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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刚放亮,盖潓泽就起了床,看到依然的宿舍还关着灯,想着她还没起来,便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办公楼。
“站住!”盖潓泽推着自行车出了校门,刚要上车,突然被身后传来的像蹲守已久的警察发现了目标一样的震慑声吓了一跳,猛回身做出本能的防卫动作,转而又无奈地笑了。对方也在看着她微笑,不是别人,正是依然,两个脸蛋被晨曦前后带着温差的微风刺激得有些嫩红。显然,她在这里守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说好的三人组,你怎么一个人单飞了?”依然边说边向盖潓泽靠近,装出了一副逼宫的架势。一席天蓝色长袖春秋运动装,马兰花瓣式舒展悬垂的性感鼻头美艳中透着灵动,天然粉红的花瓣唇嘟得老高,脑后乌顺亮洁的马尾随着脚步有规律的左右摆动,依然超绝的气质伴着优雅的芳香一齐迎面袭来,让盖潓泽一时看得愣了神。
“嗯——帅哥倒是说话啊!”看着盖潓泽呆愣的样子,依然突然清了清嗓子,嗔中带笑地问,“想什么呢?”
“哦,我被人世间美好的风景陶醉了!”反应过来的盖潓泽以自嘲的口吻开着玩笑,看似玩笑,但说的绝对是心里话。
“什么风景不风景的,太酸!”依然不容商量,回身把靠在门桩上的26型女式永久牌鹰把自行车推了过来,直接拿出命令的口吻:“走!”
说罢,依然优雅地上了自行车,不顾盖潓泽跟没跟上来,脚下猛一蹬,便骑出去几丈远。
“得令!”看着依然渐远的背影,盖潓泽眼前一亮,像个孩子似的蹿上自行车就冲了上去,嘴里嚷嚷着:“慢点儿,等等我,前面有大灰狼!”
“你怎么骑了这么个破车子,前后上了两道锁不说,还带伴奏的。”看着跟上来的盖潓泽,依然率先拿自行车打趣,“谁偷也不偷这车子啊,那得多没品位啊?!”
“这叫二八大杠,蠢是蠢了点儿,但是比你的二六车有速,就是车链子有点刮链盒子!”盖潓泽看着依然的车子,开始玄乎起来,“我的那辆275型凤凰牌专用座驾,昨天下班时突然没气了,打满后不到一个小时又瘪了,表面还看不出什么,应该是慢撒气,没办法,正好赵清河没走,我就借了他的车子。”
“对了,你这车好像是穆丽的吧,我在小卖部门口见过。”盖潓泽口气很肯定。
“没错,是姓穆,她刚买回来不长时间!你挺了解啊,怎么地,用你妹妹的东西,心疼啦!”依然的话风突然变得有些酸溜溜的。
“哪里的话?!”盖潓泽不知怎么回答,简单应付一句,便选择默不作声,脸上却保持着灿烂的笑容。
由于在户外,受风、鸟、树、田野、禽畜等环境音影响,加之在坑坑洼洼的砂石路面上骑行的动静比较大,正常说话的音调根本听不清,二人都比平时明显抬高了调门。
“知道你这车什么牌子吗?”依然突然一本正经地问。
“真看不出来。不过,这车应该有年头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有可能比你我小不了多少。”盖潓泽探头看向车把下边,车标早已自然脱落,便岔开话题,“老赵这人挺有意思,我给他总结八个字:烟频话少面老人好。”
“何以见得?”依然一面蹬车一面拷问似的侧过脸盯着盖潓泽。
“没什么,就是感觉人很踏实。”盖潓泽并没说出个所以然,“比方昨天,他把车子给我后,自己只能步行回家,不一会儿功夫,我看他又踅回来把我的车子推走,应该是去补胎了。”
“嗯,人啊,行不行真得事上见。”依然若有所思,突然一脸严肃地转移了话题:“不过,这车啊,我看是三又牌的。”
“三又牌,没听说过啊!”盖潓泽向依然投来了敬佩的目光,“国产的还是进口的?”
“这个我还真不了解,只是感觉有些像。”依然继续着话题,一脸严肃地追问,“你知道是哪三又吗?”
“真不知道,请依老师开释?”盖潓泽脸上写满诚恳,转头向依然请教。
“哪三又啊,这个这个,啊——,哈哈哈……”见盖潓泽上了当,依然终于还是没绷住,一边大笑一边揭底,“我看啊,应该是,又大又蠢又难看,哈哈哈!”
“你个小坏蛋,看我不收拾你。”盖潓泽说着便抬手轻刮了一下依然笔挺的鼻梁。
四目相对,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清脆的笑声在二人的身后回荡,又径直穿过路边的杨树带,消失在无边的田野中……
过了四合泉村再向北,大概五分钟的车程就到了四合泉水库。水库离路边很近,大概几十米的的样子。盖潓泽提议到水库边的护坡堤上休息一下。
水库很壮观,光水面便足有七八个足球场大。沿湖修建的平均幅面近十米开外的护坡堤建设标准很高,经过近三十年的风雨侵蚀,虽然颜色已经变为厚重的暗灰,但放眼望去,几乎没有一处明显的裂痕。堤顶封闭式建设的齐腰高的围栏,蓝白相间的警示色,依然光鲜如新。围栏上隔百八十米便有一个可以打开的门,应该是留给工作人员进出用的,平日里都是紧锁不开的。不远处竖着一块高大的牌子上有八个黑体大字:水库重地,闲人免进。
尽管围栏是防小人不防君子,但二人把车子停放好后,不约而同地选择坐在了围栏外最适合观赏整个水面的一个水泥方台边上,静静地品味着眼前的美景。
火红的朝阳喷薄而出,透过东方天边一片片丝绦似的云层的罅隙向大地投射出万道金色的霞光,透过林带树干的间隔,为小路和另一侧的田野铺上了一条条长长的金色琴键。村庄、田野、小路、树林、水面……世间万物都像被加了滤镜一样,盖潓泽和依然的脸上、身上、车子上全被笼罩在金色的光线下,一切都是那么生机勃勃。
“哎呀,黑悠悠!”盖潓泽突然惊喜地站了起来,兴奋地指着不远处围栏下地缝里钻出来的一丛植物给依然看,说罢不由分说地拉起依然的手就奔了过去。
“这东西叫什么啊?”依然不解地问。
“这是一种茄科植物,学名叫龙葵。”盖潓泽像介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精神头十足,“它对生长环境要求不高,几乎全国乃至世界各地都有分布,从温带地区到热带地区都能见到,各地的叫法也不一样,苦葵、苦菜、天茄子、水茄、天泡草、老鸦酸浆草、老鸦眼睛、天救儿草、黑天棵、野茄子、野辣子、黑姑娘、黑星星、黑天天、龙眼草、山辣椒、耳坠菜,等等,说得都是它,不过,咱们这里叫它黑悠悠。”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依然不禁好奇的问。
“可能是我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比较强吧,也是情怀使然,中小学的时候就想研究,既没条件也没时间,后来终于在师范图书馆找到了相关资料,就留心记住了。”盖潓泽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着。
“各地因气候不同,一年四季都能见得到,但一般每年夏秋两季是龙葵开花结果的旺盛期。花梗呈伞状,花瓣以白色最为常见,金黄色的花蕊只有几毫米大小;果实为浆果,和大豆一般大小,生长期呈青绿色,成熟时为黑紫色,一丛丛的很是可爱。”盖潓泽激动得停不下来,“浆果和叶子均可食用,但叶子含有大量生物碱,需要煮熟后才能解毒。”
“你看,这里的花还没败呢,一簇簇的小白花,看着不起眼,但很好看。这里的果实看颜色差不多能吃了……”盖潓泽说着摘下几粒悠悠果自己先尝了一下,认为可以后,把剩下的递给依然。
“嗯,有一股特别的隐香,细品还有点甜。”依然本有些犹豫,先试着放到嘴里一颗,然后把其余的都消灭了。
“其实,这个还没完全熟透,要不然会更好吃。”盖潓泽赶忙补充道,“小时候,每到秋天必须到农村姥姥家,和小伙伴们拿着茶缸子、玻璃瓶子等各种工具,到田野里去找这个美味。无论多少孩子,一声令下,大家迅速消失在各种庄稼地里,不一会儿的功夫,又各自带着满满当当的丰收喜悦在地头汇合聚餐,别提多美了!”
看到盖潓泽幸福地沉浸在童年的回忆中,依然绝不打断,只是用一种期待的眼神静静聆听。
“庄稼人都认为它不利于庄稼生长,自然是见到就连根拔掉的。但千百年来,它生生不息、绵延不绝,展现出了顽强的生命力。”盖潓泽越说越激动。
“那是为什么呢?”依然顺势问了一句。
“以利益为中心是人的本能,收成自然是农民的核心利益,凡是对此有影响的因素,那是绝对要趋利避害的。”说着,盖潓泽话锋一转,变得深沉而感伤,“龙葵从不挑剔生长环境,虽然喜温,但从不苛求。无论多么瘠薄,无论是房前屋后、田野林地,还是山岗荒地、坑洼缝隙,哪怕是砖头瓦砾,只要有丁点土,它就能生根、开花、结果,一代代繁衍生息。它从来不向人类索取什么,而且甘于奉献,全株都可入药,有散瘀消肿、清热解毒的功效。”
“说得太好了!”听到起劲处,依然不由得为盖潓泽拍手叫好,“你说的可以总结为‘龙葵精神’。”
“对,‘龙葵精神’,没错!”盖潓泽一面说一面给依然竖起了大拇指。
到了古封镇里,盖潓泽请依然在正大街街角的幸福早餐店吃了早餐。随后,二人来到正大街中部路北一家全镇最大的文教用品商店——说是文教用品商店,本地人都叫它“印刷厂”,可能是附带承接各类印务的缘故。在精心挑选了红色和白色的外墙涂料和油漆、滚刷、大小板刷、夹宣纸、书画框、美工刀、帽子、劳动服、手套、伟人和科教名人像等必备的工具和物品后,又选了一些一厘米厚的防水胶合板和五毫米厚的密度板,分别让店家帮忙用电锯分割成一米见方的二十二块标准小板和四十厘米宽、一米二长的四十五个小板,并连同边角料一同打好包待取。
简单吃过午饭,盖潓泽带着依然马不停蹄来到镇中心校。刚一进门,迎面走来一群人,前排中间的女子个头本不算高,走在一群人高马大的男人堆里更要矮上三分。眉眼口鼻中规中矩,绝无出奇之处,但步履沉稳、谈笑风生、气场十足,加之人长得很干净,一头利落而略显凌乱的小短发不但掩饰了她的宽脸庞,更让整个人显得果敢精干。
“潓泽,你怎么来了,找我吗?”女人的视线刚搭上盖潓泽,便停下脚步旁若无人地开了腔,一行人也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对啊,盖校长,有项工作需要向您请示。”众人面前,盖潓泽刻意回避了二人的关系。
“哎呀,你个潓泽啊,二姐都不叫了,还请示,整得文绉绉的。”女人一面爽朗地说笑着,一面回头朝向众人:“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三叔家的弟弟盖潓泽,今年师范毕业刚分到回水洼小学,大才子啊!抱歉抱歉,另有公务,告假五分钟!”
一句另有公务,尽显外粗内精,让盖潓泽心生佩服。
来时的路上,盖潓泽已经向依然作了介绍。此女不是别人,正是盖家二伯父盖云田的长女盖栐泽,比盖潓泽年长六岁,在盖家同辈女孩中排行老二,也是金岭师范毕业的,现在是古封镇中心校的代校长。丈夫毕业于乌兰师专,在县城一中任教;女儿两岁,平时由爷爷奶奶带。两口子聚少离多,但很恩爱。
盖潓泽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联系校徽制作问题。因为听说中心校直属的镇重点小学刚刚联系制作完成一批校徽,既便宜又实惠,而且做工也不错,所以他就盯上了自己的这位二姐。
盖潓泽简单介绍了依然,鉴于时间关系,马上转入了正题。依然则从头至尾保持着自然的微笑,一旁观察并不多说话。
“材质可选性很大,我们因为设计得比较简单,只是简单的文字呈现,用的是钢胚模压錾刻加套色工艺,你们的设计比我们的要复杂,要好好研究研究。这是样板图册,什么铁、钢、铜、亚克力、合金的底板都有,具体是用模压、錾刻、注塑、吸塑、吹塑、套色还是其他什么工艺,我也不太懂,厂家会提出几个备选方案,甚至会对原设计思路提出完善建议,让老章他们研究定一下就行了。”盖栐泽的脸上没有丁点的着急神色,答应得很干脆,交待得很耐心,“这是厂家电话,厂长姓金,跟他们联系时提我就行,方案好坏你们负责,价格和质量问题,我负责!”
“哎呀,平时没这么忙的,今天真是不巧,我要带队去下边几个小学检查抽查安全工作,定好的,改不了了,中午没法留你们吃饭了。以后到镇一定找我,到县里还有你姐夫,不是补一顿饭的问题,关键是家里人一定要常见面、勤沟通的。”盖栐泽说得很动情,一看就是热血之人。
“谢谢二姐!”盖潓泽和依然几乎异口同声的表达着。
临走时,盖栐泽特意把盖潓泽拉到一边,眼神不住地瞟向依然,悄悄地说:“我看这女孩不错,多了就不说了,听姐的,能不能成为盖家媳妇,就看你小子能耐了!”
盖潓泽只是嗯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
离开中心校,盖潓泽和依然知道回学校也没什么急事,而且忙了一天确实很疲惫,索性决定各奔各家,并相约第二天一早在镇西头出镇的路口集合,一道返回学校。
盖潓泽目送依然曼妙的背影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