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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天顺十九年。
蜀州千门城。
巴蜀回望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千门城,北梁西南部的一座名城。传言道城中只有千户人家,但每家每户都是铸剑师,因之名曰千门。
城中有千门,却只有一处剑阁。千门深处不见城,唯有剑阁向天横。凌绝于千门山上,荟天下名剑于一处者,天下第一剑阁,单名一个字——万剑阁。
因此江湖上有道,江湖寻剑,一访千门,再历江湖。
二月既朔,正是中和节,太阳神的节日。同时,这一天也是千门城的盛会,千门山上的万剑阁会向天下各路武林人士和江湖浪客敞开,献出品质不一但都不若凡质的好剑。
城中人潮如流水,熙熙攘攘,各家剑铺前都人满如患,弹剑声与敲击声淹没于呼喊声中。时而便有马车在大道上疾驰而去,形形色色,其中也不乏一些珠光宝气,粉雕玉琢,秀丽奢华。
长留道,一家不起眼的剑铺,偏偏开张于小城的一隅。意料之中的冷清,仿佛这千门城的热闹都与之无关。
昏暗的剑铺内,只见一位中年男子在捶打着火炭上的雏剑,砸出的粒粒火花与他那虬实肌肉对比鲜明,清脆一声又一声。铺中光线不足,看不清男子的脸。
旁边的茶桌倒是有一位灰青净衣的少年,生的眉清目秀,面若皎玉,眸似皓月,微微的一笑仿佛若轻云蔽月,迷人心魄。少年在品茶,不紧不慢,不像来求剑的。
少年名唤东方清,虽是早早便来到了千门城,却在此间剑铺待了不少时间。
“今天的千门城还是一如往常的热闹。”
“听说这次中和节,万剑阁拿出了诸多名剑,李师不想看看那些怎么样吗?”
东方清望向男子的方向道,不过男子似乎并未有搭话之意,仍旧埋着头,只用声声凿击来回应。
东方清自顾自的笑了笑,道:
“李师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趣啊。”
“嗯。”
一阵马蹄声传来,伴随着车轮的滚滚声,长留道上来往之人都交相避让。突然,一声马嘶响起,于喧闹人群中显得突兀醒然。
东方清斜眼看去,倒是不出所料的事。
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道旁,其上白玉雕饰,皓月悬中,牵车的两匹良驹也都夜照玉狮子般雪净无瑕。相形见绌,面前扪胸倒地的男子却只是粗衣布衫,跌闯间惹得脸上也多了许些灰尘。
“眼瞎了吗?敢挡望月湖的路!”只见那白马上的少年斜眼睨着,不屑道。
人群中顿时引发一阵议论,毕竟望月湖还不是他们这些寻常人可以轻易冒犯的,怪只怪那个人出门没看黄历,逢节没拜祖宗。
男子也顾不上胸口吃疼,赶忙起身跪求道:
“公子……不,大人……您不记小人之过,放过小人吧。”
那少年叫作灵与,前几日才在门中受了惩戒,本就是怀着一分懑气,见到那乡下人乞怜的样子却饶有兴趣。习惯性的,他摸向腰间,但只是空空如也,不过也不影响,只是费些气力罢了。他冷笑一声,翻身下马,朝着那可怜人走去。
东方清饮下一口茗茶,沉声默道:
“雍州问道山,天山昆仑派,江南烟雨门,现在又来了荆州望月湖。今年的中和节倒也是一番热闹,莫不是都为了那柄剑而来。只是——那可怜人了。”
“放你大爷。”灵与一脚踹去,骂道,“知道是望月湖还敢顶撞,当是不把望月湖放在眼里。”
“小人……小人不敢,是小人不长眼才会碰上大人的马车。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小人吧。”男子卑微道。
“饶过你?那不让旁人觉得我望月湖是个人都可以欺负吗?”灵与垂下头在男子耳边低声道,“听说过杀鸡儆猴吗?”
“既然你有眼不识,那便——”灵与眼神突然凶狠,“取你双目,教你好好识路。”
言罢,灵与举起双指,便要夺那可怜人的双眸。
东方清摇了摇头,暗叹口气,转头道:
“李师,今儿宜见血光吗?”
李叔不答,不消多时,却未有惨声传来。
只见灵与那手腕被人扣住,意欲夺人的双指被制住,动弹不得。
“哦?看来是不宜。”
灵与抬眼看去,是一位少年。生得是极为俊朗,双眸含光,容颜似画,意气风发。一袭黑衣墨净不染,一双眼眸干净澄澈好似含有星辰。
灵与奋力一挣,将那只手摆脱出来,然后揉了揉,冷声道:
“小子,你胆挺大啊,敢管望月湖的事!”
“什么望月湖,望那湖的。欺负老实人,我看别叫望月湖了——”少年慢慢道,“叫无耻湖得了。”
“你!”灵与面露怒意,“报上名来,也算人死留名。”
“鹿死谁手倒也不一定。”少年傲然道,“听好了,小爷我叫庄生晓,不知你是无耻湖哪位。”
“望月湖,灵与。小子,你的遗言到此为止了。”
说罢,灵与一掌推出,似有千般气力含蕴其中,寻常人莫说接下,挨上定然股掌净断。只见庄生晓也是一掌递出,气势也不输灵与分毫,甚至有悠闲之态。
两人较量而过,灵与咬咬牙,心中却有了难色。这小子泰然自若,境界不在我之下,现在便与之交手,倒不是明智之举。
“好小子,倒是有几分实力。”
庄生晓漫不经心的假装弹了弹肩上灰尘,虽然干净得很,道:
“你也没想象的那么不堪嘛,原来不是纸老虎。”
“哼,小子。舌头倒是挺滑,就是不知道闪了还能不能这般说大话。”
灵与嘴上狠戾,但马车中之人已看出他心中的没把握,况且,如今浪费的时间有点多了。
“够了,灵与。”马车中传来一个声音,“莫生不必要的事端。”
“是,公子。”灵与行抱手礼道,随后又转向庄生晓屑道:
“小子,算你今天走运。回去好好烧香拜佛,祈祷下次不和你爷爷我碰面。”
“呵,倒是你别太倒霉——”庄生晓也是不甘示弱,“下次作恶别又被我碰上了。”
“走!”马车中那人发令道。
灵与纵身上马,还不忘撂下一句话:
“小子,等着瞧!”
庄生晓并未理会,只是静默的看着那马车开始运动,小户上的帘裙风动了一会,倒是让他瞥见马车里的那一位,一袭素蓝月白的玉服少年。
四目相对,那少年的眼神含有五味之意,含欣赏、含嫉妒、含愠怒、含谨慎、含狠毒,让人琢磨不透。只是那恍惚间,马嘶声打破嘈杂,庄生晓皱皱眉,望着马车绝尘而去,随即便招呼示意群人散了。
可突然间,一枚月蓝色的利器鬼祟的向他袭来,庄生晓眼眸微眯,抬手便用双指接下,而那远去的马车的帷幕也悄悄放下。
“望月湖么?”
“大伯,您感觉怎么样。”庄生晓俯身搀扶可怜男子,帮他拍拍身上灰尘道。
“暂时没有什么大碍,多谢少侠了。”男子咳了咳,提醒道,“望月湖向来有仇必报,少侠你要多加小心啊。”
“放心吧大伯,我会注意的。不过大伯,你知道这的剑铺哪里好吗?”
“道南的客来剑铺,剑美实用;道西的老张剑铺,价格很不错,剑也不错;还有东处的紫气剑铺,算是最好的了,每一柄剑都锋锐无比,不过也相较昂贵。偌,就是那几家。”男子指去那三家剑铺,无一不是人满为患。
庄生晓眉头一蹙,并不是很愿意跻身去求剑,环规四周后发现在不偏不倚的角落的有着一家无人问津的剑铺,倒是不错。道谢完男子后,便求剑而去。
“公子,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手收拾了那个小子。”灵与一旁驾着马,一旁道。
“灵与,你还是这样心急,还记得师尊在临行前的叮嘱了吗。”那少年不紧不慢道,声音却是清脆。
灵与挠了挠头,略显尴尬的沉默。出了长留道,便不再那么拥挤,更多的是自然之声,旁侧的窄溪汩汩的清泠声,东风穿过新叶之间的窸窣声。灵与指着那高树上正在高歌的云雀道:
“公子,你听那云雀跟我们望月湖的比起来哪个更好听。”
“灵与,才过了这些天,你又忘记了?”少年沉声,“师尊让我们谨言慎行,入城低调。”
“噢对对,师尊就是这么说的,公子你瞧我这记性,又忘记了。”灵与歉道,却眼神一厉,想起那天望月湖副门主对他嘱咐的一句话——恃强凌弱,当狠则断。
少年摇了摇头,问道:
“方才那个少年,你与他交手,觉得实力如何。”
“我那一掌未出全力,但也有七分,但那小子似乎没什么压力,我觉得实力不在我之下。”
“不,恐怕远在你之上。那少年的一掌也不简单,看不出来是属于哪一方,恐怕又是被某个门派雪藏的弟子。”
灵与听后眼角皱了皱,嘴角轻撇,但又很快转变回来,马鞭一挥,喝声一道:
“吁——”
“公子,到了。”
马车停在空旷地上,而前方便是一段石阶,绕绕弯弯一直通向山顶,山脚下有一粗制的小棚子,一个白须老者慢慢品着壶中酒,面前石桌上正摆着一盘棋,黑子步步紧逼,白子性命垂危。
少年撩开帷幕,离下马车,拿出一令牌状的物事递出,恭敬道:
“望月湖,程维苏,灵与,前来万剑阁,求剑。”
老者接着令牌,其上雕刻着皎白弧月,月又浸没于一片澄澈的蓝湖中,辩识容易。不过老者只是侧了眼,随后一把向后扔去,直愣愣的挂在后方的槐树上,抬眼望去,已经密密麻麻一派景象。然后继续盯着石桌上的沙场,随意道:
“上去吧。”
“你大——”灵与差点就冲上前大骂老头一顿,被程维苏抬手拦住,随后程维苏抱拳行礼道:
“多谢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