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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阶梯花园的一处凉亭里,雷诺和贝克特坐在长凳上,他们背靠着栏杆,仰头看着垂落而下的稀疏紫藤花。
“雷诺,我们已经很久没回家了。”贝克特看着在风中轻轻摇晃的花束,声音略显落寞。
“你随时都可以回去。”雷诺漫不经心地回答。
“是啊!我确实随时都可以回去,可如果我总是回家,阿卡拉阁下可能会对我产生不满。”贝克特忧虑着说道。
雷诺看了眼贝克特,“马赛尔公爵一定很想念你。”
“或许吧。”贝克特不置可否,“你不想念萨西亚吗?”
“你什么意思?”雷诺突然警觉起来。
贝克特好似没有察觉到雷诺的异样,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那束紫藤花,“雷诺,萨西亚虽然是你的继母,可我听父亲说,她对你很好。”贝克特说着转头看向雷诺,他眼神清澈,声音略带着疑惑,“你是还不能够接受她吗?”
雷诺看着贝克特的眼睛,贝克特没有丝毫躲闪,雷诺无奈转过头,“她毕竟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可她总是一个人独自在家,你不觉得她太可怜了吗?”贝克特同情地说道。
“她一个人在家?”雷诺苦笑起来,“是啊,再过几天就是仲夏舞会了,如果她不来参加舞会,我会回去看望她的。”
贝克特不解地看着雷诺,“雷诺,你是不是对萨西亚有什么不满?”
“不,她对我很好,非常好。”雷诺笑着自嘲道。
看着雷诺的神情,贝克特很识趣地没有再追问。
宁静的夜晚在夏虫的喧嚣声中悄然而逝,次日清晨,菲尔达拉和伊迪斯带着一大队侍从与仆人,悄悄离开了皇宫。
祭奠完维妮雅,菲尔达拉再次向伊迪斯提起了上交封地与出海寻找木精灵的事。这一次,伊迪斯保持了冷静。
霍尔沃克行省,伊迪斯拒绝收回,他只会派人代管。等到菲尔达拉回来,领地的所有权力都将予以归还。对此,菲尔达拉没有异议,他也提不出什么异议。
至于出海寻找木精灵,伊迪斯认为,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盲目行动是非常愚蠢的行为,但菲尔达拉等不了。现在不论是风向还是温度,都适宜向北远航,他没有多少时间能浪费,否则他要再等到明年春季。
面对菲尔达拉的坚持,伊迪斯只得让步,因为他根本阻止不了菲尔达拉。与其让菲尔达拉胡乱找艘船出海,还不如让海务大臣给他推荐一位经验丰富的船长。
只是船长们不会坐在港口,干等着帝国海务部门来雇佣他,所以可能需要些时间等他们回港,况且将消息从坎培尔斯送到那些港口城市,即便是用信鸦,也需要三至五天的时间。
由于出海的港口一时定不下来,菲尔达拉只得继续留在坎培尔斯,等待消息。
当然了,寻找木精灵也不能光靠菲尔达拉,伊迪斯同时也会派人在北海沿岸的所有城市,包括莫吉托王国在内,多收集些关于海洋深处的奇闻轶事,说不定在这些传闻中,就有和木精灵相关的故事。
晴朗的仲夏之夜,在新宫举办的舞会如期而至,相比起往年,今年的来宾格外得多。
坎培尔斯的社会名流们,他们因为不具备参加宫廷晚宴的资格,所以菲尔达拉和洛瑟莉的事情,他们只有耳闻,而今晚,他们终于有机会一睹真容。
自从去年宫廷晚宴之后,洛瑟莉在坎培尔斯的热议程度远远超过了菲尔达拉。这些议论有褒有贬,然而不论好坏,它们都勾起了人们的好奇心,谁都想亲眼见见这位能让菲尔达拉心动的半精灵,究竟是有多大的魅力。
因为洛瑟莉和菲尔达拉,很多往年不出席舞会的人都出现在了皇宫里,但是有一位往年都会出现在舞会的人却没有出现。雷诺一直没有看到萨西亚的身影,她真的没来参加舞会。
夏日午后的阳光,照得坎培尔斯上城区到处都是明晃晃的,让人睁不开眼睛。雷诺和贝克特向两位大法师告完假,各自回家去了。
灼灼烈日下,雷诺走得很慢。萨西亚的异常,让他有些担心,又有些自责。他不知道去年冬幕节前的那件事之后,他的父亲和萨西亚又发生了什么。他想快些见到萨西亚,但他又惧怕见到萨西亚。
雷诺走得很慢,可即便他走得再慢,他终究还是站到了家门前。看着紧闭的大门,雷诺依旧在犹豫。
“少爷!”
还没等雷诺下定决心,一名女仆便打开了一扇门,她一边把门拉开,一边对着屋子里大声通报道:“夫人,大管家,雷诺少爷回来了。”
雷诺心情忐忑地走进屋子,他此时多么希望萨西亚不在家呀,但是很显然,萨西亚在家。
老管家急匆匆来到客厅,他的神色激动而又欣慰,“少爷,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雷诺。”在老管家身后,身着轻薄便服,随意披散着头发的萨西亚,缓缓走了出来。
雷诺愣愣地看着萨西亚,他在回来的路上设想过无数与萨西亚再见时的场景,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萨西亚会像现在这般平静,而且她的脸……
“你的脸!你的脸是怎么回事?!”雷诺慌张地急声问道。
萨西亚微微偏过头,柔顺的长发顿时滑向一边,将她右边的脸颊整个露了出来。
萨西亚抬手轻轻抚摸着那道长长的丑陋疤痕,“是我自己划伤的。”
“你自己?你,为什么?父亲他知道这件事吗?”雷诺匆忙间看了看老管家。
“他不知道。”萨西亚回正脑袋,顺手将长发挽到了耳后。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那件事吗?父亲他人呢?你们都没有通知他回来看看吗?”询问完萨西亚,雷诺又愤然看向女仆和老管家。
女仆与老管家恭敬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去远行了,但他说,他会再回来的。”萨西亚笑着说道。
“远行?哪有什么远行,你们现在就去把他叫回来,他的妻子受伤了,他一点都不关心吗?”雷诺对着老管家大声吩咐道。
“少爷,老爷这次真的去远行了,他每到一处,都会寄信回来,向夫人通报行程。”老管家缓声回答。
雷诺吃惊地看向萨西亚。
“维尔德确实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我写信,他还答应我,等他回来,要带我一起去看那些风景。”萨西亚轻笑着,但她的眼睛里,却满是落寞。
如今的萨西亚,已经不再是那位妩媚动人的美丽夫人了,她现在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的丑陋女人,维尔德还会喜欢她吗?萨西亚不知道。
“雷诺,你难得回来一次,这次会在家里多待几天吗?”萨西亚收起思绪,真诚地笑着询问。
看着萨西亚恬静的笑容,雷诺突然觉得那道疤痕也没有那么丑陋了,他还发现,萨西亚的眼神变得清澈了,就像……就像雷诺小时候初见她时那样。
“萨西亚,你变了。”雷诺喃喃说道。
“我是变了,变丑了。”萨西亚不在意地笑了笑。
“不,你变得更像以前的你了。”雷诺急忙解释。
萨西亚诧异地看着雷诺,随后又笑了起来,“你还记得我很久以前的模样?”
“当然,你本该是那样,但是后来为什么……”雷诺没有把话问完。
“哦,雷诺,你别再像根木头似的站在那儿了,赶快坐下休息会儿吧。”萨西亚没有回答雷诺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