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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格外地明媚,清脆的鸟鸣从树丛间传来。小溪边熙熙攘攘,清澈的溪水倒映着秋日最后的美景和余温。枫叶红遍了山野,万里无云。
云想容赤脚站在溪水边,粉红的格子裙倒映在宛如明镜的溪水里,就像是水中绽放的荷花。
她十分开心地蹦蹦跳跳,任由水花打湿裙摆。
“别走太深啦,小云。”李安之在岸边高声喊道。
“没事儿,江南的女孩哪有不会游泳的。”她毫不在意地回答道,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更深处走去,溪对岸也有一群孩童,吵吵闹闹地在水边嬉戏。
“真希望她能像现在这样一直开心下去。”李安之感慨道。
莫问依然盯着手里的钓竿,却轻轻地叹了口气。
“鱼儿又没上钩?”李安之打趣道。
“心已乱,鱼儿怎么可能上钩。”
李安之也微微叹了口气,目光却一直没有移开云想容的身影,她轻巧地掬起一抔清水,颇为浪漫地仰天洒下,看着漫天的水雾弥漫在眼前。
“莫问大哥,还在想那件事吗?”
莫问皱眉道:“我那日……也不知怎么,就把当年的事告诉了她,这两天我一直在避着她,她……有跟你说过我吗?”
“没有,要不是你跟我说,我感受不到她的任何异样。”李安之摇摇头。
“这孩子啊……”莫问满眼心疼地看着她:“她总是习惯于把太多太多都埋在心底了,说实话,从我在浣花村见到她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她和她父亲一模一样。她有少见的果断、极强的共情,她会坚守她认为对的事情,坚持她所认为的正义和公道,但她有时却像孩子一样天真、善良,这样的性格一定会被别人所利用。”
李安之默默地点了点头。
“安之,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假如,她不幸死去,你还会为了她和华山剑场为敌吗?”
李安之惨然地笑笑,莫问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回答。
事实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究竟是什么。他一直在寻求一种平衡,一种完美的解决方法,这或许也是当时他天真的以为只要遵循英雄大会的规章击败所有挑战者,华山剑场就会按照规则放走云想容。
“其实,从玄沙舵惊变结束后,我就一直默默地关注着她,当初我甚至想过,直接带走她,寄养在一户农民家里,让她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就好。”
“那她也不必承担这么多了,承担漕帮复兴的梦想,承担父亲未完的志向,承担江南百姓的期许……她在这二十三年间,都背负着如此重的责任在前行。有时候,我真希望她能无忧无虑,能放下一切让她不开心的事。她嘴上说的很开心,可我能读到她眼底深处的那抹淡淡的哀伤。”
“不是所有人都能放下的。或许,只有当世界也对她释放相同的善意的时候,她受伤的心灵才会被感化吧。可连我都对不起她,这世界……是不是烂透了呢?”
李安之看着莫问,他的皱纹不知何时爬满眼角和脸颊,仿佛突然之间苍老了许多。
“对错……善恶……”他念叨着。
“安之,你怎么看百里素雪,你的师父?在了解了那么多事之后?”
李安之痛苦地摇摇头,他并不想提及这个话题,可是事实的真相却每一瞬都冲击着他的大脑他的心脏,英雄大会上,他只有一个想法,救出云想容,可是他完全无法否认,自己内心的挣扎和折磨,宛如刀煎火烤。
如何评判谁对谁错呢?
难道百里素雪就一定是恶人吗?
刺眼的阳光照得他一阵眩晕。
“那我上来啦?”
云想容快乐地朝他挥了挥手,一阵秋风吹过,枝叶轻摇,时不时有几片叶子掉落在水面,引得一群游鱼追逐,荡开片片涟漪。
她提起裙子快步走上岸边,湿漉漉地坐到他身边,他从旁边拿过毯子给她披上。
她按摩着腿上留下的伤口,暗红色的疤痕已经基本愈合,但依然在白哲的腿上刻下永远无法消失的痕迹。秋色渐浓,太阳已经不像盛夏那样炽烈,暖暖照着她的侧脸。红润的脸颊、长长的睫毛,离得那么近,李安之甚至能看见她清澈瞳孔上映射的湛蓝天空。
“好美……”他情不自禁地说。
“是啊,不过夕阳应该会更美,我们等等再走吧?”
热闹的小溪随着夜色的降临渐渐寂静下来,潺潺的溪水静静流淌,带走了所有的情感和故事。西边的天空被染成了紫红色,绚烂的晚霞绽放出最后的美丽。
李安之看着旁边少女的侧脸,她的发丝随风飘扬,她的五官虽算不上艳丽,却精致可爱。从金陵城初遇,到江南合作,再到京都宛如戏剧般的会面,他在与她相处的每一刻中,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可爱中透露着坚强,娇柔中透露着果敢。
李安之不敢想两颗独立且自主的心灵的交融会是怎样困难的一件事,他只是无比珍视身旁的女孩,在以前他没能力保护她,但现在,他绝不会让此生最最珍贵的宝物离开。
真的宛如梦境啊,羡鱼港的再遇、京都的朝夕相处、嵩山的生离死别,英雄大会的重逢……命运的齿轮在冥冥之中让原本毫不相干的两条丝线交织,分别改变了彼此的人生和命运。
云想容把头深深靠在他宽大的胸膛里,他紧紧地抱着她,就这样坐在山坡上,听着温柔的水声,看着世界缓缓披上星空的帷幕。
这似乎和梦一样甜蜜,但决不是梦。
真实的触感,真实的情绪,真实的世界。
李安之宽慰地笑笑。
高源沉默地看着窗外无星的夜空,漆黑一片。他的房间也没有一丝光亮,伸手不见五指,只能依靠京都城的点点灯火勉强分辨轮廓。
“你果然来了。”他头也不回地说。
“看来你早有准备。”飞虹剑在黑夜中闪烁点点寒光。
李安之绕到他的前面,点上蜡烛,盯着他深邃幽暗的瞳孔,却看不出一丝的恐惧。
“像你这样的人……”李安之斟酌着词句,“应该会很害怕死亡吧。”
“因为我相信你不会杀我。”高源笑着说。
“哦?”李安之来了兴趣,将飞虹剑收入剑鞘,说道:“说说原因。”
“我的儿子高兴城是你杀死的,对吧。”看到李安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高源继续说下去:“但目前没有任何人,任何证据表明凶手是你,因此,京都庙堂依然没有任何理由不接受你,陛下依然会对你委以重任,你依然会掌握重权,甚至是比我还要大的权力,那即使华山剑场抛弃你又怎么样?等你在朝堂上现身,可能华山剑场还要巴结你呢。况且,现在云想容应该就在京都城郊,为什么不赚更多的钱,带她体验更好的生活呢?”
“可是……”李安之沉吟道:“你的儿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你难道不想为他报仇吗?”
“政治是没有情感的,李大人。”高源换了口吻和称谓,自信地说下去:“政治和庙堂从来都只有利益,我预感到我的这个儿子一直有一颗取代我的心,他是一条疯狗,在幼年期是我的得力干将,但成年了,就要想办法处理掉,这一点上,应该是我感谢李安之大人,怎么会有记恨呢。”
“哦?”李安之紧紧地盯着他,“那你猜猜,那些几十年间直接或间接死在你们父子手上的人,会不会记恨你们呢?”
“死人哪有说话的权力。”高源不屑地说。
“高尚书,你的权力和地位,是建立在无数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基础上的,是建立在无数未寒的尸骨上的,这一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李安之一字一句地说:“他们本来拥有美好的生活,他们本来拥有平静的一生,但你,扼杀了无数无辜的性命,只为了你自己所谓的政治利益和地位,你杀那么多人的时候,可曾有一刻的心痛,一刻的懊悔?”
“不,你没有!因为不管是你还是高兴城,都把底层的普通百姓视为蝼蚁,视为草芥!你们从来没有把他们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去看待,而是虫子;你们没有把他们的反抗当成走投无路的殊死一搏,而是能随手捏死的飞蝇!他们中有些人用尽一生都无法撼动你们分毫,他们中有些人带着对你们无尽的怨恨死去,而你,高高在上,满口仁义道德,虚伪至极!”
“李安之!你不要不识好歹!杀了我,宁国将再无你立足之地!那些人与你何干?云想容你也已经救走了,我们之间的恩怨早就了结了,你不可能杀我!”
高源冲他嘶吼着,双腿却不自觉地软了下去,“扑通”一下子从凳子上摔了下来,这个不可一世的卑鄙的老者,如今扶着桌檐浑身发抖地看着那柄紫色的匕首。
“我今天,就为这破烂不堪的江湖,讨回一个公道!”
李安之一步步向他走去,高源在地上连滚带爬,绝望地呻吟道:“不……李安之,你想想,你有无尽的前途,无限的荣华富贵……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
“是否也有人这样求过你呢?求你放过他们年迈的父母,求你放过他们挚爱的妻儿,但更多的人无声无息地死去了,不配拥有姓名,不配被人铭记,尸骨逐渐风化,或是沉入海底,高源,你真以为,你配去审判他们的生命吗!你算什么东西!”
李安之一把提起高源,将帷幕之刃从心脏插进,高源挣扎了一下,像个破烂布娃娃一样不动弹了。
“让你这样的十恶不赦之人如此轻易地死去,倒也是一种怜悯了。”他嗤之以鼻地看着高源的尸身,接着轻巧地从窗户飞下。
第五卷轻雨无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