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短暂的婚假结束了。憨爸又陷入了繁忙的事务性工作当中。此时安麻线和潢新线路改造工作已经结束，并且已经顺利通过上级验收。
　　在恢复送电之后，憨爸带人沿线路走了一趟，一是善后工作清理，二是听取沿途人们对线路改造后的用电评价。
　　一路上，憨爸询问了许多人，大家对改造后的供电情况评价很高，普遍反映现在供电情况较之前好了很多。电压稳定了，电视冰箱洗衣机用起来也不跳闸了，说今后也可以像城内一样使用家用电器了。临近中午时候，憨爸他们一行刚好来到一个以前极力阻止憨爸他们在他的地上立杆架线的“钉子户”附近。见他们一家人正在稻场脱粒稻谷，那个“钉子”见到憨爸他们，表现得非常热情，老远就迎上来打招呼，还端上茶水，邀请憨爸他们坐下休息。
　　看到“钉子户”一家脱粒水稻仍然是用牛拉石磙的原始方法。憨爸开玩笑说好多地方都用上机械脱粒了。那“钉子”也笑着说：“可不，以往想用机械脱粒，可电压不稳，线太细，根本带不动。”又说现在好了，他准备来年也买一台家用水稻脱粒机用来解放生产力，因为他们家是水稻种植大户。
　　“钉子”的儿子插话说：“当初你不是死活不让电线杆从你地里过吗，没想到你方便了人家，最终也方便了自己。”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在那“钉子”的热情邀请下，憨爸他们中午的饭是在那“钉子”家吃的。一家人很热情，吃的是自家种的优质稻米和农家柴火灶烧出的农家小菜，大家吃得很开心。
　　当然这饭菜憨爸是付了钱的。乘他们一家不注意的时候，憨爸悄悄地在饭碗底下压了二百块钱。
　　闲话少说，这样忙碌的工作又持续到第二年。又到了一年最热的季节。热得村里的狗见到憨爸他们经过村里也懒得叫上一声。
　　为了将工地上的最后一根电杆立起，憨爸带着工程队上的一群外勤人员挥汗如雨，抢着与夕阳赛跑。经过大家的努力，终于赶在夕阳下山之前完成了全部立杆任务。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于是收拾工具的收拾工具，擦汗的擦汗，拿外套的拿外套，准备下山坐车收工回城。憨爸拿起自己的外套，拍了拍尘土，习惯地拿出手机翻了翻。这一翻不打紧，手机上居然有七八个未接电话。
　　电话都是检修队长打来的。憨爸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所以并不感到意外。谁知刚一拨通检修队长的电话，一听到检修队长急促的声音，憨爸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什么？你再说一遍。”话没听完，憨爸立刻将工作服穿上，顾不得跟其他人打招呼，边说边向山下跑去。
　　其他人不明所以，也赶忙拿上自己的东西，跟在憨爸身后向山下跑去。
　　“知道了，在县人民医院，明白了，我们正在返城的路上，我四十分钟左右赶到。”憨爸接完电话，赶紧招手将带队班长叫到身边，边走边说：“黄局长病倒住院了，正在县人民医院抢救。我坐吉普车先走，你组织其他人返城。”说完又赶紧向山下跑去，边跑边打电话。
　　等憨爸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时。发现医院手术室的外边走廊上站着好多人。其中有几个是黄局长的亲属，嫂子秀梅和她的女儿英子也在那里。憨爸赶紧将检修队队长叫到一边，询问事情经过。
　　检修队队长说：“这几天黄局长带着我们这一队人马在王店变电站工作。这几天天气热。黄局长体谅大家，说我们早晚施工，中午休息。早晨黄局长身体还好，到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大家发现黄局长神态有点不对，老是用毛巾擦汗。刚开始大家也没在意，以为是天气热的原因。就这样干着活，黄局长突然就溜下去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大家都急了，赶紧停下手上的活，上来查看。我赶忙安排人将黄局长背到阴凉通风的地方，喂上几口水，可当时黄局长喝水都有点困难，水都流到脖子上去了。我一看情况不对，就赶紧叫了救护车，直接把黄局长送到了这里。”检修队长边说边自责，说都是他不好，没有照看好领导。
　　憨爸又赶紧问嫂子黄局长在家中的情况。嫂子哭着说：“这几天老黄一直说头痛。我让他请几天假，好好地检查身体休息一下。老黄不答应，说这几天工作忙，他是分局的负责人，理应带头上。不能把什么事都压给你，说你肩上的担子也很重。”
　　“早上我是看他吃了降压药出门的，我以为没什么事，可谁知还这样。早知如此，我就坚决拖他后腿，不让他去上班，这事儿或许就避过去了。”嫂子有点失态，边说边懊悔地撕扯自己的头发。
　　憨爸强忍着内心的酸楚，轻声对嫂子安慰说：“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现在医学这么发达，相信会好的。”
　　手术室的门一直没有打开，偶尔有医生和护士出出进进。憨爸赶紧上前询问黄局长的病情及救治情况。医生和护士总是说正在抢救，从脑部拍片情况看。患者是脑溢血，人还没有苏醒过来。
　　深夜，手术车终于推出来了，病人转到重症监护室。医生说：“人是抢救过来了，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但人还没醒，需要患者家属陪伴监护。但人不能多，病人需要安静。憨爸他们分批轮流进去。黄局长身上插满了管子，有供氧的，有心电图的，也有输液的。
　　看到嫂子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憨爸决定留下来陪伴嫂子值守。又对检修队长吩咐几句工作上的事，便劝慰其他人回去了。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黄局长还没有醒来。憨爸一夜没睡，精神萎靡。轮值的亲友来了，嫂子看着憨爸这种疲惫神态，担心憨爸累垮了身体，工作上没有人主持大局。于是推搡着硬让憨爸离开了。
　　憨爸不知道第二天是怎么过来的。他人虽在办公室内，但总像掉了魂似的，每隔一段时间就跟医院挂个电话，询问黄局长的病情。下午下班后他又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到医院看望黄局长。很久才回到自己的家。
　　憨爸回去的时候，憨妈等了他好久，桌子上的饭菜都凉了，憨妈今天在家休息，似乎有点生气。憨妈已经知道黄局长在医院的情况，憨爸已经在电话里跟她讲了。吃完饭后，憨爸还想到医院去，憨妈不让。说：“黄局长家里人多，有人值班，你就不要凑这份热闹了。”又娇嗔地说：“我好不容易下班了，指望你好好回家陪陪我。白天你要工作，我不怪你。晚上你还要出去，你说你。”说着又轻轻地抚摸起自己的肚子。
　　此时的憨妈已有身孕，都好几个月了，肚子早就隆起了。憨爸看着憨妈也是一脸的心痛，也就不再坚持上医院。
　　忙完厨房的的活，憨爸又打来开水给憨妈泡脚，小心翼翼的扶着憨妈上床休息。晚上，憨妈本来想让憨爸搂着她好好地聊聊天，可聊着聊着憨妈发现憨爸好像没有声音了。扭头一看，憨爸已经睡着了，憨妈叹了一口气。
　　这一晚上憨爸都是紧紧的搂着憨妈睡觉，怎么都不松手。睡梦里净说着胡话，一再说：“小丽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第二天是星期六，放假休息。上午憨爸忙着处理家中的事务。将积攒的事情处理完，已是中午。憨爸系上围裙，到厨房里整了几个菜，有泡椒藕带，酸辣土豆丝，孜然炒牛肉，还有狗杞炖鸡汤。都是憨妈爱吃的。吃饭的时候，憨妈因有孕期反应，总是作呕，不想吃饭。憨爸连哄带骗，半是威胁，半是乞求，总算是让憨妈把这大半碗饭吃下去了。随后憨爸又舀了半碗鸡汤，用调羹舀了半勺，用嘴唇试了试温度。然后像哄小孩吃饭一样，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着。憨妈也很配合，一脸的幸福，似乎很受用。
　　吃完饭后憨爸带着憨妈一起到到医院去看望黄局长。
　　此时黄局长已经醒了，但人仍很虚弱。
　　嫂子说：“他这是第二次中风。幸亏抢救及时，命是保住了，但也半身不遂。一只手和一只脚都不能动了。”
　　憨爸安慰嫂子说：“慢慢来，慢慢会恢复的。”
　　黄局长听到憨爸的声音，睁开了眼睛。嘴唇嗫嚅了半天，憨爸才听清，是示意憨爸坐近一点。
　　黄局长用含糊不清的话音说：“我恐怕不行了，工作就全交给你了。你要把队伍带好，不能垮。记住我们都是当兵的人。永远都不能叫苦，叫累。”黄局长说话很吃力，几乎是一字一顿的。
　　黄局长久久地盯着憨爸。流下了眼泪。憨爸也被感动了，他紧紧地抓住黄局长的手，连声说：“你放心，你放心，队伍不会垮，我会带好的。”憨爸也流了泪，两个大男人就这么互相望着，像个孩子似的。
　　工作重担就这么落在憨爸一个人身上。组织上找憨爸谈话，准备让憨爸接替黄局长全面主持工作，憨爸不同意。说：“黄局长身体会好起来的。只要黄局长在，我永远甘居副手。”最终憨爸只同意组织任命憨爸为代理局长，说只要黄局长身体好起来，他就会将局长的位置还给他。说就算是代理，他照样会干好手头上的工作，请组织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