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云在蓝天上徜徉，没有一个人抬头欣赏。
　　教室里，班主任在讲台上讲话。看着胡雅婷的辫子，大鬼感觉不像呼延灼的双鞭了，辫
　　子上系的蝴蝶结满好看。李沉鱼的丹凤眼似乎比以前大了，她剪了一个花仙子那样的发型，不过，大鬼感觉她不像小蓓，倒有点像娜娜小姐。
　　最后一天上课。同学们没有依依惜别的矫情，懵懂依然是意识的主体状态，分开就分开了，离愁属于成人世界，他们在学校里还像往常一样傻跑、疯玩、大笑，没有思考明天。对于他们来说，小学就像猎物，开始于童年的不安，结束于少年的淡然。
　　孙辉的眼神躲躲闪闪，在教室里大鬼没有靠近他，好像把这事给忘了。他笃定这孙
　　子跑不了，今天，全班要照毕业像，你总不会不拍照吧。大鬼啥也没带，这一年，他身体已经恢复了，总有好吃的，感觉比以前更有劲了。
　　以牙还牙的精髓在于：你偷袭我，我也偷袭你。
　　“希望同学们到中学后奋发学习，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林青霞讲完毕业寄语，让胡雅婷带几个同学搬椅子到楼下，她在教室里扫视一圈，喊道：陈宝仁、于海洋、孟大奎、丁丁、霍冬冬，回头看了大鬼一眼，说道：“李沉鱼。”大鬼一愣，有些不理解，你看我却喊李沉鱼，啥意思？
　　胡雅婷收回目光，最后叫道：“孙辉。”
　　透过窗户，看胡雅婷在操场上指挥排座位，照毕业像都是通常的排法，蹲一排，坐一排，站一排，最后一排站椅子上。班主任去请学校领导，估计离正式拍照还得等一会儿，她不想操场上乱糟糟的，就让大家先在教室里整理一下仪表。
　　透过窗户，孙辉在操场上同胡雅婷和李沉鱼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班主任还没有回来，大鬼觉得不能再等了。通常下楼都是跑，这会儿不能着急，更不能浪费体力。
　　轻手轻脚的走出楼栋，若无其事的向厕所走去，眼角余光盯着孙辉，他侧头看了一眼，大鬼目不斜视，继续朝厕所走。走了十几步，悄悄扫一眼，发现孙辉正下颌卡着椅子，两条胳膊耸拉着，两脚在地面岔开，好像在学癞皮狗。
　　最烦武侠片中的一个情节，大侠出场往往高喊一声：呔、住手、你往哪里跑之类的废话。这是极不聪明的。无声无息中，大鬼突然转身加速跑。孙辉感觉背后有脚步声，他慢悠悠的转过头，感觉一道黑影从天而落
　　孙辉遭受了一脚重击，本来松松垮垮的爬在椅子上，这一下，椅子立马翻了，他一下扑在了地上。“呀，出血了。”胡雅婷和李沉鱼喊叫着，她们扶起孙辉，见他嘴上又是土又是血，这是一个标准的嘴啃泥。
　　孙辉抹了一把嘴，看着手上的血，嚎叫一声向大鬼扑去。大鬼本可以闪开，但没有闪，而是右手抓住他的后背，左手抓住他的红领巾（这招是跟胡雅婷学的），两人咒骂着扭打在一起。
　　孙辉的血蹭在了大鬼的白衬衫上，两人看起来都挂花了。大鬼明白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先下手不在于占多少便宜，而是更容易使对方乱方寸，乱了方寸，就败了一半。此时，孙辉就乱了方寸，一味的想用蛮力摔倒他。
　　大鬼拽着他的红领巾，低头看见他的腿，灵机一动，把右脚伸到他的两腿之间，用力一别。啪，孙辉倒了，大鬼立即骑了上去，刚打出两拳，胳膊被人拽住。抓胳膊的手像铁钳子，怎么都挥不动，他回头，看到了魁梧的詹老师。
　　詹老师扶起孙辉，站在两人中间说道：“毕业还打架，以后想见都见不到了。”听到这话，大鬼鼻子一酸，对面的孙辉已经哭了。大鬼咬着牙，把脸转向一边，努力止住泪水。
　　同学们已经下楼了，四周围了一圈人，林青霞拨开人群，看着二人叹了口气。人群开了一个大口子，教导主任走过来问道：“这是咋回事，咋还血的呼啦的。”林青霞说道：“都先去洗洗。”
　　回到楼里，大鬼洗了洗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把衬衫上的血点用水搓了搓。然后，被教导主任请到了办公室。他不知道教导主任姓啥叫啥，唯一一次打交道还是那次同燕军比试爬烟囱。
　　教导主任四十来岁，微胖，戴眼镜，她坐在椅子上说道：“说说吧，为啥打人。”大鬼刚开始说昨天，教导主任严厉道：“给我站好，别以为毕业就管不了你了。”大鬼把腰直了直，双腿尽量并拢，讲起孙辉把他推下秋千前因后果。
　　教导主任端起茶缸喝了口水，说道：“无论怎样，打人不对，有事你不会找老师吗。”面对老师，大鬼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为何，他好像丧失了思考能力，只是小声嘀咕：“他先打我的。”
　　这时，林青霞进来，用手指戳了大鬼脑袋一下说道：“你呀，一点也不让你妈省心。”教导主任问孙辉怎么样，林青霞说：“嘴肿了，牙没掉。”
　　此时，外面有些小骚动，两人看向窗外，赶紧往外走。大鬼看校长出来了，一定是同班级一起照毕业像的，他的后边跟着詹老师，詹老师后边跟着孙辉。孙辉好像换了件半袖衬衫，衬衫雪白，应该是新的。他的嘴，已经看不到血迹，或许有些肿，但看不真切。
　　大鬼看到班主任和教导主任小跑到校长跟前，请校长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她们分别坐在校长两侧。办公室的窗户很亮，大鬼第一次感觉这种明亮与爸爸无关。
　　操场一览无余，胡雅婷站在第二排中间，红领巾无比鲜艳，孙辉在第二排左边，陈宝仁在右边，中间全是女生，他们俩像护花使者。孟大奎和霍冬冬站在最后一排，冬冬有意无意在寻找着什么。燕军蹲在前排，手搭凉棚遮挡着阳光，离他三个位置的是刘慧，她还是那么姿态端庄，英气逼人。
　　那时照相，笑容与茄子无关，摄影师一般都是直接说：看这里，笑一笑。
　　大鬼听不见，但看见了。
　　在相机闪动的时候，他用力咧了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