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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父亲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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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岁那年,是你父亲漫长的、艰难的人生起步”。这是老支书的开场白,眼又在看着前方,也许在那里他看到了一切,但又由于路途遥远,老支书的眼里充满着迷茫和------,老支书停住,吧嗒吧嗒,嘴、鼻孔烟雾缭绕,老支书似活在了云里雾里,又似回到了遥远的‘那里’。小的时候,我也是听父亲自己说,十岁之前,他似活在另一个世界,但具体他又说不清,他只知道十岁前的他从未饿过肚子,从未挨过冻,他每天睁开眼是疯跑、无忧无虑的玩,下河摸鱼,上树掏鸟,捉蝴蝶、逮蜻蜓------,饿了,是黄色或褐色的馍还有各种叫不上菜名的咸菜,偶尔过节时还会有雪白的馍,鱼是餐桌的常客,父亲说,这都是他的战果,他们吃的是炖鱼,是那种没有油的炖鱼,但很香甜,父亲还说,他偶尔还有鸡蛋吃,奶奶养着一只鸡,但这只鸡下蛋很少,奶奶也很少给他们吃,而是攒起来去集上换盐、针头线脑。只有在他生病或不舒服时,母亲才给他吃一颗,父亲却不珍贵,而是三下五除二的干到了肚子里,结果,连它的滋味是什么都不知道。父亲说,困了,奶奶便会把他搂在怀里,嘴里哼着睡觉曲(父亲不懂得什么摇篮曲),不一会儿,父亲便甜甜的睡着。爷爷不像父亲那样顽固,很随和的,他也抽大烟袋,父亲说、满嘴的烟味,牙也黑黄,爱笑,时常看着父亲眯笑着,又不时的摸摸父亲的头。现在想起来,父亲给我说这些时和如今老支书的表情一模一样,也是深深的看向远方,眼里是说不清的------。
  老支书的眼神好暗淡,没有一丝的光。烟锅里的烟丝已完全烧尽,支书放在了桌子上,他是不想抽了,他把整个身子靠在了椅子上,椅子也是陈年旧椅,在支书身体的依靠下发着吱扭吱扭声,像也在诉说着什么,又像是老了,有些承受不住了。老支书完全忽略了它,自顾自的依靠在它的身上,整个身体死死地依靠着它,腿慵懒的向前伸着,此时的老支书完全的放松着,他似乎又回到了现实,或许,他根本就知道那就是过去。
  “你的父亲不是有病,他是不想醒,是根本就不愿意醒”。老支书轻叹一口,摇摇头。“可谁又知道这种昏睡的滋味”!老支书端起碗咕嘟着。“可你不知道,这对你父亲来说却是幸福,是美味,是甜”。这我相信。因为父亲常常会在梦中‘笑’,有时还会咂咂嘴。“昏睡的滋味是很痛苦的,你是不会知道的,我也尝试过”。老支书说这话时的表情耐人寻味。“我真的尝试过,与死过去几乎差不多,但痛苦又是无疑的,与完整的死过去不同。不吃不喝,不拉不尿”。这次老支书是平淡的叙说着。“你父亲的昏睡应该从在你爷爷挑着的大筐里开始的,不知是几天几夜,你父亲就那样昏睡着,几乎没有吃喝,没有拉尿,起先是你爷奶要求他这样做的,告诉他除了睡什么也别干,也不让他走路,还对他说最好别醒。他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后来他明白了,这样他就不会饿,就不会吃东西。你父亲也是听话的孩子,他看着父母的样子是及认着、严肃的,他没有反抗,及乖的顺从照做着。之后就真的整日昏睡着。有时实在饿醒了你奶奶便给他嘴里喂两块儿黄黑相活的馍馍,只是这馍馍越来越硬,到最后到了咬不动的地步,你奶奶就让你大慢慢的呡、慢慢的嚼,不能浪费丝毫。后来,这样的馍也没了,你大实在饿得不行时便吃一些不知名的菜,是你爷爷拔得野菜,你奶奶总是把最好最嫩的喂到你大的嘴里,有时,菜也吃不上时你大便把裤腰带使劲勒勒”。
  老支书依旧是平静的说着。
  至于你大是怎样到了你爷爷的大筐里,你大也说不清”。老支书又摇摇头,微闭了下眼:“他只知道原本并不烦恼的大、妈忽然不开心,你爷爷更是恐惧、担心、忧愁,而你奶奶则小心小意的,生怕会怎样”。老支书想‘咕嘟’,我才发现碗见了底,忙起身为老支书装满,同时也为自己舀了一碗,我学着老支书的样子‘咕嘟’着,还真是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
  “你爷奶家本有几亩薄田,那是你爷奶半辈子的心血,你大也是靠着这几亩薄田才有了无忧的欢乐生活。就在你大过十岁生日那天,你奶刚为你大蒸出热热的黄馍,你大拿了一块儿还没放到嘴里,天打起了雷,一声接一声的响。响的似要炸开,接着,又是几声沉闷。你大已不害怕了,但你奶奶还是忙把你大搂进了怀里。豆大的雨点活脱脱一个倒,门开了,你爷爷浑身响湿走了进来,脸色铁青。你奶奶忙放开你大,拿毛巾快速为你爷爷擦拭着,你爷爷拿过毛巾自己擦拭着,嘴里在不停的念叨着:变天了、变天了!”。“那一夜,你爷、奶谁都没睡,你大醒来时,天已大亮,你奶披衣坐着,你爷抽着,家里烟雾缭绕。你大揉揉眼,好像看到了老了十岁的大、妈”。老支书的眼早已不盯着远方,半闭着,我看不清眼里,但我清楚的知道那里是满满的。身体依旧放松着,声音缓慢而平淡。
  老支书又想抽,但只是伸了伸手,老支书的喉结动了一下,又是一声轻叹:“你大还不懂,照旧无忧无虑,下河上树,但他发现你爷爷这几天每天都在家里,地里也不去了,你爷爷除了抽就是抽,而你奶奶则是哭泣、叹息,他们不吃不喝不睡。小河里的鱼越来越少,最后完全没有了,树上的鸟没有了,连树叶子也一夜之间成了零星的几片,你奶奶蒸的馍也不再是黄、褐,而是绿黄、绿褐,后来成了全绿,你大不吃,哭着、闹着,你奶流着泪。你爷凭着一把子力气勒着裤腰带早出晚归,可依旧是让你大饿的哇哇大哭”。
  老支书没有‘咕嘟’,但调了一下坐姿,身下的老椅又在发出难受的声音。“你奶奶开始变卖东西了,起先是小的,之后便是大的,本来就不是很满档的家越来越空荡了,直至家徒四壁。一天夜里,你大尿憋醒了,朦胧听到你爷说着:走吧,要不都得饿死。你大一咕留爬起来,睁大眼睛问着你奶:妈,我们要去哪?你奶没有回答,只是掉着眼泪”。
  “他们走的那天又是一个阴天,老天爷阴蒙蒙着脸,但没流泪。你奶奶煮了一锅粥,一锅分不清颜色、东西的粥,你大不想喝,但你爷命令你大喝下去,你大第一次害怕你爷。出发了,你爷、奶领着你大对着黑黑的墙壁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你爷挑着两只红柳大筐,前面一个装着家中的全部家当,后面一个便是装着你大,你奶在后面跟着,胳膊上挎着一个分不清颜色的竹篮子。你爷奶安顿着你大,只管睡觉,不许下地。你大的昏睡开始了”。
  老支书似有些累了,我想让他回屋躺着,我说,躺着也能给我讲,老支书摆摆手。
  “你爷爷的那个大筐即像个摇篮又像个冰冷的牢笼,你大伸不开腿只能蜷缩在里面,虽然你奶奶在里面铺了厚厚的被子,但冷起来依然刺骨。可你大回忆起来却说那就像个舒服的摇篮,你大躺在里面,随着你爷爷的脚步左右摇摆着。你大由不愿睡变成了愿意睡,最后成了不想起”。
  我想,父亲的梦大概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老支书虽年事已高可头脑很是清晰,要不然现在还是统领全村的老支书。他不但头脑清晰记忆力也是相当的好,那么遥远的事情依然记忆犹新。
  爷爷挑着他的全部家当,牵着奶奶迈着有力而又坚定的步伐向茫茫的前方走去,谁也不知道该走向哪里,谁又会知道前方的路是否平坦,老支书说,这是爷爷绝望中的选择,也是爷爷唯一的选择,如果有丝毫希望谁又会背井离乡呢!
  爷爷是一五大三粗的汉子,长相说不上斯文也说不上鲁莽,我问过父亲,他说爷爷原本在穷人家来说还算白净,但生活的磨练爷爷也只能变成了黑红、粗糙,匀称的身材同样在生活的磨练下成了膀大腰圆。父亲说,爷爷足有一米八的个子,浓眉大眼厚唇(看来父亲长得像爷爷),妥妥的一个男子汉(父亲每每说起爷爷都要自豪着,甚至话也多了起来,脸也不再是那样的黑)。父亲说着又会微微叹气,他说又是可恶的生活早早压弯了爷爷原本刚直挺拔的背。
  父亲懂事的躺在爷爷的摇篮里,缩卷着一动不动,一股刺骨的寒袭来,父亲裹紧棉被,仍然冷的直打哆嗦,父亲睁开了眼,父亲的肚子好饿,饿的发出咕咕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父亲用手捂着,没有丝毫用。父亲张嘴‘娘’还没有出来,父亲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奶奶的竹篮里早空了。父亲又用手使劲的压着肚子,他本想闭上眼睛,他想做梦,在梦里他好填饱他的肚子。不争气的眼睛却无论如何难以闭上,似乎,梦里也没有食物。父亲只能睁着眼。爷爷的摇篮一摇一晃,爷爷的背影也在一摇一晃,父亲望着爷爷微微驼下的背影,仿佛象望着黄河远处的那座土山——弓着,在雾雾濛濛中晃晃悠悠、忽隐忽现,父亲就想,爷爷是何时驼的背,昨天的今日,爷爷不还是那个挺拔如松的汉子吗?父亲开始咒骂这鬼日的日子;父亲还望着爷爷笨重的腿,又仿佛象两根柱子,支撑着天,一动一动的,但却又在微微颤抖,每走一步都像是在用着力,父亲想,爷爷一定是饿了,于是,父亲更加用力挤压着肚子,生怕爷爷听到一点动静,又似乎想给爷爷减轻一些力。望着望着,父亲就像又隐隐看到了那黄河边上的纤夫,眼前晃动起多少条血肉模糊的红印以及浓浪滔天的情景------
  当时的爷爷也只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大汉,原本的腿长加上腰圆肩宽,浑身铜色的皮肤泛着油光,一身老粗布衣裳似多少块儿补丁也堵不住那千疮百孔。爷爷腿长,裤腿总是高高吊着,像两个左右扇打着的蒲扇。一双坚硬的大脚板铿锵的踩在同样坚硬的土地上,发出“嗵嗵”的声音,脚板上的鞋张着大嘴,被麻绳横七竖八的缠绕着。粗硬的扁担压在爷爷厚实的肩膀上,却显得如此的服帖。扁担下是摇曳的两个红柳箩筐,一前一后,象在荡着秋千,前面是父亲,后面则是两只缺了口的破碗和同样破旧不堪的一些家伙什儿。爷爷的后面是小脚奶奶,其实,奶奶的脚也不算太小,父亲说,是奶奶的娘没给裹好,也或许是奶奶的娘心疼闺女,裹小脚很是受罪。所以奶奶走起路来并不像那些小脚女人一样左右摇摆着,这也让奶奶减少了许多痛苦。裤腿是裹着的,一件不能再宽大的长大襟褂早已分不清颜色,累摞的补丁横七竖八深浅不一的胡乱躺着,但仔细一看针脚却细而匀。奶奶瘦小,长褂几乎罩住了奶奶的多半个身子,臂弯处挂着一分不清颜色的竹篮,据说,那是奶奶的嫁妆,竹篮里是破旧的粗老布包裹,包裹不大,扁扁的,里面是两件换洗的破旧衣裳,原本竹篮里还有给父亲准备的可伶的干粮,此时------,这便是爷奶的全部家当。好几千里的路程爷奶不知走了多久,一天,父亲的眼前出现了一道有些刺眼的光,正好照在爷爷的脸上,父亲睁开了眼,父亲惊讶的看着,突然想:
  咋就黑黑的胡须爬满了脸、咋就眼窝深深的陷下去,一片灰暗?父亲见爷爷和奶奶嘴里嚼着些绿叶,咽时,脖子还伸了几伸,然后扒在泥泞的河边上喝那浑浊的活水,还舔舔绿绿的唇边,于是唇边上显出多少个泥印。父亲的心打颤了,而且紧缩到不能再小,便“哇”的一声跳出筐,滚出去老远,转了下身子,朝着爷爷奶奶磕了个响头,站起来,将裤带勒的铁紧,跑到前面。父亲咬着发白的嘴唇,绝不是去死。他是想,他已经十岁了,为什么还要躺在摇篮里让爷奶受着罪,他已经十岁了,可除了浊浪滔天的黄河和遥远模糊的低山秃巅,他还什么也没见过,他似睡非睡时听爷奶说要到大后套,他们说,那里吃白面、烧红柳,他想自己已经十岁了,就是爬也要爬上大后套,要带着爷奶烧红柳、吃白面!父亲咬着唇,攥着拳。
  到后大套并不是爷奶的一时兴起。走之前的几天里爷爷出了一趟门,一趟远门,走了好几天,父亲问奶奶,奶奶只是说爷爷给他挣馍去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爷爷回来了,那夜,父亲还没睡着,或至少没有完全睡,煤油灯下奶奶缝补着,大躺在她的身边似睡非睡,以往这个时候大应该早进了梦里。橘色带有丝丝黑烟的火苗映照在奶奶的脸上,奶奶的脸微黄,奶奶粗大的关节又痛了,放下手中的针线用力揉搓着。外面伸手不见五指,一阵小微风刮过,传来飕飕的声音。奶奶嘴里叨叨着:“又起风了”!
  “嘭嘭嘭”,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奶奶起先一愣,之后便迅速起身下地,轻而快的拉开门栓,爷爷走了进来。
  “我还以为你天亮才能回来了”。奶奶的声音。爷爷大脚‘嗵嗵嗵’。稀嗦放东西,脱衣服。
  “饿坏了,有吃的吗”?爷爷的声音。
  “你先洗洗,我给你端”。奶奶唰唰的舀着水,惦着轻快的脚步。
  爷爷上炕了,桌上是两个绿多黄少的馍,一小碟不知名的咸菜,父亲知道这是白天,不,这几天从奶奶嘴里抠出来的。桌子上还有一只大的、缺了口的大海碗,那是一碗凉水,爷爷不管春夏秋冬必是一碗凉水下肚。爷爷先是‘咕嘟’之后是‘吧嗒吧嗒’。微弱的橘色火苗太小,父亲看不清爷奶也看不清其它,只听见爷爷和奶奶悄悄的说着,奶奶从爷爷背回的袋子里掏出几颗土豆、两捧黑豆、半小袋玉米面,还有一把黑不黑、褐不褐的东西,奶奶说道:“红腌菜?也是东家给的”?爷爷说,这家的东家奶奶不错。爷爷还说:“你再掏”。奶奶竟又掏出一件女人大褂子。
  “东家奶奶给的,让给你穿”。奶奶稀罕的合不拢嘴,马上套在身上,之后又拿了下来,细细摩挲着:“这是地道的织锦缎,瞧瞧这做工,好精细,这扣盘的真精巧”。奶奶嘴里不时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奶奶又细细的叠着,生怕弄坏:“这衣服哪是我这种人穿的,穿在我身上真是糟蹋了”。奶奶自语着。认真叠好后用一块儿破旧的布子又细细的包裹好,然后放进了柜子里(那是父亲家唯一的柜子,是爷爷用泥巴做的)。
  “外面穿不出去就在家里穿,你身上的那件褂子也实在烂的不行了”。爷爷他们一辈子没刷过牙,可牙口却很好,咬咸菜的声音似能勾出父亲的馋虫,父亲没动,父亲早已懂事了。
  “肚子每天再敲鼓,我还穿好衣服”?奶奶嬉笑着叹气的白了爷爷一眼(这件衣服还真是派上了大用,奶奶用它换了整整两大碗杂粮面——黄、褐夹杂着皮,渣的面粉,奶奶用这两碗杂粮面和上尽可能多的不知名的野菜,为我们蒸了十个诱人的大馍。)
  爷爷对奶奶说着:“我们去后大套吧,后大套烧红柳吃白面”!奶奶的眼睛直了:“真的?吃白面”?那白面馍是过年才吃的,而且是以前的年代,父亲想想,他已经忘了白面馍的样子,他轻轻的吸吮着,似乎在回忆着白面馍的滋味,可是根本回忆不起来,因为距离上次吃白面馍的时间太远久了,远久的父亲根本记不起来。
  “天天吃白面馍,不就是天天过年”?奶奶惊喜、冒着火星的声音。
  就这样,一个阴沉沉的早晨,父亲便从昏睡的土炕上挪到了爷爷挑的红柳箩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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