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大鬼的描述，青年捞过红缨枪舞出一个枪花，把枪抵在大鬼胸口说道：“举手投降，我就告诉你。”大鬼把脸一扭，那只是木头枪，真枪也不举手。
　　举手是件重要的事，在课堂、在礼堂、在澡堂子里，都有不同意义。
　　儿童团长也是团长。大鬼斜楞眼，梗梗脖，不去看他。
　　见这小孩不进盐酱，爆炸头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还挺倔。”说着，抽回红缨枪向旁边的石墩打去，咔嚓，枪断了。“欺负小孩算啥能耐。”春龙气愤的叨咕着，大鬼眼泪含在眼圈，差一点掉下来。
　　青年打着哈欠走了，不知道是不是烟厂的。红缨枪变成了双截棍，大鬼一手拿一根，继续往前滑行，路过烟厂后，他们迷路了。
　　问过一个大人，还是不知道雕像在哪里，碰到一个疯疯癫癫的白胡子老头，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说：这样的风雪天，你们去那儿干啥，那里没有房子遮风挡雪，更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一个孤零零的石像，除了特定日期，人们都视而不见。
　　二人听不懂，觉得白胡子爷爷像《大闹天宫》里的太上老君，又觉得他像《渔童》里被抢鱼盆的老头，神神叨叨的。这让他想起了拍花老头，听大人讲，拍花的一般都是白胡子老头，他们用迷药，下咒语，不知不觉中模糊你的神智。
　　一想到这儿，大鬼扯上春龙赶紧跑了。
　　吱嘎吱嘎，滑倒了医大，侧面来了一个白大褂戴眼镜的医生。春龙问：“大爷，去赵奶奶的雕像怎么走啊？”医生扶了扶眼镜说道：“什么雕像，我们只管病人，不管死人。”春龙急道：“她是英雄，你忘了吗？”
　　医生扶着眼镜，恍然大悟道：“喔，我想起来了，你们往前走，在下一个街口向右拐，那里有一个白色的石膏像。”谢过医生，按指向走到下一个街口，右拐了一百米，果然看到了一座石膏像。不过那个石膏像不是人，而是一座振翅欲飞的白色天鹅。
　　在白天鹅下坐下来，回想刚才的对话，不知道是没说清楚，还是他故意糊弄。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干嘛骗我们走冤枉路。也许是他记错了，但他是大人，学医多年，救死扶伤，会错吗？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
　　顺着叫卖声，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正守着糖葫芦摊子东张西望。咽了咽口水，春龙说道：“我有五分钱。”大鬼摸了摸兜，里面有攒的两毛钱，是准备过年买鞭炮的。送鸡毛信也得吃饭，还要继续赶路。咬牙买了一根糖葫芦，共有六颗山楂。
　　大鬼吃了两个，第三颗山楂咬了一口，咬出一条小虫子，这不是菜青虫吗，怎么跑到山楂里了。春龙一看，也咬了一口山楂，里面蹦出一只花大姐，他边吐边骂道：“太缺德了。”他们把山楂给摊主看，摊主拿过笑道：“咋地了，有荤腥？没事，不多要钱。”
　　苍天啊！大地啊！有人欺负小孩了。
　　大鬼怒气冲冲问道：“这叫什么话，你这是坑人，不是应该赔钱给我们吗？”摊主戴着棉帽子，一条黑巾围在脸上，看不全面容，也不知道多大岁数，他说：“人喜欢吃山楂，虫子也喜欢，这叫万类霜天竞自由。”二人听不懂这样的论调，知道他是在逗小孩，幸好六个山楂只坏了两个，还没有过半数。
　　太气人了，大鬼团了一个雪球，奋力向白天鹅抛去，啪，雪球打到天鹅身上。谁知，白天鹅竟然摇晃一下脖子，扑棱棱，扇动翅膀飞走了。二人目瞪口呆，那不是石膏像吗？摊主笑道：“白天鹅受伤打石膏，所以叫石膏像。”
　　真是开了眼了。
　　人是人，像是像，石膏是石膏。他们不信眼前的景象，觉得摊主是个骗子，说不定是魔术师，使了障眼法。二人决定不理他，坚定一个方向，多看、多想、多问问。
　　天空飘着雪花，大地承欢膝下，一朵、两朵，触处似花。
　　往前走，碰到一个过路的老奶奶，他们把她扶过马路后问道：“奶奶，你知道赵奶奶的雕像在哪里吗？”咳咳，“什么，你们说什么，我听不清。”春龙把双手扩成喇叭状喊道：“赵奶奶，赵奶奶的雕像在哪里？”
　　她终于听清了，对着二人说：“我就姓赵，你们找我吗？”大鬼一听急了，喊道：“不是你这个赵奶奶，是打鬼子的那个赵奶奶。”说着，摆出一个打枪的姿势。老人笑笑说道：“你们走过了在那边。”
　　顺着手指方向，他们走到一座寺庙似的楼。建筑飞檐走壁，像是军工的旁支，原来这是一所中学。此时，门口正站着一个漂亮姐姐，大冷天的，她穿了一件呢子大衣，下面是裙子和高筒皮靴。大鬼走上前问道：“大姐，赵奶奶的雕像在哪里呀？”
　　女孩十七八岁，短发、翘鼻、杏核眼，她掏出一根烟点着后玩味道：“你们想嘎哈，去站岗吗？”大鬼心里腻歪，你知道就说，哪儿那么多废话。女孩大概看出他的不耐烦，吐了一个烟圈，冷眼道：“滚犊子，老娘没闲工夫搭理你。”
　　这是什么人，是学生吗，看她鲜红的嘴唇，像吃了死孩子。春龙说道：“好看的姐姐咋都这样，等长大了，我一定找个丑的。”而大鬼觉得现在就应该找个丑的问问，往旁边撒麻了一眼，看见一个大鼻子、小眼睛的男生在台阶上唱歌：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他上前问道：“大哥，赵奶奶的雕像怎么走啊？”这位大哥可能有特异功能，知道找丑人问路，他瞪了大鬼一眼道：“不知道。”这一声斩钉截铁，颇有一股面对铡刀的豪气。
　　刚才的两个应该是高中生，大鬼觉得应该找个初中生问问，彼此年龄相差不大，可能会理解他们的举动。等啊等，终于看见一个满脸稚气的女孩。大鬼觉得这应该算志同道合：她有稚气，他有志气。
　　小姐姐看着二人，吃了一口手里的烤地瓜，大鬼禁不住咽了一下口水，说道：“大姐，赵奶奶的雕像在哪里？”女孩用发黑的手指头捂着嘴，咯咯咯笑道：“还第一次有人叫我大姐，我弟弟天天喊我二姐。”
　　大鬼腹诽：既然你这么高兴，不如把地瓜给我咬一口。女孩看他的眼神，把地瓜递了过去。大鬼努力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女孩挥手说道：
　　“向东一百米，如果不瞎，一定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