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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界的生活非常枯燥。
无穷无尽的山峦在那轮亘古不变的明月之下映照出些许清凉。没有昼夜交替,没有四季更迭,也没有时间节气。在这样的地方,初到的人感觉新鲜,而对于在这里滞留数月,乃至是数年的人则无时无刻不是一种折磨。
宋淮安作为阳界的生人,在这阴界之中也过的浑浑噩噩。没有饥饿,没有困顿,时时刻刻对着这永恒的明月,似乎连时间的概念都已经模糊了。
站在明月桥上,宋淮安直勾勾地盯着那圆圆的月亮,少了些人间的光泽,却多了些月圆的喜乐。。。。。。
“公子可是有些厌倦了?”霖悄悄走到他跟前,轻声打趣道。
“是啊,阴界之中的景致,或壮丽,或奇幻。可时间久了,却总感觉无趣。”宋淮安长叹一声。
这几日,他们将阴界里里外外跑了个遍,除了那些禁区。
------也许是十几日。
“看来淮安公子的定力还是差了些,这才多久就忍受不住了?”霖的唇角勾起灿烂的笑容。这个男人怎么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云霜那姑娘到底看上这人哪一点了?
宋淮安满是不甘地听着她的数落,但他也实在无法想象,霖已经有数年时间都过着这样的生活,她是如何忍受下来的?
虽然每过一段时间宋淮安都要回到明月桥来,喝上一盏茶补充死气,这样规律的间隔可以作为他判断时间流逝的方法,可他也实在不知道,那到底是多久。
大概确实快到阳界的新年了吧。
“淮安公子稍候,待我梳妆一番,公子便可与我一同前往阳界。”霖抛下一句话便悠悠地回了自己的小屋。
她说与她一同前往阳界?看来她是有法子的。
罢了,不去想它。
此番前往阳界,她的时间便不多了。
宋淮安转头又看向那轮明月。
月啊,你说这世间如何就一定要有,这许多生离死别呢?
每一次,每一次宋淮安都是这样的无力,无力地将这一幕幕印在脑海里,将这无尽的苦水咽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屋的门被打开。
霖推门出来。
她穿上了一件洁白的衣裙,银白色的发丝披散开来,垂到腰际。她脸上抹了些胭脂,望穿尘世的眉目之中隐藏着一丝成熟的妩媚,美的动人心魄,双唇擦了些唇脂,晶莹之中闪耀着叫人迷醉的鲜红,耳际的红尘坠依然散发出粉红色的梦幻光泽。
宋淮安也呆了呆。霖与云霜有着相同的相貌,这一幕不知在他的脑海里闪过多少回了。
但她终究不是她。
宋淮安别过头去。泪花浸润了他的眼睛,他已经,再也见不得。
见不得这般诀别的序幕了。
霖知道,他大概是在心疼她,也许是在怜悯她。
但霖眼底划过一抹决然。
她这一生爱过,欢喜过,快乐过,怀念过。她感受过这人间所有美好的滋味,而那些不美好的,她转头便已经将它们忘却。
她不需要他的心疼,或是怜悯。
“淮安公子,在尘世之中,若是对于一个毅然赴死的男子,公子会以什么样的神情对他?”
“敬重,微笑,最后。。。。。。为他祈愿。”宋淮安颤抖着憋出一句话来。
话音刚落,宋淮安就已经知道,他确实不该这般失态。
默默擦掉泪痕,平静了呼吸,宋淮安转过头来,正好对上霖的微笑。
她微笑着,走近他,拉起他的袖角,另一只手轻轻摇了摇耳际的红尘坠。
兀的一道淡红色的光芒从天而降,在这明月之夜划出一道光柱,直插云霄,将二人笼罩。
“说起来,淮安公子带来的那位小姑娘是叫尹唯真吧?”
宋淮安心头一跳,这么久了,他确实再没有尹唯真的消息。
“公子且放心,那姑娘我已经将她送出阴界了。”
“痴心也好,多情也罢,却也不是我能干涉得了的了。”
“就由云霜去惩戒公子吧。”
话音刚落,那淡红色的光芒开始放大,将二人包裹住。
刺眼的光芒令宋淮安闭上双眼。
他感受到周身有些吵闹。
空气之中不再弥漫死气。
手边微微的刺痛。那是初阳照耀在身上的感觉。
再度睁开眼时,他与霖身处在一条热闹的小街旁。
看来这时约摸是巳时,家家户户都在为新年的准备忙碌着。
“二位客官,方才小人没看二位从街上过来啊?哎,要不要买两串平安链?今夜便是除夕,戴上这平安链啊保您新年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就在一旁的小贩转眼间就看到这两人,却也没有奇怪,接着又叫卖起来。
哦?原来今夜便是除夕?宋淮安偷偷望了霖一眼。
很显然,霖兴趣缺缺,她几乎没有多停留,转身就要离开,到那条热闹的小街上去,却被宋淮安一把抓了回来。
“在下要两串。”宋淮安对着小贩说道。
。。。。。。
“公子何必破费。”霖一边走着,一边望着手腕处的平安链。
“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不碍事。”宋淮安潇洒地回答道,他想起那年,他与秦云霜也是一同度过新年。
这世间的缘法甚是奇妙。
霖静静地望着周围的一切,叫卖声,砍价声,茶楼内的议论声,戏台上的曲声,一幕幕的,她似乎想要将它们刻进脑子里。
今天白日里的空气有些微微的凉,霖那身白色的衣裙显得有些单薄,宋淮安拉着她进了一家布店。
“哎呀,这位姑娘的身材这么好,穿上这布料制成的衣服,不仅能防风御寒,那定然是有如天女下凡呐。”
店家都被霖的身姿惊呆了。他们这个小镇平时人少得很,平日来的也就是那些老主顾,没想到今日来了贵人。
这笔生意她一定要拿下!不,要做好!
“公子爷,您看这布料如何?这可是咱家,不,咱小镇上最上乘的布料了。”
宋淮安结果那匹布,手中捻了捻。
“是不错。”
“哎呀那就这么说定了?两日之后姑娘便可以来拿衣服了。咱家新年不打烊,不打烊。”
宋淮安本想给霖添件新衣,可听到“两日之后”一词的瞬间,拿着布料的手突然松开,那匹布料险些掉到地上。
她应该,撑不了两日了吧?
。。。。。。
“好端端的,公子如何又是这般神色了?”霖白了宋淮安一眼。
“没什么,没什么。”宋淮安强颜欢笑。
纵使她已经穿不到新衣了,宋淮安也还是付了定金。
一路上,他都在自责着。他想为她做些什么,却又是如此刻意。
她大概也察觉到了吧?只是她不说罢了。
日薄西山,他们来到镇上最热闹的酒楼的雅间里,随便叫了些餐食。
在白银制成的酒盏里倒入微微泛黄的酒浆,霖有些坏坏地对宋淮安说道:“公子可否为我吟诗一首?”
宋淮安稍稍沉默。
这两人还真是像的要命。
只见他猛地将盏中酒一饮而尽,拎起酒壶站起身来,张口吟道。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他在雅间里踱起步来,每三五步,便吟一句。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他脚下不停歇,将手中的酒壶抬起,猛地望嘴中灌去。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他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微冷的夜风忽然间灌进房间里,那丝冷意将他的醉意激发出来。
霖双手杵在桌上,托着脑袋,呆呆地看着眼前那人。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传到窗外去,引得稀稀疏疏的路人驻足。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最后一句吟罢,宋淮安将壶中酒一口饮尽。暖流穿肠而过,他带着三分醉意看向霖。
霖此刻也站起身来,站在原地,静静地朝他微微一笑。
“淮安公子,我想,是时候告别了。”
霖的身形变得有些模糊。
“烦请公子嘱咐云霜,我走之后,要她爱惜自己。”
“红尘坠,也烦请公子还与云霜。”
不再有更多的话语,霖的身形开始消散。
宋淮安闭上眼去。他真的不愿再看到,这样的情形了。
再睁开眼时,霖已经不见了。
桌上,酒盏旁,静静的躺着一对散发着粉红色光泽的耳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