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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章五 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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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宋淮安又一次踏入红尘轩。
  这一次,他是来告别的。
  “月夜”总坛指名道姓要他回去,并且宫里传出消息,淮安殿下已经和皇庭闹僵了,当然这件事的虚实个中人士也不能确定。
  京城,却是不适合再待下去了。
  时值孟夏,琐碎的蝉鸣连绵不绝,却不嘈杂,作为白日里生活气息的象征,正好。红尘轩中堂侧面的一个小园里,姑娘们正与客人玩耍嬉闹着。
  现在正是红尘轩当红之际,每天上门来的客人络绎不绝,那日消息放出后,众人纷纷猜测红尘轩恐怕已经找到了祝亲王这座靠山。一些原本蠢蠢欲动的势力也在那可以销声匿迹。。。。。。现在的红尘轩,惹不得。
  阳光明媚,小园深处一片人迹罕至的竹林里,微风轻拂,竹林传出阵阵沙沙声响。
  宋淮安倚靠在一棵翠竹上,他双眼微闭,惬意地抬头享受着透过竹林的那一缕阳光,手里捏着一只精致而小巧的酒杯,在他身旁的地上放着一柄古朴的黑色长剑,一只斗笠,以及随身的行李。
  嗅着浓郁的奇异芳香,宋淮安将杯中的桂花酿一饮而尽,随即又放肆地将酒杯向前方扔出。
  在他身前三四丈远处有一个小石圆桌,桌上安放着一壶酒,和同样一个精致小巧的酒杯,不过酒杯里沾了一两片飘落的竹叶,显然很久没有动过了。石桌前,秦云霜依旧是黑发白衣,安然坐在小石凳子上,右手执笔,不知道在桌上躺着的一幅画卷上写着些什么。
  接过宋淮安扔出的酒杯,也不抬头,秦云霜停下手中的笔,将酒斟满,玉指一挥,又将酒杯递给宋淮安。
  “秦姑娘的手艺真是叫人赞叹,不知秦姑娘可愿教在下酿酒之法?”
  “等公子回来,云霜必定倾囊相授。”秦云霜微笑着说,当然,没有人看见她面纱下的笑意。
  “在下一直好奇,这酒中奇异的香味是为何物?”
  “这是个秘密,等公子什么时候又有了有趣的故事,与云霜交换,如何?”秦云霜笑意更甚,话语中带着浅浅的狡黠。
  似乎今日,她的心情很好?
  “自无不可,不过秦姑娘,此地一别,山高水远,置身江湖人海茫茫,不知我们何时才能见面呢?”宋淮安飒然道。
  复仇之事,宋淮安已然知晓。纵使他是皇庭之人,是非黑白,他辨得清。
  只是他恳请她,只取一人性命,她答应了。
  因此,宋淮安知道,她在京城也待不了多久了。
  “不如公子与云霜打个赌如何?”
  “今年开始,三宫两阁将会为天下英雄编制排名,其名为江湖册。我们便以江湖册上的排名作赌,赌约以公子与云霜下次相见为期。至于赌注——若是云霜赢了,想要公子陪云霜做一件事;若是公子赢了,云霜会为公子解答一切公子想知道的,如何?”
  秦云霜似乎找到了她未来的方向,不仅如此,她甚至有自信,胜过眼前这人。
  “秦姑娘想赌,在下自当奉陪。既如此,明年放榜之时你我二人通过六君阁互通名号,以便日后履行赌约。”
  宋淮安闻言大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目送着宋淮安的离开,秦云霜眼中闪过一丝不舍。
  这是她的第一个朋友。那晚,他安静地倾听秦云霜诉说着她的复仇之路,一言不发。
  他与她是一路人,他们都在这世间挣扎着,在茫茫人海中孤独地游荡着,寻找着那个相同的答案。
  原来这就是朋友的感觉,让人宁静、安心,让人敞开封闭的心扉,却不再去怜悯他身上的伤痛,以及,自己的伤痛。。。。。。
  “怎么了,莫非妹妹,看上这小子了?”
  霖又在秦云霜的背后出现。
  呀
  秦云霜惊叫一声,显然,有些想入非非的她被吓了一跳。
  平复心情,秦云霜回头嗔怪了霖一眼。
  “姊姊说笑了,哪有的事!”
  “是吗?”霖将目光挪开,看向石桌上的那幅画卷。
  风吹起身上的袖带,一位英俊的少年倚靠在一棵桃树上,怀抱着一柄黑色长剑,一只手正端酒葫芦在畅饮着。
  呀
  又是一声惊呼。
  秦云霜猛地扑到石桌上,试图将画卷遮住。尚未风干的墨渍染上了她洁白的衣裙。这一次面纱也没有遮住双颊边飞起的绯红,蔓延到了耳际,那模样与怀春的少女无异。
  霖站在她的身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脸上也浮现出盈盈笑意,心底里更多的却是欣慰。
  云霜终于没有再拘束与仇恨,她有了朋友,还有了仇恨以外情愫,她将不在孤独。而待到最后的复仇结束,她还找到了新的目标。
  自己还能陪伴她多久呢?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她与她,终有一别,正所谓天定之数。。。。。。
  说起自己,要不要为自己做点什么呢?
  若是有一天,她在这世间消逝,是不是她也想在那之前去看看江河山川,人间百态,快意江湖,然后,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呢?
  想到这里,微不可见地,霖的心里跃出一丝欣羡,与嫉妒。
  一转即逝,霖回复了原来的样子。
  静静地,看着趴在桌上的秦云霜。
  再过几日,秦云霜就要前往祝亲王府,兑现之前的承诺,为韦光殿下独奏乐曲。
  而这也是令她大仇得报的绝佳机会,同时也是,世间这位名叫秦云霜的女子,终结缠绕在她身上的仇恨的机会。。。。。。
  平静地,十日后,天清气朗。
  在这安静祥和的夜晚,祝亲王在那朱玉雕砌而成的王府大殿里被贯穿腹部与胸口,溘然长逝。尚未完整聆听美人一曲的韦光殿下得知这个消息,在悲喜交加的复杂心情之中陷入昏迷,这个时候应该有太医正在为他诊疗。
  仇恨会延续吗?她不知道。阴魂地、至禅院与伏龙宗,她没有留下任何的祸根。但或许,多年以后会有一个名叫宋韦光的人,或者是一群人用剑指着她,但这不再重要,那一刻,她将再次斩断所有的所有。
  她没有再留下任何字迹。
  “魔女”是时候消失了,与那血海深仇一起,埋葬在过去。
  她终于可以向前方看去了,不是吗?
  依照与他的约定,她只杀了一个人,王府那些忠心护主的下人,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但在那之后的半个时辰里,秦云霜这个名字便成为了整个京城的通缉目标,据说还让大周皇帝震怒了许久。
  禁卫带人马赶到红尘轩时,走出来的是一位大腹便便的富商。原来早在十日前他与这里的东家便已经签订了契约,如今的红尘轩,乃是这富商所有。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与此同时,江湖中多了一位身着红裙,黑色长发及腰的侠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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