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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正在看新闻联播,见孙女回来大袋小袋,居然又有茅台,眼里亮了一下,刹那间复又沉下去。“爷爷!奶奶!”苗湘君甜甜地叫着,飘过来,身子轻盈得像只燕子,她将一粒巧克力塞进奶奶嘴里。
奶奶笑道:“哎哟!我们家君君天天加班,累得要死,今天可是一点不累呵。又给爷爷买了茅台,摊上什么好事啦?”苗湘君笑着,举着巧克力又转到爷爷身边,爷爷道:“太甜,太腻,我不吃。”苗湘君岂容爷爷不答应,硬是塞进了他嘴里,道:“这就是幸福的味道,不要拒绝嘛。”
苗湘君看见爷爷神态相当勉强,跟上次的拒绝不一样,那次他尽管也不喜欢巧克力,但吃起来还是很开心的嘛。苗湘君问:“爷爷,你怎么啦?不开心吗?有心事?”
多乖巧的丫头呀,爷爷有点绷紧的脸放了下来,道:“丫头呀,爷爷知道你孝顺,可你不懂爷爷的心呵。茅台多贵呀,我们是喝茅台的人家吗?你爸妈摆菜摊,起早摸黑,一年到头没歇过一回,一个月也就挣两三千吧,多苦多累呀。一瓶茅台五六百要吧?两瓶,得一千多,你爸妈得苦多少天才挣得回来?你看天都黑多久了,还下着小雨,多冷呀,这个时间大多人家都吃晚饭了,还会有多少人去买菜呀,你爸妈还蹲在那里。他们不冷吗?他们不饿吗?丫头呀,你这茅台拿回去退了,爷爷不喝。”
爷爷说着,昏浊的眼球里泪花暗闪。他继续道:“爷爷喝茅台,也就是贪一个嘴瘾,喝过了也就行了。茅台跟九江双蒸有区别吗?没有,真没有,都是酒,都只是酒。丫头呀,爷爷辛苦几十年,什么苦没吃过?那年月,逃荒路上到处是死人,饿死的、病死的、杀死的,战乱动荡,天灾人祸,能活着真不容易呀。现在日子还是有点难,可有饭吃,有房住,还有酒喝,一年比一年好,已经够幸福了,真不差它茅台。”
“爷爷!”苗湘君撒起娇来,“君君不是铺张浪费的人,君君知道艰苦朴素、勤俭持家,可是这茅台,您得喝,必须得喝。为什么呢?因为开心,因为幸福,因为未来尽在掌控中。有一件天大的好事,本想等爸爸妈妈回来再公布,看爷爷这么伤感,也只好提前公布喽。”苗湘君说着,拍拍手掌,轻轻地剥了粒巧克力放进嘴里,又道了声“真甜”。
天大的好事?爷爷和奶奶倒是非常好奇了,苗湘君却卖起关子来,好像已沉醉在巧克力的甜蜜中,不愿醒来。奶奶道:“丫头,说话呀,什么天大好事?”苗湘君拍拍手掌,笑道:“你猜?”“哎哟,你这死丫头!”奶奶忍不住,抄起了鸡毛弹子,苗湘君一把抱住奶奶,道:“想不到一向温柔的奶奶,也可以是这么凶的呀,吓死我了。”
她还待贫嘴,奶奶手上的鸡毛弹子,老老实实敲在了她的屁股上。苗湘君“哎哟”一声叫了起来。
这当儿,门外一阵响动,苗湘君叫道:“爸爸妈妈回来了!”一边放开奶奶,跑去开门。梁桂芳、苗大成在屋前解下雨衣,抖落一地风雨,进得屋来,关上门,算是截住了外边的苦寒。爷爷道:“天黑得早,又冷又下雨,没生意就早点回来。”梁桂芳道:“知道,这天冷了,晚上买菜的人也真是少了。”
奶奶去热菜,苗湘君打下手,端出来摆了大半桌了。看见桌上那醒目的茅台,梁桂芳和苗大成极为意外,梁桂芳笑道:“今天又是什么大喜日子呀?”苗湘君轻咳两声,道:“知女莫若母也。”她挺直身子,来回踱了两圈,在众人非同一般的注视下,开心不已又装着很轻描淡写的样子,道,“小女子有重大事情宣布。”
众人屏气以待、翘首以盼。
“小女子所在的华文集团,日前成立了一家子公司,名唤‘华文烽火网络科技有限公司’,这家子公司从事的业务是网游,也就是网上游戏,是目前最为盛行的行业,前景一片光明,如旭日东升朝霞喷薄种子发芽。这段日子,小女子加班加点没日没夜,就是因为这……”
“发了大额加班费?”奶奶好奇起来,就像一小屁孩。
“咳咳……”苗湘君用轻咳掐断了奶奶的插嘴,“非常荣幸,小女子以她牛一般的辛劳付出、旷世的才智及无可匹敌的实力,获华文集团高度认可,出任华文烽火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月薪一万五,绩效另计。谢谢!此处当有掌声。”
天哪,还有比这更大的好消息吗?刹时,掌声如雷。奶奶叫道:“哎哟,我们家丫头原来是这么厉害的呀!”
毕业才几个月呀,就一黄毛丫头,竟然就副总经理了。女儿的优秀,自己都想象不出来呀,不枉拉扯养育二十多年。梁桂芳眼里噙满泪水,脸上洋溢幸福甜蜜笑容。苗湘君用手轻轻抹去妈眼角泪水,笑道:“妈,开心的泪水,幸福的泪水,想哭就哭吧!”梁桂芳扑哧一声笑开了,拨开她的手,道:“你这鬼丫头。”
苗湘君捧着茅台,转到爷爷身边,道:“爷爷,这茅台可以喝了吧?”一边开了,轻轻倒了一满杯。爷爷笑道:“好,君君这么乖这么厉害,这酒爷爷喝了。”苗大成望过来,道:“爸,看样子很勉强呵。”“喝酒,喝酒!”苗湘君又给爸倒了一个满杯。
爷爷道:“君君这么有本事,我很开心。但我们是喝茅台的人家吗?家庭尚未富裕,同志仍需节俭呀。”
苗大成说了声“是”,奶奶又将刚才爷爷不愿喝茅台的事讲了。梁桂芳道:“爷爷说得对,家庭尚未富裕,同志仍需节俭,喝茅台,我们下不为例,除非又有像今天这样的天大好事。”“是,谨遵教导!”苗湘君双退拼拢,大声道。众人笑起来。
有风从窗户缝隙刮进来,苗大成起身走过去,用破布塞住。他望一眼这破旧的房子,心道,得努力多挣点钱,哪天修缮一下才是。苗湘君眼光瞥过来,看见爸心有所虑的样子,知道他在想什么,走过去把他拉回座位上,道:“爸,你就安心喝酒吧!等我攒够了钱,给你换个大房子。”
“好,爸等着。”苗大成呵呵笑道。梁桂芳也笑道:“我们家君君好大的口气。买房子,多贵呀,妈不敢想,等你有钱,把我们这房子修缮一下就行了。”苗湘君道:“妈,你还不相信你们家女儿吗?前途一片光明,无可限量。放心吧,我会攒够钱的!”梁桂芳笑道:“相信,相信!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当下一家人吃起饭来。酒是茅台,菜并不是很丰盛,但那个温馨滋润舒畅呀,气煞窗外凄风苦雨。至半酣处,苗湘君道:“妈,菜摊就不摆了吧?那么辛苦。”梁桂芳问:“你叫妈不摆摊,你要养起爸爸妈妈吗?”苗湘君道:“正是。”梁桂芳又问:“养得起吗?”苗湘君答道:“养得起。我们公司前景好,我的工资也很高,工作也很顺利,放心吧。”梁桂芳道:“既要买房子,又要把爸妈养起来,我们家君君真是挺本事的。”
“哪里,哪里。”苗湘君在帮奶奶夹菜,只道妈在赞她,正自得意,听得爷爷道:“君君呀,你有这等孝心,有这等本事,爷爷真是高兴。可是爷爷要告诉你,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人生没有一帆风顺。”爷爷有滋有味地喝了一小口酒,继续道,“没有人可以一直顺风顺水,别看今天风生水起,第二天可能就会衰败,世事无常。所以人呀,得积谷防饥、居安思危。”爷爷说着,语气里甚是感慨。
“很有道理。”苗湘君认真地听,若有所思。梁桂芳道:“爷爷说得多对呀,人就得积谷防饥、居安思危。君君,你年轻,自是得奋斗不止,爸妈也不老,也得继续奋斗。你奋斗你的,我们奋斗我们的,你上你的班,我们摆我们的菜摊,大家一块努力,怎么样?”苗湘君笑笑,点头道:“行,等我能力足够强大了,你们再不摆吧。”
这一段日子紧张而忙碌,及至烽火网络成立擢升副总,老实说,苗湘君的情绪、思想是亢奋的,甚至可以说是膨胀的,她信心满满、斗志高昂,相信凭她的能力,从今天开始,辛苦了一辈子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可以不再辛劳,过上幸福日子。爷爷和妈妈的话,如冷水兜头泼下,她一下子冷静起来。她默默地想,世上终是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路得一步一步走,力量得一点一点壮大,还是继续谦谦虚虚做人、老老实实做事吧。
当然,父母的艰辛劳碌一定不会持续太久,她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