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梦境中的梦境
　　即将破灭。
　　世界？
　　世界的末日，那伟大的审判日……
　　降临了啊。
　　脸……
　　无数的，脸的印象，浮出水面。
　　“潙d#什庅摋孒莪%”
　　死亡的少女说道。
　　“沵還%汜a嘚莪嬤*”
　　陌生的少女说道。
　　“倁檤P莪£嬡沵䳸>”
　　神圣的少女说道。
　　少女……
　　██的少女，脖颈扭曲。
　　少女完美身躯破裂的意象，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可
　　如果我使你复活的话
　　你也
　　不会再爱我了吧。
　　充满怜悯的……
　　充满慈爱的……
　　充满欺骗的……
　　我可不会再被你这种恶魔欺骗了！！！
　　你究竟是谁？！
　　你还是去死吧。
　　我后悔了。
　　神明的力量，足以将你杀死了！
　　我是知道的
　　神明让坠落的我，身处于天堂与地狱、梦境与现实的交界之地。
　　逆光的神明，流血的神明……
　　看不清的救赎是
　　当月亮取代成为太阳的星星时
　　当无限逼近审判之日时
　　当注视的意义土崩瓦解时
　　少女的救赎，才会注视着我。
　　无数的少女，才会注视着无数的我。
　　看不清那能够拯救一切的神明如是说。
　　而瞳孔，将映射出我的模样。
　　无数的瞳孔，将映射出无数的我的模样。
　　破碎的，万变的，罪业的我，在棱镜中的模样……
　　啊
　　我与神明……
　　脱出了这
　　天空——
　　地狱——
　　天堂——
　　子宫——
　　躯壳——
　　“蘹鍀鮾h藩呋?*浩妡Dh劔zs陣'?暄缎@G?T誟B腘._?庎]摬草溝??I異蠗r!“=]袭碁6泚囎ㄗq$%$纞?b瀒嫰?f槂碟m揇/o?蒈讛肜尒瘋朕6竦?<x襞圜??遝K┄?嫹?lt稑鳵E篢膝/R15孈rS藈3M乳6Y负?€B隫u圶O“溧糳覜蘻d街……”
　　……
　　凌晨。
　　天蒙蒙亮。
　　太阳刚从教堂右方升起，普撒在幕布重庆清晨的水雾上。
　　云还不具雏形，与雾气混于金黄色的空气。
　　清新，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芬芳，填进了我的心灵。
　　我站在教堂前的十字路口中央。
　　楼间的阳光散撒下金色的，新生的，圣洁的光辉。
　　光芒映在拂晓之水雾上，朦胧的，不可及的，虚幻的，现实的美好，闪动于其中。
　　教堂的弥撒尚未开始。
　　我只是在这等待，叶青的到来……
　　“郑治——”
　　耳畔传来了那个，音调依旧熟悉，却带着另番活泼气色的情感的声音。
　　我将头向十字路口的右侧转去。
　　叶青……
　　沐浴在有形的金橙色模糊阳光下的叶青，冷漠、悲伤的印象依旧未变。
　　可……
　　叶青她那一身单调的漆黑……终于被染上了别样的金黄。
　　天空与云朵，都没能做到这一点啊。
　　我一瞬间愣住了。
　　我看着叶青，叶青看着我。
　　我……
　　茫然，不知所措。
　　叶青缓缓靠近我的躯体，温柔的挽着我的手臂。
　　“郑治……”叶青小声，且羞涩的呼唤着我的名字，“我们……踏出我们的……第一步吧……”
　　是啊
　　现在的话，该去教堂了呢。
　　……虽说这是叶青第二次来教堂，她特意穿了长些的裙子，可依旧被刁钻严格的工作人员要求系上了棕色的围裙。
　　同时，叶青对弥撒的流程，一无所知。
　　咏唱赞歌时，只有看着词，她才勉强跑着调唱完歌曲。
　　领圣体时，又被工作人员提醒没受洗的人吃不了饼干，尴尬的领了祝福。
　　……看着这样的她，想到了最初来教堂时的我。
　　也是一副笨拙的，拘谨的模样。
　　想到这，又一股无法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头。
　　……待弥撒结束后，我与叶青坐在同一张长椅上。
　　我坐于长椅左侧。
　　叶青，坐于长椅右侧。
　　阳光透过彩窗射入室内，地上映出了彩色的宗教故事。
　　我看见叶青那称得上惨白的脸庞，刚好被印上了钴蓝的光芒。
　　我坐在阴影中，用余光观察着沐浴于蓝色福音下的她。
　　那个不可直视的她
　　那个冷漠的她
　　接受我了。
　　但……这究竟是谁在接受谁？
　　或许这个问题从一开始，便不存在，或早已明晰了吧。
　　“人怎么还没走完……”叶青有些焦急的，将双手合十，大拇指间不停来回撮合，“他们的清洁都做完了诶。”
　　“等灯关了，大概人就走光了。”我回答她。
　　“诶？那得要多久呢。”
　　“可能一个小时左右吧？老太老头们时间多，在这逗留的时间会多些。”
　　“真好啊，退休生活……”叶青用手撑着头，向往般的望向那些走路一瘸一拐的老人们，“感觉他们真是一点压力也没有呢。”
　　“或许有吧？生死的焦虑……”
　　“那他们来这儿祈祷是为了自己能多活几年？……如果世上没有什么在乎的事，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暮年的老人们认为人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么？”
　　“老伴，子孙，财产……或是单纯的畏惧死亡？”
　　叶青沉默了。
　　叶青在深蓝色光亮下摇了摇头，那长而顺滑的黑色长发在空中染上了色。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大理石耶稣像的眼睛。
　　“……是啊，‘活下去的动力’……”叶青叹了口气，“这么看来，曾经的我似乎并不存在‘活下去的动力’啊。”
　　“哦。那么现在呢？”
　　叶青没说话，她只是以某种，附有侵略性的，与以往不同的温柔的看着我的眼睛。
　　“猜？”她调般的，笑着对我说，“猜不到就算啦。”
　　这种简单的问题，我还是能知道的，叶青。
　　这么问，究竟是想得到什么呢。
　　我又该，回答什么呢。
　　想说，嘴唇却难以张开，声带却难以发声。
　　我与她，就这么僵持着……
　　什么话都不说的，僵持着……
　　仅仅是在耶稣的目光下，僵持着……
　　回过神来时，教堂的灯已经关了，可视范围内也没了陌生人。
　　教堂唯一明亮的地方，除了太阳洒在花岗岩地面的光辉，便只有耶稣像周边一圈的，仿蜡烛的灯光。
　　“……是时候了？”叶青打破寂静的空气，语气中明显带些紧张的情绪。
　　“啊……我想是的。”我回答。
　　我与她起身。
　　一同穿过中央的过道
　　一同穿过彩绘玻璃映射出的感动色彩
　　一同穿过在光阴之中一掠而过的尘埃
　　一同
　　来到神明身前。
　　我看向耶稣。
　　祂似乎在看我，却又似乎没有。
　　被神明注视着的我，能重归完整吗？
　　被神明注视着的我，能得到救赎吗？
　　被神明注视着的我，能洗清罪恶吗？
　　“你怎么了？”
　　叶青清脆的声音打断沉思的我。
　　“……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
　　“思考……人的‘罪业’。”
　　“‘罪业’？……这大概是宗教的核心内容呢……”叶青嗟息着，同我一样，抬头看向耶稣，“神曲中的七宗罪是……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色欲……”
　　正是……人的原罪。
　　“这些罪恶无一不是该痛恨的。可……人若脱离了罪，那还能称之为‘人’吗。”
　　“哦？估计不能呢。”我微抬嘴角，像是某个人在帮我述说似的，“只有接受所谓的原罪，人或许才能得到最终的了结。”
　　是啊
　　不存在救赎
　　也不存在解脱。
　　但希望依旧存在。
　　但神明依旧存在。
　　但秩序依旧存在。
　　但生命依旧存在。
　　我明白的，我是没办法的。
　　也没人有办法啊。
　　“……那么……我们开始吧？”
　　“好、好啊。”
　　“但……从哪开始？”
　　“我也不知道。”
　　缔结关系的仪式究竟是怎么样的？
　　不。
　　我知道。
　　我知道那是怎么样的。
　　眼前的现实，逐渐被模糊吞噬。
　　教堂的灯光打开，台下坐满人。
　　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爱的人。恨的人。感动的人。愤怒的人。人的人。大的人。非人的人。忽略的人。矮的人。权威的人。威胁的人。拒绝的人。接纳的人。肉的人。鱼的人。鼠的人。宽的人。被杀的人。复活的人。
　　他们在座位上站立着，用置于朦胧面容之上的眼睛，注视着我与她。
　　周遭被管风琴的喜悦包围。
　　身体被肉脏器的澎湃窒息。
　　内心被无法分离的死亡占据。
　　……万感，交杂。难以，言说。
　　象征着融合的，完整的，终焉的仪式，承载着诅咒的，赐福的，恩典的仪式。
　　颅内，充满了神明的祝福。
　　颅内，充满了人子的祝福。
　　颅内，充满了██的祝福。
　　“……呃、嗯……我想是这样……”
　　叶青颤颤巍巍，有些害怕的探出左手，伸出她纤长而白嫩的无名指。
　　啊……女性该将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吗？
　　我不知道。
　　不过婚戒该戴在哪只手上，也只是秩序制定的规矩而已。
　　我并不需要在意。她并不需要在意。
　　人们，并不需要在意……
　　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我单膝下跪，从怀中取出，不知是何时出现的，一根深绿的花柄，将它的头扭接在它的尾部，编成一只独一无二的，面临凋零的戒指，轻轻的，接在叶青的无名指上。
　　我缓缓站起来。
　　我看着叶青的眼睛。
　　叶青看着我的眼睛。
　　她黑色的瞳孔中，映出了我的模样。
　　……那个我，依存罪恶的模样。
　　“你愿意接受罪恶的我吗？”我问叶青。
　　“我愿意。”叶青回答。
　　她忽然低落起来。
　　“你愿意接受……”叶青忐忑的低下头，“……如此肮脏的我吗？”
　　“我愿意。”我回答。
　　我将叶青抱住。
　　我抬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挽在我的怀里。
　　我将叶青，紧紧抱在怀中。
　　叶青，抱紧了我。
　　直到躯体不再存在。
　　直到精神不再存在。
　　直到灵魂彻底融合。
　　啊
　　……有什么东西毁坏了？
　　我心一颤。
　　怎么回事？
　　空无一人是教堂内，回荡着激烈的掌声。
　　愿望回荡着。
　　欢笑回荡着。
　　咒骂回荡着。
　　命运回荡着。
　　不幸回荡着。
　　而……天使降临了。
　　面容扭曲的祂们，身后冒着圣光，高声歌唱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整齐的，逻辑的，方正的，不可言说的音乐。
　　！！！！
　　我看见：
　　黑色短发的少女，悲伤的少女，包容一切的少女，终结的少女，诡异的少女，破处的少女，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爱抽烟的男人，严厉的男人，嗜血的男人，畸形的男人，侵犯女人的男人，温柔的男人，死去的男人……
　　他们笑着。
　　那自然的微笑，伴随着神明，降临了。
　　光芒，从天而降，笼罩了教堂。
　　光芒？
　　那是……神明啊。
　　……我的世界开始泛白。
　　微笑着的叶青，在逆光中逐渐模糊。
　　白色——
　　微笑着的男人在逆光中逐渐模糊。
　　白色——
　　微笑着的我，在逆光中逐渐模糊。
　　白色——
　　微笑着的女人在逆光中逐渐模糊。
　　白色——
　　微笑着的██，在逆光中逐渐模糊。
　　！！%、*#？/）～）#（/！！
　　身体的知觉逐渐模糊。
　　白色会吞噬了一切的！！！
　　“其实啊……我的身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那
　　由神明编制的
　　神圣的
　　荒诞的
　　无懈可击的梦
　　还存在吗？”
　　“当然……
　　没有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