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眉大师表情终于不再平静，紧锁眉头道：“道长说的可是真的？”
　　“我从来不说假话。”
　　心眉合十的双手有些颤抖，紧闭双目，表情似哭似笑，像是解开了一个不能说难题。
　　“大和尚可有收获？”
　　“我佛慈悲！”心眉只是高声念了句佛号，并没有回答。卫德清见状笑了起来，很多时候没有答案也是一种答案。
　　“道长可否告知，那位张差现居何处？老衲感激不尽。”心眉突然起身，双掌合十，躬身向卫德清施了一礼。
　　卫德清坦然受了这一礼，心情好了不少。虽然他也知道这大和尚如此行事必是有求于人，但能让一位少林首座向自己这个全真弟子如此郑重地行礼，不管用了什么方式，本身就代表着一种胜利。
　　卫德清心思电转，这长安的水已经够浑了，不若我加把力，拿树枝狠狠抽打草丛，看看哪条蛇会从里面跑出来？是以微微一笑道：“大和尚可曾听说上几天长安皇城之内发生的大案？”
　　心眉顿时一惊。梃击案这样的大案早就随着网络传遍天下。这种发生在皇家的新鲜事可是百姓口中最好的谈资，就算少林寺远在赵国，也是有所耳闻的。要不是前些日子卫德清在山里信号不好，也不会进了长安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道长是说……”
　　卫德清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心眉却感觉天都要塌了，此事比他预想的还要糟，不过到底修禅多年，定力还是有的，与在场的人道了一声失礼，心眉转回头对身后的少林弟子小声吩咐下去，四名弟子皆点头称是，打了声招呼，离开了聚义厅。
　　人群早已散去，卫德清踱出聚义厅，春日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照得他鼻头有些发痒，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李寻欢被龙啸云找了间客房看管起来，比起他印象里的待遇，不知好了多少倍。正如卫德清自己所言，为了还李寻欢一个清白，他是不能阻止的，但这群人的计划真的天衣无缝？那也未必。该如何为李寻欢洗脱嫌疑，他早有腹案。
　　越复杂的计划执行起来的破绽必然会越多，任这伙人狡猾奸似鬼，想要给一个无辜之人安上罪名也总要再次动起来，任这些人狡猾奸似鬼，他们也不是真正的犯罪大师，只会做得越多，错得越多，留下的痕迹也越多。
　　卫德清此时虽然也有几个关键问题要问李寻欢，但如果他时刻跟在李寻欢身边，龙啸云等人又怎会有发挥的空间呢？
　　卫德清又一次站在了兴云庄的大门前，回首打量着两边柱子上挂着的对联，不自觉地又笑了出来。无论朝堂还是江湖，今日恐怕依旧不会是平静的一天。而后他在家丁的注视下，慢慢消失在人群之中。
　　李寻欢坐在桌子前，看着窗外明媚的春光，笑得很开心。阳光并没有照进这间屋子，李寻欢也并不失望，因为他早就知道，世上就有许多地方是永远见不到阳光的。
　　他全不知道田七、赵正义这些人要对他怎么样，他甚至连想都懒得去想，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有朋友为了自己的清白而奔波就已经足够。阿飞那个傻小子恐怕会被林仙儿耍得团团转，卫道长不知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
　　田七他们已将心眉大师带去见秦孝仪父子了，也不知道他们最后会做出怎样的决定。龙啸云依然也没有替他说什么。但李寻欢也没有怪他，脚下的路是自己走的，他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
　　李寻欢又不停地咳嗽起来，他此时只希望能有杯酒喝。对了，阿飞走之前说过晚上要带酒来，只希望他到时能平安便好。
　　他忽然觉得世事变化的确很有趣。这地方本是属于他的，所有一切本属于他的，而现在他却被人当作贼，这种事有谁能想得到？在自己被人当作贼的时候，忽然又有素不相识的人为了真相，为了自己四处奔波，这种反转又有谁能料到？
　　门忽然开了，一股酒香飘了进来，接着，就看到一只手拿着杯酒自门缝里伸了进来。
　　这只手很小，手腕上露出一截红色的衣袖。
　　“小云，是你？”
　　酒杯一下就缩了回去，一个粉雕玉琢身着红衣的孩子笑嘻嘻地走了进来。他用两只手捧着酒杯，放在自己鼻子下嗅着，笑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想喝酒。”
　　这孩子正是龙啸云与林诗音的孩子龙小云，此前暗算李寻欢不成，被他废了武功。也不知这时来此为了何事。
　　李寻欢看见他笑道：“你知道我想喝酒，所以特意送酒来的？”
　　龙小云点点头，将酒杯推到李寻欢面前，李寻欢刚想伸手去接，他却忽又将酒杯揽在怀里，笑道：“你若能猜出这是什么酒，才有资格喝。”
　　李寻欢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道：“是陈年的竹叶青，我最喜欢喝的酒。我若连这种酒的味道都嗅不出，只怕就真的该死了。”
　　龙小云甜甜地笑道：“难怪别人都说小李探花对女人和酒都是专家，这话真是一点都不错，但你若真想喝这杯酒，还得回答我一句话。”
　　“什么话？”
　　龙小云脸上孩子气的笑容忽然消失，变得很阴沉可怖。他直直瞪着李寻欢问道：“我且问你，你和我母亲究竟是什么关系？她是不是很喜欢你？”
　　李寻欢的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皱起眉头道：“这是你应该问的话么？”
　　“我为什么不该问，不可以问？母亲的事，我作为儿子当然有权知道。”
　　李寻欢怒道：“你难道不明白你母亲全心全意地爱着你，你怎敢怀疑他？”
　　龙小云冷笑一声又说道：“你休想瞒我？这些事瞒不住我的！”他紧紧咬着牙，话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今天早晨起来，她一听到你的事，就关上房门，一个人躲着偷偷地哭，我被你打伤，快死的时候她都没有哭得这么伤心，我问你，这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