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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体,她如何不知道。
五年,她捱过了五年。
一心扑在复仇的那几年,一切都被抛之脑后。
朝生暮死?
那又如何?
可是她遇到了他。
她留恋起来。
这世间,很新奇。
沙漠之中隐藏着一座酒楼,分明就不可思议,但又恰如其分。
糖葫芦是酸的,很酸,一旦抛去它甘甜的躯壳。桂花酿的酒很好喝,清甜甘冽,然后回味思念。
她自认琴棋书画一道她天赋平平,他却说他喜欢。
她听闻他在茫茫雪原里苟活过,却也有独一无二的见闻。
人间大的出奇。千千万万的人行色匆匆,归来,离去。人心,是恶的。可是恶的背后,那纷乱的念头谁理得清?他与她,都是扑火的飞蛾,坚守着,并期待着,那最后的炽热。
也许,霖眼中羡慕的,也是她羡慕的。
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身在杭州。
眼前那人还在,真好。
望着有些翻白的房梁,秦云霜有些虚弱地问道:“公子,现在是何时节?”
“腊月廿六。”
身旁那人安静的回答。
她微微一颤。
又是四个月了。
本想泛舟西湖,摘些莲子,再取些新桂带回海市。可似乎已经迟了。
眼中泛起些许水雾。
却被那人察觉。
“五日后便是除夕,云霜姑娘便与我待在杭州,到了新年再前往海市,如何?”
宋淮安认真询问道。
他还是这样,嘴上不说,却是为的她。
她见到过他的焦虑,不安,无助与怜惜。可世事或许就是如此,不如意之处十占八九。
抛开烦心的琐事,她认真颔首。
这四个月,但凡杭州排得上号的大夫,宋淮安都已经请来诊断过了。
药石难治,这是最后的结果。
他忽然想起那年,他贯穿了师兄的胸膛,他的师兄笑着,笑着将他的性命奉上,然后被撕成碎片。
无助。
孤星,天煞孤星,只怕这就是他的定数。
忽地,温暖的手臂将他环抱。
不知何时,秦云霜刚刚自床榻上离开,便看见他那可怖的神情。
不再有更多的动作。从前都是霖在抱她,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公子莫非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是啊,陈年旧事,却要在此时此刻重来一遍。”宋淮安叹息着。
秦云霜心头一紧,他是在想她。
“云霜这蹉跎的二十一年光阴,怎值得让公子挂怀?”
“许是造化弄人,这一切竟能如此相似。”又是一声叹息。
“那公子所叹,是今事,还是往事?”秦云霜压低了声音问道。
“往昔我身无所长,受人余荫,最后空余长恨。而今的你武艺独步天下,却也是如此潦草的结局。”
“公子与云霜,再定一个赌约,如何?”
“就赌,公子与云霜谁能够了却往昔,寻得答案,如何?”
“可你。。。。。。”
“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公子不必为云霜担心。”
也罢。。。。。。
宋淮安权当这是临别的告慰。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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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杭不愧是这人间仙境。
清晨就已经下雪了。
鹅毛一般的雪坠入尘世,却没有影响那熙熙攘攘的人群。
今年也是太平安康的一年啊。希望来年也。。。。。。
西湖上冰凌蔓延,升腾的雾气让这里添了一份朦胧的意境。
茶楼里上演着一幕幕戏曲。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秦云霜很安静。
静静地坐在楼上,不时为身旁的宋淮安斟茶。
今日她穿了一件素白色的衣裳,黑色长发束起,广袖随风摆动,与那飞雪融为一体,仿佛坠落凡间的仙女。
宋淮安听着那曲声,内心平静了很多,却也还是如浪潮般汹涌着。咽喉哽了哽,将那盏茶饮下。
微苦的,蔓延到全身,却不见期待的甘甜。
楼外孩子的嬉闹声,商人小贩的叫卖声,路人的呼喊声。
还有眼前的歌声。
这人间在今日,沉默着,却也如痴如醉的。
西湖畔视野很开阔。纵然是裙装,秦云霜依然张开了双臂,在那漫天飞雪之中旋起脚步。很难得的,她笑出声来,笑得张扬,笑得天真。
宋淮安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安静地。他也不过是这人潮之中的一份,孑然一身罢了。
入夜了,雪还在下。
地上已经铺满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街上的人潮逐渐散去,躲到纵横交错的高楼里。
星月阁里,仿佛有琴声响起。
侍者送来一壶好酒。
她轻抚过琴弦,嘴边微微哼唱。
他取来一柄长剑,脚下生花,起起落落,剑光飘摇。提起那酒壶猛地一灌,酒浆溢出,打湿了他的衣裳。
他的步伐轻晃,原本沉稳的剑意被放肆的轻狂取代。
他脸上浮现出醉意,眼眶微红。
可是无人知晓,他心中所想。
剑身上映出楼外的飘雪,送走昔年的钟声伴着琴声,欢喜着,并忧伤着。
元宵佳节,漫天灯花。
西湖上,一只只小船在漫无目的地飘荡,周围的河灯仿佛镜子里的萤火,星星点点,在湖面上一颤一颤的。
宋淮安倚靠在船舷上,手中剥着一些糖栗子。
秦云霜则是慵懒地枕在宋淮安膝上,悠闲地闭上双眼,也不知道有没有睡去。
腿上感受着她细微的呼吸律动,他将沾在她脸颊上的发丝拨开,将栗子塞进她的嘴中。
“这人间甚是精彩。我在皇庭之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些。”
宋淮安望着河灯,光点有些迷离,出神地感叹道。
他曾经的岁月也很枯燥,像这样停下来足足数月,观览江河山川,体会人生百态也是很新奇的。
对此,他很珍惜这些日子。
没有厮杀,没有仇恨。每天走走停停,寻些美食,喝壶好酒,再聆听美人一曲,顺便感受一番那人的温软。。。。。。
秦云霜没有说话,默默地享用着甜蜜的栗子。方才吃下一个却有些意犹未尽,索性伸出手将宋淮安手中的栗子尽数夺了过去,独自享用了起来。
宋淮安无奈地笑了一声,自船头拎起一盏河灯,抛入水中,随即又将沾了冰冷湖水的手指探到秦云霜颈间。
呀
秦云霜轻呼一声,睁开眼,冷冰冰地盯着那人,见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目光,冰凉的手指划过脸庞,秦云霜生气地将手中的栗子抛入湖中,溅起的水花突然凝聚起来,打湿了他的衣裳。
啊
要是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那该多好啊!
“你说人死了以后,会去什么地方?”
宋淮安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问道。
“云霜会在梦里见到,那是宁静的小岛,连绵而翠绿的山峰,淡金色的天梯,直通云霄。”
“也许那就是世人的归处,恒常,而又无情。”
“对了,还有火。燃烧的火羽,没有热息的火焰。”
“你是说,你的梦里是那些火焰?没有热感?”宋淮安眼中闪出一道光。他时常在她眼中见到一缕幽蓝色的火苗,也许,这就是她进境如此神速的根源。
“云霜不知,只是些许模糊的记忆。”秦云霜摇了摇头,将他烦人的手甩开。
“如此说来,或许你的病是有办法治的,只是。。。。。。”
如此一来,他便不该去寻医,而是该去寻道。
只是为时已晚。
秦云霜此刻却是笑意盈盈。
“公子不必费心了。待云霜离去,公子将云霜忘了便是。弱水三千,云霜不过其中一瓢。”
弱水三千,却只取卿这一瓢。。。。。。
悲恸涌上心头。
就在此时,秦云霜忽然直起身子,双手搂住宋淮安后背,在他唇边落下一吻,而后又将脑袋靠进他怀里。
我还真是,着了相啊。
好想与霖姊再见一面,与她告个别。
还有谪仙岛的爹娘,小弟。
这凡尘间,还真是有趣。等有机会,我再带你们看看吧。。。。。。
河灯还在沉浮之间。
船沿将水面拨开,波纹荡漾。
周遭的小船上还在吵闹。
宋淮安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愣了愣神。
再低头时,那人睡着了,只留下嘴角浮起的笑意。
五个月,五年,或者
永远。
又飘雪了。
这一夜的雪,会将行人的足迹掩盖,将悲伤与喜乐埋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