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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突然停止的枪战,给罗书峰最强烈的感觉是裘中华已经牺牲。这令他十分悲痛。
不错,自打认识裘中华起,他就开始喜欢上这个脾气率性、说话干脆的小青年。而且在交往中,他还发现,这个青年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和高昂的精神斗志。在他心里,裘中华就是一块质朴的璞玉,未经雕琢,已经显露出冰心慧质。倘若细心打磨,必定能成大器。所以他才刻意地去接近裘中华,跟他讲一些朴素的道理,引导他向着革命的道路前进。眼看这个品质优秀的青年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信仰,并光荣地加入组织。谁能想到,他会在这样一场营救行动中出现意外?
罗书峰带着人连夜先将高均成带进桃源涧山谷,洪铁匠一阵跑回家,找来铁锤凿子等工具,费了不少力气,才将他手上的手铐去除掉。罗书峰立刻又安排数十人等,连夜护送他去了登州。
一切忙完,天色已经大亮。
第二天上午,罗书峰和洪铁匠一起结伴进城,想要亲自探寻裘中华的下落。没想到,城门口早已加强了警戒,崔久之亲自带着数十名警察对进出城门之人严加盘查。
“罗老师,敌人现在盘查挺严,你太显眼了,还是我自己进去看看吧!”洪铁匠提议道。
罗书峰明白他的意思,犹豫一下,道:“老洪,就辛苦你了,无论如何,得知道他是死是活。”
于是老洪一个人进了城,直到晌午时,才出来,找见罗书峰,直摇头道:“啥信儿也没有,活的也没有,死的也没有。看县政府门前也没啥动静。还有监狱附近,只是多加了几个岗哨而已。”
听洪铁匠如此说,罗书峰脸上稍稍放松了些:“我就说呢,要不也不会盘查得如此之严,他身上有功夫,不会轻易落到敌人手里。不过他今天要是上不了课,肯定还是个麻烦。行,既然他没危险,咱就先回去等着吧!”
于是二人又原路沿返回。
罗书峰判断的没错,裘中华的确无事。昨天半夜,他故意引开追兵一直向着西南方向跑去,不想追兵枪声密集,他的大腿上竟挨了一枪,当时就跑不动了。其时他一抬头,发现眼前有一座不小的宅子,这不是彭子耕的家吗?耳听追兵就在身后数百步外,他顾不得多想,瞅着院墙不高,约摸身后追兵看不到,用力往上一窜上了墙头,全身伏在墙头滑落下去。刚一落地,就见两个黑影提着盒子枪朝他而来,对方却也听出异常,压低声音道:“是谁?不报号就开枪了。”
裘中华立时听出是彭先生,急忙小声应答:“先生,是我,我是裘中华。”
彭先生急跑到他身边,他身后还跟着个小青年。彭先生眼瞅着他手里的枪焦急地问:“咋回事?城里响枪是你惹的祸?”自从在蔡铭铨那儿跟这青年熟络起来,彭先生倒对他挺欣赏。
裘中华很清楚彭先生的为人,所以立刻坦诚地道:“对不起,县政府抓了我们的人,我把人给救出去了,可是我没跑掉,腿上还挨了一枪。”
“噢!救的是共产党吧?你原来是这个?”星光下,彭先生先愣了一下,竟向他举起大拇指。
裘中华未等回答彭先生,其时墙外突然一阵乱哄哄,彭先生微微一怔,却对身边的青年道:“啸天,赶紧送他进密室。”
裘中华犹豫道:“先生,我腿中弹了,现在还在流血。”
彭先生低腰弯身一看,立刻解下身上布腰带给他扎系上。却在此时,院门又“砰砰”数声,挺急,但很有节奏,想来李明复和崔久之都知道彭子耕的威名,不敢太造次。
裘中华焦急地道:“彭先生,今晚对不住您,我还是走吧?”
彭先生果断地挥手制止他,道:“现在顾不得说这个,外面那么多人,你又有伤,能往哪里走?啸天,赶快弄他下地洞。”
眼看叫“啸天”的青年带着裘中华走了,彭子耕手提盒子枪,大步到宅门前,镇定地开门。
众警察一见宅门打开,一齐提灯笼举枪,乱哄哄正要拥入,彭先生大步出来,抬手朝天就是一枪,大声呵斥道:“干什么干什么?抢劫呢?半夜三更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只这一枪一喊,登时镇住那些警察。
其时李明复提着盒子枪小跑上前,先抱抱拳,道:“对不住,彭先生,半夜三更打搅到您了。”
“咋回事啊李县长?县城出大事了?”彭子耕完全是疑惑不解的样子。
其实两个人之前倒认识,李明复当然清楚住在城里的这些东莱名宿,尤其这位隐退的彭大将军。上次他去省城开会时,韩主席训完他之后,竟又问他一句,你们县的那个“刺儿彭”现在还好吧?他才知道这彭子耕跟韩主席也相熟。只得小心回答:“彭先生隐居在县城之内一直深居简出,从不闻本县世事。”韩主席当场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在直奉大战中叱咤风云,曾打得张大帅丢盔缷甲的彭大将军,如今竟成了缩头乌龟,真正是一个大笑话。你回去跟他说,他如果有啥难处,我老韩一定帮他。”
有韩主席那句话,后来他从省城回来后便特意登门拜访过彭子耕,不过真见了面,彭子耕只是虚诿客套,不说亲热也不说冷淡,倒挺无趣。
“彭将军,今夜有一名劫匪劫持了监狱一名重犯,我们的人一直追到这儿,发现他爬墙进了你家院子。该匪极其凶悍,卑职深怕将军有性命之忧,故贸然打扰。”
李明复倒也把话说得婉转得体,意想不到彭先生却也极其果断干脆,道:“既然是悍匪,要是碰到我彭某人算倒了霉了。你放心,他真要进了我家,我保证明天一早让人抬着尸首送到县政府去。不过,既然你们已经到门口,我要不让你们进来找找,不但你们不放心,连我也不放心,万一我家院子里真的进土匪呢?也罢,赶快安排找一找吧!要是让那小子背后给我来上一枪,你们事儿可就大了。”
李明复和崔久之,起先听彭先生的意思是不用他们担心,正犹豫着怎样硬闯进去,眼瞅着他手里有枪,又怕他翻起脸来无法收场,后来听彭先生说让他们赶紧进去搜查,竟是意外之喜,连忙答应着,又督促手下道:“大家一定要小心,不要碰坏东西。东墙那边是重点,多去几个人看看。”
数十名警察闻听,连忙跟着崔久之进去。彭先生却和李明复一起跟在后面。那些警察提着灯笼先奔墙角,似乎发现了痕迹,一齐喊:“找着了找着了。”李明复以为找到人了,急奔过去,连声问:“在哪里?让我看看。”崔久之向他报告:“只是一些进来的痕迹,另外墙面上还有一些可疑血迹。的李明复和崔久之,起先听彭先生说进”双收和崔久之,起先听彭先生说来一睁眼,眼前就蹲着现在的媳妇牛”李明复回身瞅彭先生,彭先生声色不动:“这么说,人还真是进来了?倒要好好查查,拜托大家都上点心才好。”崔久之道:“既然他受了伤,这好办,顺着痕迹寻找即可。”立即接过一个灯笼顺地上看,只是走出几步,再找不到痕迹。一时疑惑,道:“怪了?明明已经受了伤,难道他能飞了?”
彭先生此时听见,只冷笑一声,道:“你们这么大阵仗把大门堵上,我这院子又小,估计他就是进来也不敢在这儿待下去,是不是又沿原路走了呢?”
崔久之抬头望墙,点点头道:“倒有可能,李县长,咱们是不是……”
李明复狠狠瞪崔久之一眼,正要跟彭先生说什么,此时到别处搜查的几名警察一齐跑过来,报告说并未发现情况。李明复抬头四周望望,这座小院却也不大,只有一栋主房和一栋西厢房,再就南墙有一排厢房,想要藏个人绝非易事,料想真有可能从原路逃走了。
李明复深知这位隐退的彭大将军完全不好侍候,只好提着枪朝他抱抱拳,道:“真是对不住,彭将军,可能悍匪真的已经逃跑。我们这就到外面查找,在下告辞了。”
说完,先给崔久之使个眼色,众警察一齐簇拥着他们离去。
他们走到门口时,啸天却从西厢房出来,诧异地问:“二叔,发生啥事了?”
“李县长在抓悍匪呢!可没找着人,我这正要送他们走。李县长,这是我侄儿彭啸天,啸天,快见过李县长。”
啸天上前冲李县长抱拳,李县长却也回礼,摇摇头,带人赶紧撤出彭宅。彭先生随手反插上门,又从门缝向外瞅瞅,小声对啸天道:“估计他们一时半会走不远,要是找不着人,恐怕还会注意我这儿。这样,你先睡去吧!一会等消停了,我自己过去看看就行。”
啸天答应一声,先走了。彭先生却回自己屋内,倾听了一阵外面的动静,然后拉开抽屉,找出两卷纱布,棉花和好几瓶药,还有一瓶酒精。他是行伍出身,年纪虽然大了,身边却常备这些东西。另外还拿了一把剪刀,又带了洋火和蜡烛,然后进了西厢房。
在西厢房内间靠北墙位置,盘有一个火炕。他把炕席一掀,拨开铺在炕上的麦秸,靠里位置却是厚厚一块木板,掀起木板,露出一个仅容一人上下的洞口。彭先生先对下面说声:“别出声,是我。”自己试探着进去,随手把炕洞恢复原位。
黑洞洞的地道,因为是建在火炕底下,倒也不甚潮湿。彭先生先用洋火点着蜡烛,烛光一亮,洞子大约有五步来长,三步来宽,一侧修有通气道,跟通往山墙的烟囱通着。
彭先生看裘中华脸色苍白身体虚弱躺在一个麦秸草帘上,他带来的那支汉阳造就在身旁,依旧紧紧抓在手中。
彭先生上前解了他腿上的腰带,将裤腿剪开一看,里面伤口还在渗血。彭先生试着按了按,裘中华痛得直冒汗,咬着牙未吭声。彭先生皱起眉头道:“你这里面可是有子弹,要是不取出来,会有大麻烦。这样,我拿剪子给你掏出来,很疼的,你能不能抗得住?抗不住就算了。”裘中华知道他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只得点点头道:“没问题,辛苦您了。”
彭先生再不多言语,手脚麻利地把剪刀在蜡烛上烤了一会,觉得差不多了,又从药瓶里倒出些酒精涂到他的伤口周围,那裘中华当时疼得就咧开了嘴,依旧未出声。彭先生给他一卷纱布让他用牙咬上,自己拿剪刀下定决心,慢慢靠近伤口,一咬牙,将剪刀刃顺伤口插进去,三搅两搅,只见裘中华怒目圆睁,额头青筋绷得锃亮,眼见汗珠子细密地排成行儿,只是一声不吭。
眼见彭先生手微微一停,接着轻轻拔出剪刀,剪刀的尖上正钳着一颗子弹头。
彭先生放下剪子,又从伤口两侧用力向外挤出一些污血,见裘中华只是皱着眉不动声色,笑道:“还行,有点男人气概。”一边说着,一边用棉花沾了酒精给他伤口擦了,然后拿一个棕色瓶子拧开瓶盖,往伤口倒些灰白色的药末,道:“这是云南白药,治红伤最好。你放心,用不了五六天就可以恢复如常。”
彭先生一阵替他包扎好,又问他饿不饿。裘中华满怀感激,先对先生道:“打搅您一晚上,真是不好意思,您早点休息吧!”彭先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我这辈子,要说能看上眼的人还真没几个。中华,我看你还真是条汉子。咱俩就做个忘年交成不?从今往后,只要我能做到的,你请放心。你先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会给你送饭过来。这些东西先放这儿,一两天时间免不了要换药。”说完,自己从洞口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