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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封闭7号仓库的入口,水泥已经运进来了。”马丁在昏暗的煤油灯下说,山洞里空气潮湿,受潮的灯芯不断地跳着火花,发出吱吱的声音。“什么型号的水泥?”查理少校身上披着毯子,从木板床上站起身来,走过来坐到用木头钉成餐桌旁。他正在发着高烧。查理是1942年的夏天在缅甸被日军俘虏的,当时他正带着自己的工兵营在河谷上修复一座可供英军撤退用的桥梁,他需要把桥梁加固让它能承受得住辎重车辆的通过。但是没有想到,日军的锋芒是如此锐利,仓皇逃窜的英军根本就没有机会按计划从设计好的退路撤退,他们扔掉了所有的汽车和坦克,几乎是赤手空拳地逃走了。查理和他的部下就这样被日军包围,他没有其他的选择,在付出重大伤亡之后,只有投降。
马丁是查理的老部下,苏格兰人,精明强干。他压低声音说:“还是那种水下施工用的特种水泥。”查理全身发冷,身躯抖动个不停。布朗给他端来了一搪瓷缸烧热的苦咖啡,放在他的旁边。“你去把约翰,劳伦斯叫来。还有阿达,把阿达也叫来。”布朗应声出去了。布朗也是查理的老部下,在营队里负责管理军需物资。约翰和劳伦斯是查理的两个排长,还有一个排长在战斗中被日军打死了。
查理是伦敦人,他的父亲是一个有名的外科医生,战争开始的时候他正在牛津大学读书,他的志向是子承父业,也成为一名医生,但是战争改变了这一切。他们被俘的时候共有200多人,最初被关押在马尼拉,随着英军的战俘越来越多,他们又和一批战俘被转移到台湾,关押在位于台南的白河战俘营,经过这两次转移,在白河战俘营里的工程营士兵已经不到50人了,所幸马丁和布朗一直和查理在一间牢房,若不是这两伙伴的照顾,查理恐怕早就死于疟疾了。
在白河呆了不到一年的时间,1943年秋天的时候,查理,马丁,布朗和工程营的士兵被日军挑选出来送到了他们现在呆的这个地方,他们的任务是在开挖一个庞大的地下工程,这个工程类似一个地下仓库,共有9用来储藏物资的洞穴。他们来的时候都被蒙上了眼睛,所以只知道自己在大山中的丛林里,是四周都被高山环绕的一处坑地,只能看到上方一小片天空,完全不知道具体身在何处。
工程并不是凭空挖掘的,而是基于一个天然的洞穴,这个洞穴入口不大,经过开凿之后也只能勉强开进一辆小型的吉普车,但是进入洞穴之后,就豁然开朗,先是一个宽敞的大厅,这是全洞地势最高的地方,工程用的物资工具都存放在这里。然后再进去十几米,就是另一个形状很不规则的洞厅,这是战俘起居的地方,战俘们用松木搭建的铺位就都在这个洞室里。这个洞室共有3个洞道通向更深的地方,其中1号洞道最深,连接了5个洞室,这五个洞被扩建成1号至5号仓库。其中三个是原来就有的,2个是后来开挖的。2号洞道和3号洞道进去各有2个洞室,分别被扩建成了6号至9号仓库。
查理看完完整个图纸之后,受过专业训练的他也不禁赞叹这是一个天赐的好地方,这样大的一个工程如果凭空去挖的话,考虑到大山深处大型机器和运输工具的不足,仅从土方量计算也至少需要5年的时间,而借助天然洞穴的基础,速度则要快得多。但是在天然洞穴里开挖也有很多不利的地方,最大的威胁就是塌方,一次致命的塌方就会把整个工程毁于一旦。这一点那个叫千贺的日军工程师令查理非常佩服,他总能精确地计算出整个洞穴工程重要的支撑结构,并且严格控制爆破施工,否则的话,那个叫小泽的脾气暴躁,急性子的指挥官早就把这里炸塌了。
但是千贺的精细也给查理造成了很大的困难,查理和他的属下想尽办法试图偷偷把一些炸药藏匿起来,但是进展缓慢,一年多下来积攒的炸药还不足以炸开那块岩石。那些炸药被小心地埋藏在1号洞道里,位于4号和5号仓库之间的一个隐秘的地方,只有查理他们这几个最核心的人知道。
在精明的日本人眼皮子底下藏东西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一旦被发现他们一定都会被处决。日本人对战俘的管理非常严格,每天早上,所有的战俘必须集体列队从山洞里出来,站在洞外山壁前一小块开阔地上,日军用三挺机枪的枪口对准着他们,这情形就像是刑场一样。然后日军指挥官小泽和工程师千贺就会带着士兵和警犬进去搜查,搜查一般会持续2个小时,工程的进度也会在这段时间被千贺认真检查。每次他们进去,查理就会在心中暗自祷告,如果哪些炸药被发现,只要小泽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死在机枪的火舌之下。
检查结束之后,战俘就会被允许重新回到山洞中,他们在第一间洞厅领取当天需要的工具,火药等工程物资,这些东西在每天工作完成之后还要全都交回,由日军统一保管。有了这样严格的检查制度,在工程期间日军就完全不必要冒险进入洞穴和这些战俘呆在一起。虽然这样有可能造成战俘们在一起密谋暴动,但是日本人完全不担心,他们在洞口布置了强大的火力,没有人能够冲出来。
作为战俘中的军官,查理,约翰,还有劳伦斯被日军给予了一些特殊待遇。他们会和小泽和千贺一起用早餐,有面包和苦咖啡,千贺还经常给他们香烟。协助他们进行语言沟通的是一个叫做阿达的台湾人,台湾人被日本皇民化了50年,阿达的日语几乎像母语一样流利,而英语则差一些,但是让大家彼此理解是完全够用的的。在早餐的过程中,查理他们要向千贺汇报工程的进度和遇到的问题,如果有必要的话,大家还会开诚布公地共同讨论工程上的技术问题,一起修改图纸,有时候就像是一个团队一样。
1到5号仓库是最先完工的,每完工一个仓库日军就开始向里面运送物资,因为害怕塌方,每间仓库的面积都控制在10个立方,入口都不大,只允许2个人弯腰通过,并且安装了铁门。运送物资的事情并没有要求战俘来完成,而是那些日本兵亲自动手,他们在每天早上战俘出洞接受检查的时候开始往洞里面运送,那是一些用结实的木材钉成的统一规格的小箱子,看上去不大,一个人就能抱在怀里,但是却非常的沉重,日军需要用小推车一车一车地往里面运送。运进去之后,铁门就会被锁起来贴上封条,并严格命令不允许战俘进入。当一个仓库装满之后,这个仓库的洞口就会被水泥和石块封死。查理观察到这些物资有可能是通过马队运送到山里面来的,因为每天早晨当他走出洞外的时候,他总能听到马的嘶鸣声,空气中有马粪的味道,有时候还可以在地面看到马蹄的印记,而在物资开始运进来之前,马匹的出现并没有这么频繁,大概一周才会有一次运送给养和工程物资的马队进来。就这样,从1944年初1号仓库完工,到5月份共有6个仓库被这样的小箱子堆满。明天7号仓库的入口也要被水泥封闭了。但是与往常不同的是,阿达报告说,已经接连有好几个礼拜没有新的物资运进来了,这让查理警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