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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河街早市,今年春天比去年还热闹,商户多,坑绷拐骗偷的各路人马也聚到一起,老敢感叹,在有些人眼里,通河街像一朵花,招蜂引蝶。在有些人眼里,通河街又像一坨屎,苍蝇围着转。老敢感觉把自己骂了,通河街即使是一朵花,自己也绝不是蝴蝶。
一个月前,他给叔捎去信儿,让他和小盒子回来,说是有事情商量。叔有些犹豫,有啥好商量的,他最多是一个销赃的角色,至于老师,他不敢当,虽然给老敢出了些主意,但自己并不想参与过多,过深。
看着小盒子,叔知道老敢是想把小盒子送回去,那边不是缺人手,就是风声没那么紧了。他本不想牵扯过多,但这段时间,小盒子给了他非常好的印象。觉得还是去一趟吧,这个孩子出身苦,无依无靠,一起大半年,一老一少倒是处出了感情,有些想法有必要同老敢商量。
来到哈尔滨,前尘往事涌到心头。
第二天,他特意去了一所大学,在对面驻足了很长时间,那里种了很多丁香树,虽还没
有到开花时节,记忆里的浓香就飘散开来。他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口气,看着学校的名字,露出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一年多不见,看到叔,老敢真的高兴。当叔叫老敢的大名春柳,萨娜差点笑的背过气去,一旁的小盒子莫名其妙咧着嘴,不敢相信,眼前的糙男人竟然有这么温柔的名字。
“你笑啥笑。”老敢踢了小盒子一脚,叔说道:“这孩子挺好的,勤快、能吃苦、眼里有活,你别一天又打又骂的。”老敢看了小盒子一眼,说道:“行啊,入了叔的法眼,算你小子有造化。”
什么样的人才算是自己人,亲人是最值得信任的一种,并不是人人都要视作工具,那是让马儿跑,必须要给马儿吃草。对于叔提出的问题,老敢看了看萨娜,叔说;“我知道你俩,这算是亲人,但不只她一个,你还有一个。”说着,指了指小盒子。
“给孩子起个名字吧,叫张青怎么样?”叔的想法不言自明,他想让老敢认小盒子当儿子,并找机会给上一个户口。叔知道老敢没有儿子,虽然结婚了,有一个闺女,但他不敢回家,婚姻也是名存实亡。老敢觉得突然,是提出的方式突然,之前,在他心里有过一闪念。
叔在通河街呆了几天后,说是去外面会朋友,老敢不知道是什么朋友,也不方便问,他总觉得叔像一头虎狼,却偏偏喜欢像狗一样活着。
看着小盒子,老敢五味杂陈。他答应了叔,并在当晚就让小盒子磕头认了爹。第二天,萨娜领着小盒子去外面买衣服,小盒子问,以后管她叫姐还是叫婶儿。萨娜心里腻歪,涨辈分也不都是什么好事,把自己叫老了,于是说道:“人前叫婶儿,私下里叫姐。”
转眼快到五一,通河街早市来了一车苹果。
咋呼二十七八岁,脸色黝黑,之所以有这样的外号,因为平时爱咋呼。他在江湖上混了两年,但没混明白,被迫继承家业卖水果。一年前,他在火车站货场认了一个大哥,大哥是货场的地头蛇,经常强买强卖的整到一些“便宜货”。
昨天,货场到了一车皮苹果,那个南方老板等了一天,硬是找不到仓库下货。关键时刻,大哥出面了,以跳楼价买下这车苹果,然后,又以吐血价卖给有关系的小弟们。咋呼之前获得过这样的好处,昨晚,他特意找初中同学张光,用他家那辆大解放合作,并说事后给他分成。
苹果半价、半价,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啊!
人们只注意到了半价,没人细想后面的词句,很多人都凑上去,无形中摆脱了王八蛋的嫌疑。这个狗崽子还真够缺德的,一不小心把周围人都给骂了,老敢觉得不干他一回,都对不起人民群众。
事实上,老敢比谁都了解通河街的行情,陂着一条腿,做的不显山不露水。他腿慢,可眼明手快。看到水果老板后,回去把情况告诉了萨娜,又回家给小盒子打扮一番,整成小要饭花子的造型。
早市到了尾声。
这一刻,包子铺只有两桌客人,没人注意到主人出去了,反正也不怕丢东西,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萨娜摘掉了帽子,露出一头弯曲的长发,脸上的面粉残渍没了,皮肤细腻光亮。她胳膊挎了一个筐,一摇一摆的向解放车走去。
咋呼外在粗,可不代表傻,他算是个胆大心细的人,看他收钱就知道。胸前挂了一个书包,腰间别了一个小包,收钱的时候,毛票塞进了书包里,十块的大票都放进小包,还不时拿出皮筋把一沓钱捆好。
见萨娜接近了咋呼,老敢给小盒子使了个眼色,小盒子拿着破碗跑了过去,来到车前抓起两个苹果就跑,转身一头撞向正在交钱的萨娜身上。萨娜惊呼一声,身体向咋呼倒去,篮子掉在地上,里面的苹果撒了一地。
咋呼感觉软乎乎的,压在他身上的女人不仅软,还带着香气,他想起了一个词儿温柔乡,大概这就是吧。咋呼有多躺一会儿念头,但还是反身把眼前的女人扶起来,女人刚起身却喊道:疼疼。哪里疼?咋呼看她的手上带着血,模样楚楚可怜。
来到驾驶楼,见张光睡的死猪一样,心里腹诽,除了开车,啥忙也帮不上。他撕下一条布条,关上车门,来到女人面前说道:“来,我给你包上。”一圈、两圈,细心的将布条撕开岔,用不轻也不重的力道系好。
萨娜说了声谢谢,蹲下去捡撒在地上的苹果,见她一只手捡的费劲,看热闹的好心人也帮着捡,可一篮子苹果,只捡回了五六个。咋呼见状从车上拿了两个苹果塞到她的篮子里,萨娜说着不用、不用,另一只手从兜里往外掏钱。
混乱中,刚才的钱不知掉哪里去了,咋呼收钱的时候,小盒子正好撞过来。咋呼见状,想着算了,或少收点儿钱,他低头看着挂在脖子上的书包,忽然意识到腰间的小包,用手一抓,不见了。
叔的大名叫沈有为。
他从华梅西餐厅出来,在中央大街上走了一段,特意体会一下硌脚的感觉,这是一条坚硬的路,不平的路,人们喜欢的一种颠簸。
不同于别的城市,哈尔滨有自己的格调。如果把上海的西方元素看作是纵向历史的割裂与包容,那是冰与火、爱与恨、屈辱与荣耀、纠缠与明媚。哈尔滨则是一张白纸上的荟萃,荟萃了偶然和必然,向往和觊觎,演绎了惊心与动魄,高唱低吟的一首凛冽之歌。
叔回来了,看着气色不错,老敢的气色也不错。
看着桌子上的报纸,叔问他有什么心得,老敢笑笑,心得没有,收获还行。叔说他最近见了几个人,也看了很多报纸,还说了近期在国内发生的几件事。他说,我学过一点儿历史,知道历史是一面镜子。我还学过一点哲学,知道看事物要辩证,比如说:物极必反。
1983年的秋天来的有些早,一天比一天凉。
一天早上,王民强刚把茶沏上,就有人通知开会。来到会议室,所长和副所长都在,其他人陆续进屋。他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所长说道:“你往前点坐,今天的会很重要。”人到齐了,所长拿起一份红头文件,清了清嗓子。
八三严打,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