走种子,抢走女人。他看着那耀武扬威的兵爷一家家地大踏进人家里,躲在光照不到的地方,恐惧蔓延到眼睛,合不拢疲惫的精神。他全都听到了,女人嘶哑的哭喊声,微弱,绵延,钱财被搜刮的声音,怒气冲冲的叫骂声。
外面的太阳晒得人流汗,大地被蒸发的声音丝丝缕缕。
疯子扯着嗓子跪在路上,“太阳啊太阳,你不厚道啊!”
我们日夜供奉你,赞美你,依赖你,你却赐我们炎热和歉收,沸腾官爷兵爷的兽欲,死后也要被烘烤。难道我们生来如此,那远方的大户朱家,日日笙歌,夜夜大骂白日的亮堂,你却赐他们温暖的清晨,合适干净的被褥。太阳啊太阳,你不厚道啊!
他不怕死吗?大街上的人看见了,慢慢地挪着身子绕开路走,碰见个疯癫的,只当自己倒霉。“别挡道!”他应当是怕死的,他的血都争先恐后地逃离自己的身子,怎么能不怕死呢?
难道我们生来卑贱,永生永世为人差遣,不得善终,受人欺辱,双手充满老茧也换不来一分属于自己的田产?
李赋擦了把额头的汗,手上的污渍被稀释,他也不在乎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肮脏模样,他觉得自己都能接受。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到吃食,上一次,记得上一次还有人偷过来观音土,肯定有撒掉的。他模糊地记得,那个坛很大,里面的土也很多。
热…很热…头上冒的汗越来越多,李赋觉得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非常烦躁杂乱,没有水,会死的。但好像也不是坏事,阿妈就可以多喝点水了,父亲也不会唉声叹气的了,死了,好像也挺好。就这么想着,李赋直直地栽了下去。
接触大地的那一瞬间,李赋被疼痛清醒。可能骨头都裂了,他这么想着,手脚并用地往前爬,还没找到观音土…
“赋儿,赋儿,快回来家里。”阿妈的声音。有点听不清。
“赋儿,听阿妈的话。快回来家,咱家有粮食了!”阿妈又说了什么。李赋瘫在地上,背对着太阳。要死了啊。
阿妈又呼喊了几声,不见李赋回应。讪笑着对面前的两个人说,“俺家小儿去外边寻吃的,估计有点远,俺这就去找找他。”说罢,又瞄着自家汉的反应。不反对。
自家汉应和着说小儿的不周到,同时又观察那二人的神情。见他们没有厌恶和其他感情,他心底里也松了口气。“顺便去换身衣裳吧。”老妪突然开口,叫停了急匆匆要走的阿妈,给了几分钱予她。“去买身新衣裳,跟他好好说说。”自家汉被这一出弄的不是很适应,这多少有点像话本里演的那样,他一辈子都给别人干活,割猪草,倒粪,种地,没享受过休息。都是他媳妇跟自己说的,还有老娘小时给自己念的话本。
他转身假装找些吃的来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但又为自己家徒四壁而感到窘迫。
“早些回来。”自家汉这样说。“带上儿子。”声音中透出酸哑,像发酵过度的呕吐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