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一朵朵晚云挂在空中，像是紫色轻纱一样。
　　笛声在村子上空，缥缈而灵动。
　　院子内，清瑶渐渐失了神。笛孔上，少女白皙手指十分轻盈灵动，像是月下精灵般。
　　平心而论，陈诺曲子吹得不算多好——这是一首名为素霄引的曲子。素霄就是月亮，传闻中，是一失意游子酒后所作。
　　这首曲子一开始多用来表现思乡之情，但后来，衍生出了多种含义，如向往美好生活等等。
　　陈诺刚学，尚有些生疏。
　　可莫名地，清瑶竟觉得陈诺吹奏得很好，十分动听。
　　“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曲子！”
　　这一夜，清瑶成了一名百籁师。不算快，清瑶自来到百味阁开始，过去了四五年。四五年的积累，在这一天才产生质变。
　　陈诺慢慢放下笛子，看向端坐在琴案后的女子，由衷地为对方感到高兴。
　　不时，微风拂过，撩起女子肩上的发丝，很轻柔。
　　转眼间，一夜过去了。
　　期间，陈诺一直坐在不远处，杵着下巴观察对方——虽然她早就是百籁师了，但能近距离观察她人成为百籁师，于她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经验。
　　月下女子，身形越发缥缈。
　　时间慢慢流逝，从视觉效果来看，月亮要比太阳移动快上许多。也许只是低头沉思‘一会儿’，月亮就从天这边，去到了另一边。
　　最终，太阳追赶上了月亮。于空中呈现出日月同辉的景象，它们一在东、一在西。
　　小院恰好在中间。
　　终于，清瑶睁眼了。她眼中有喜悦，可却很快消逝了。
　　“所以，你快要离开了吗？”
　　陈诺眨了眨眼睛，然后轻轻点头。
　　两人间没了声响。
　　在沉默中，院墙外有行人路过的声音，窸窸窣窣。同时，也有声音从客房内传来——那是鸦娘酣睡醒来后，在找寻纸和笔墨......
　　清瑶回过神来，她对陈诺道：“你等等我。”
　　说完，就在匆匆中，来到水井旁，捧水到脸边胡乱抹了几下。
　　女子素面朝天，推开院门，朝乐园方向跑去了。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视野尽头。
　　清瑶没有带上古琴。
　　一个早上过去了。
　　是院门的异动，让陈诺从梦中惊醒。
　　清瑶回来了。
　　刚一看到陈诺，清瑶就快步了过去。她弯腰伏下身子，在少女耳边悄声开口。
　　陈诺眨眼，没出声，默默听着。
　　“在百籁师之后，是千籁师......”
　　“千籁师是修士之乐师，也是修士，重点还是在‘元气’上......”
　　不远的窗台上，鸦娘扑棱着翅膀，落了下来。它侧头，好奇地看向说‘悄悄话’的两女。
　　约莫是半柱香左右。
　　清瑶还要继续说，陈诺却忽然退后一步。
　　在对方不解中，少女笑道：“已经够了，知道接下来修行的方向，于我而言，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可是......”清瑶目露急色，还是想把自己从初雪那得来的‘心法’告诉陈诺。
　　“这种东西说出来，于你我都不是好事。”陈诺还是摇头，忽然，她笑了：
　　“再往后的路，我觉得自己大概......是可以的。”
　　清瑶低头，见少女神色严肃，不像是宽慰之语。
　　“那、好吧。”无奈叹息声。
　　一顿简简单单的午饭，是两女对彼此的饯别。
　　陈诺要走了。
　　清瑶也要走了。她即将在不久后，从平江城启程，去往西边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陈诺知道了这个地方的名字——姑渔岛。
　　......
　　村子外，是广阔平原。
　　在女子的挥手中，青裙少女越走越远，直至不可见。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后。
　　陈诺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想去那个姑渔岛？”鸦娘斜视了眼陈诺，声音中有莫名酸味。
　　陈诺没有回答，她于四周扫视一眼。最后，选定一块可以落座的草坪，慢慢走过去。
　　在一阵清新的草香中，少女闭眸。
　　脑海里，是清瑶对她说过的话。
　　“从百籁师到千籁师，除精通曲子数量外，还需要选定一本命乐器，如我之古琴。”
　　“一吐一纳，元气流通全身，这是所有修士修炼之理。”
　　“乐修也不例外，但我们有本命乐器，视为我身外延。元气之流通范围，也包括乐器。于一丝一弦，元气不滞，故可奏神异之音......”
　　陈诺睁开眼睛，下一秒，有一缕元气从指尖渗出，朝着竹笛落去。
　　可还不等依附在笛孔上，元气就被天地同化为灵气，不可用了。
　　陈诺望着手里竹笛，久久无声。
　　若想让元气存于竹笛之上，有一个硬性条件——达到采气四层。
　　陈诺修行过南婆服气诀，可以在二、三层境界就催动符箓，但依然无法做到真正的元气外放。
　　“等等？鎏金铃也是乐器一种，且和外物的竹笛相比，它于我更亲近呀。”
　　“鎏金铃可以作为本命乐器吗？”
　　陈诺觉得可以一试。
　　不同于外物之竹笛，鎏金铃伴灵体而生，属于‘己物’。
　　己物间元气流通，就不会存在被天地同化的问题了。
　　“在之前，我主动吹灭气海烛火，当时元气也依附在鎏金铃身上。”
　　“但是那一次更多还是因雪极仙光，且我并没有过多注意鎏金铃变化。”
　　绛宫青房内，小陈诺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鎏金铃。
　　有一缕元气落在了铃身上......
　　陈诺、小陈诺同步眨巴了两下眼睛。
　　什么变化都没有！
　　像是泥牛入海般，元气进入鎏金铃就消失不见了。
　　又是三缕元气落在鎏金铃身上，可还是如之前那般，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
　　一缕接着一缕，转眼间陈诺气海都空了大半。
　　突然，鎏金铃一阵颤动，下一秒就骤然消失了。
　　陈诺心中一动，于外界睁开眼睛。
　　她看到了鸦娘在草丛间走来走去，同时，也看到了静静躺在腿上的竹笛。
　　陈诺拿起竹笛。
　　在握住竹笛的刹那，她忽然有种错觉——眼前平平无奇的笛子，仿佛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格外亲切和熟悉。
　　慢慢地，在广阔平原上，有笛音徐徐响起......
　　曲名素霄引，一首很常见和出名的曲子。
　　......
　　远远村庄里。
　　清瑶刚回院子，正打算回房。可突然，她愣住了。
　　耳边，悠悠传来一首十分熟悉的笛音。
　　“这、这么快吗？”清瑶眼眸中，尽是愕然和吃惊。
　　“原来，她真不是在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