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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刚刚说了什么?”
“……不,没什么。”李佢走到窗前,将百叶窗撑出个口子来,斜着眼,将视线向缝隙外投去,“你有什么感觉吗?”
“不,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真的?”
“硬要说的话……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怅然若失?你失去什么了吗。”他笑着看着我,回到了座位上,“你好像也没丢什么嘛。”
“哦,是吗……”
我有些不安的搓着手,摇摆着身体。
李佢递给我几张印有不同图画的纸。
由单纯的线条组成的,匮乏的图案。
“这是什么?”我问。
“选一张图案。”他回答。
我挑选了一张印着,圆内架着一方框图像,十分规整的纸。
“画画吧。边画边谈。”他拿出一盒水彩笔,摆在桌上,“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我迷茫的看着纸和笔。
画画吗……
“我应该从哪里开始呢?”
“你想怎么开始,就怎么开始吧。”
我拿着红色水彩笔,踌躇半天却毫无进展。
……嗯。
我的话,先从方框开始画吧。
先把红色,涂满这个方框。
可这个方框并不完整。
它四边的中点,被其它线条侵略了。
真是难受。
“……叶青怎么样了?”李佢开始将问题抛向我。
“不知道诶,她的状态……”我停顿了一下,“其实我今天还没见到她。”
“嗯哼……那你最近做梦了吗?”
“昨天意外的没有。”
“哦哦,是这样啊……”
李佢站起身来,将百叶窗彻底拉开。
外边的阳光打在我的眼睛上,让我觉着有些晕厥。
缓过神来,我已经将方框涂完了。
可水彩笔的颜色,弥散到了黑色线条外的地方。
我看着它的不规矩与不完整,心里很难受。
“……啊,画出去了。”我失望的说。
“嗯……没事,接着画吧。”
“……”
我不想画了。
“怎么了?”李佢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不想画了的话,也没事。”
他说着,将纸和笔收了起来。
“今天就这样吧。这次额外找你谈话,也只是担心你的状态,没事就好。……不过你看起来有些疲倦呢。”
“估计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那你得好好休息了。”
像往常一样,简单的告别后,我离开了房间。
并不感到匆忙,几乎什么情感都没有。
陌生的,麻木的感觉。
我走在长廊中,想回到教室。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回到了一尘不变的,沉闷痛苦的教室。
要说教室里唯一有什么变化的……是白楠不在我旁边了。
白楠她……去其他教室了吗?
不清楚。
我有些担心。
……为什么担心?
不知道。
我一言不发的,揣着不安的望向窗外的云。
白楠不在啊……
想去找她,但我没理由去找她。
她没必要见我,我去见她估计也只会给她造成什么困扰。
上天台吧。
毕竟那位少女,还需我拯救。
不过我得等课上完。
可……
我为什么会想白楠?
焦虑的感觉……熟悉的焦虑。
总感觉缺失了一块东西,可我什么都没缺啊。
依旧听不进去课。
无所谓的思考,再次占满了我的大脑。
……
中午,我来到天台。
我与叶青告别时,并没有提及返校第一天要在天台相见的事。
不过她应该会来吧。我这样自私的想。
……发呆着的我,看着天空缥缈的云。
云朵的意象……
真是一成不变的云啊。
嗯……
“……郑治?”
身后响起了那位少女一如既往的微弱的声音。
我转头向少女的方向看去。
叶青手中提着乐器箱,顺长的黑发依旧在空中飘荡着。
宛若黑色玫瑰的高冷印象依旧没变。
叶青,依旧是那个叶青。
她的头发上的凌乱,表现得像是在外边风餐露宿了几天似的。
只有脸上干净些的她,慢慢走到我身边,放下乐器箱,朝着远方,用无神的双眼朝远方望去。
“你怎么了?你怎么这副邋遢样子?”我问她。
“……啊,我……”叶青微微张着嘴,露出了一丝奇怪,却自然的微笑,“我离家出走了三天呢。”
“什么?……离家出走?……那你这几天怎么过的?不吃不喝?像流浪汉那样在街上坐着,消磨时光?”
“倒没那么凄惨。”她继续说,“我去网吧住的,体验了一次‘不良青年’的感觉。”
“网吧……不安全啊。”
“那还真是幸运,我倒没被什么怪人骚扰。”
“……你去网吧打游戏?”
“打不来游戏。我在那看书。”
“哪有去网吧看书的。”
“没办法呀,我操作不来电脑。”
我被她的举动逗笑了。
她看我乐了一下,也跟着微笑了。
“为什么离家出走呢?”我在沉默了一阵后问。
“因为父亲啊。”
“你父亲……又怎么你了吗?”
“不……这倒没有。我只是想表现得稍微独立一点。……我还跟他大吵了一架呢。”
叶青吵架?难以想象的场景。
估计也是摆着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冷漠表情,吐出所谓让家长心寒的狠毒话吧。
“没事。没关系。这或许能让他意识到什么吧,我想的话……我不希望父亲再把我看作母亲的替代品或是他的附属品。”
我没说话。
我的记忆告诉我,对别人的事表露出太多情感将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来吧,来谈谈‘创作’的事情吧?”她将她那张冷漠的颜情放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松的感觉,“感觉那首即兴的调子不是特别好听……不然重新吹一遍?”
“我觉得很不错。”我拿出假期期间手写的两份谱子,给叶青展示,“我稍微修改了一下里边部分细节,写了它的伴奏。”
“喔哦,好厉害……”她捂着嘴,眉尖微抬,但眼神依旧盈满悲情,“吹吹看?”
她拿起号,像从前那样,将谱放在竖着的乐器箱上,准备好吹奏。
我也忙着拿出号,与她合奏。
她的号声依旧充满着特殊的惆怅意味……
叶青在整个吹奏过程,依旧没有丝毫出错。
她才重拾五线谱多久?
叶青
你在这方面果真是天才。
可也或许是她在背后偷偷努力了也说不定。
……我与她,依旧很顺利的完成了合奏。
默契啊,真是有默契。
“你感觉,曲子怎么样?”我问她。
“啊……有点卡农的感觉。……简单,但是值得寻味。”她拿起谱子,像在审查什么东西似的,看了许久,“这几个地方可以改一下。听着有些‘没感觉’。”
“没感觉?”
“我觉得可以这样改……”
她又拿起号,吹出了她想表达的声音。
我听着她的号声,在谱子上画出了草稿。
对乐理基本上一窍不懂的她,或许也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内心中谱写的乐章。
至少,她还有这种方式。
“好啊,不错。值得改动。”我说,“你有这方面的天赋,莫非就准备这样放弃吗。”
啊,你是想成为一个有“正经工作”的人吧。
“打破对‘正经’的定义,何尝不可?”
叶青闭口不言。
她望着远方,眼里的是迷茫。
“不行啊,打破不了。”叶青转过头来,望向我,“只身一人挑战世界的事,我做不到。”
只是这样便单挑世界了吗?
不行的。
我虽然认同她的所言所说,但心底有某种奇怪的驱力让我否认她的想法。
真是矛盾。
“所谓天赋,若只是在社会上起不了作用,那就算不上天赋,那只是我的DNA碱基排列顺序畸异导致的劣质产品……”她低着头,失落的说,“在众人眼里派不上用场,没人需要,只能充当他们取乐的对象的我,有这种能力又有什么用?”
我无法反驳。
少女站立着,仰望一望无际的天穹,无色的光辉照在她毫无生色的忧郁脸庞之上。
少女站立着,任由春风刮过她瘦弱的身躯,撩起她黑色的裙摆。
少女站立着,侧面的眼瞳透露出的是难言的无奈与黑色的绝望,不公的命运之折磨已将她削得遍体鳞伤。
不得喘息,而无法葬身的她,在不自由的空气中动弹不得。
仰着的头,只是为的不让地球相对永恒存在的重力不将她的泪水再度夺走。
我该怎么拯救她?
我该怎么安抚她?
我知道答案。
但这样做其实毫无意义。
活在彼此目光中的一对人,是死亡的两具尸体手牵手的互相安慰。
……不对,这样不是挺不错的吗。
不再需要身之外的秩序,不再需要除对方外的目光,不再需要他者施舍认同……
但我没办法做到。
我不知道为什么,其中存在阻力。
明明渴望的便是如此,可……
或许我需要秩序,也说不定。
我与叶青就这么沉默着,站立着。
“……嗯哼哼哼……”
叶青莫名其妙的,用沙哑的声音哼起歌来。
那是什么歌?
重复的,强调的,碎裂的歌。
“怎么了吗?”我感到一丝不安。
她停了哼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注视着只剩下一片空白的蓝的天空。
“……我先回去了。”
叶青将号放入乐器箱,离开了天台。
我愣在原地,看着未闭拢,被风刮得吱吱作响的铁质天台门,停止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