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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秀才死了,跳崖死的。
一路追到了村南边,那里有一个很高的悬崖。
老秀才一路跑到那里,站在崖边,哈哈哈大笑了三声,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许久,才听到崖底隐隐约约传来一声沉闷的噗通声。
第二天天亮,亲戚们绕行很远,到天黑才从崖底,把血肉模糊的老秀才背了上来。
新坟面前,又添一座。
至于妈妈的尸体被老汉弄到哪里去了,大家都不知道。
陈静之在村里老人的建议下,收拾了一些妈妈的衣物,埋在了老汉的旁边,算是衣冠冢。
二哥,被土匪抓走了,一枪托砸倒,被绑起来,和其他村里青壮一起被土匪赶鸭子一样,牵着走了。
至此,陈家彻底毁了,家破人亡。
五妹伤不是很重,在老郎中的照顾下,没有大碍。
妈妈的娘家来了人,把四弟五妹带走了,过继给那边的一些娘家亲戚。
陈静之觉得自己长大了,能照顾自己,不愿意过去,自己独门独户的守着这个两层土楼。
邓老财家那几个幸免于难的孙子,也过继给了村里的几户人家,村里其他家里有父母大人都遭了殃的,独独留下小孩的,也相继由同村人把他们还小的子女照顾了起来。
过了几天,保安团下乡来了,什么也没做,在村里吃住了几天,进山走了一趟,然后拿了土匪的进贡,就一个个油光满面的下山走了。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镇里供着他们的大户们没事,这些乡下人家关我们屁事,下乡让土匪孝敬一番,相安无事,谁还去拼死?
没见前几天那帮外地来的土匪,在镇上我们拼死了那么多人么?
国府那帮当官的都不把来剿匪,我们这些皇粮都吃不上的保安团干嘛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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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静之一个人生活着,他觉得自己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多地,就把一部分地借给了边上三孃等几户人家,每天,他清晨起来下地,松土,点粪,抓虫,再割点猪草,煮猪食喂猪,猪原本被土匪抢走了,现在这只猪,是三孃家那头怀了猪仔,土匪带走嫌麻烦的老母猪下的,老母猪肉也不好吃,从而幸免于难。
就这样,相对平安的过了几年。
这几年,虽然也时不时有土匪来抢,但总的来说,没把村里人往死路上逼,还是要养着村民这些韭菜,以后好割。
保安团也时不时上山,借着剿匪名义打下秋风,村民好处也拿,土匪进贡也收,可谓过的风生水起。
转眼,过了十一年,来到1938年,陈静之也十九岁了,继承了老秀才的长相,出落得一表人才,又因从小在老秀才的教育下识字段文,俨然成了村里唯一的知识青年。
这几年,不少村里人都在给他说媒,他都没有答应下来。
直到,去年,三孃把她娘家的一个后辈姑娘介绍给他,还不管世俗之见,直接带了姑娘给陈静之见面。
姑娘长得水灵灵的,叫彭玉秀,不像村里务农那些婆娘那么五大三粗,有点大家闺秀的气质。
三孃说,姑娘家老头是他们山村里的赤脚医生,能断文识字,治病救人,家庭条件也还不错,当年也遭了殃,家里死了几口人,这才破败了下来。
这下,两人心心相惜,对上了眼,那年年底就把婚成了。
此刻,临近傍晚,陈静之坐在二楼搭出来的阳台上,玉秀大着肚子也坐在一旁,两人看着远处的炊烟。
“明天乡里赶集,家里有啥子要添置的没?”陈静之问道。
“嗯?好像盐巴不够了,还有上次收的那些芋头,太多了,你看要不要拿去卖点?”玉秀摸着肚子说道。
“好嘛,那明天我去卖点芋头,买点盐巴,要不要再给你买点叮叮糖啊?”陈静之溺爱的拿过玉秀的手,轻轻的捏着。
“不要浪费钱了。”玉秀嘴角泛起温暖的笑意,却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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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后,陈静之好不容易才卖掉了一大半芋头,还剩小半,看了看天色,收了摊,准备去买盐。
路过一个卖首饰的摊,看见一个挂着银花的红绳,特别好看,他停了下啦,拿起了红绳。
拿在手里越看越是喜欢,要是给玉秀扎在头上,应该是极好看的,不由得脸上泛起了笑意。
狠下心来,掏钱买了。
刚走几步,后边街道忽然乱了起来,只见一群士兵,簇拥着一个军官,粗暴的从两边人群中,抓一些青壮出来。
首饰摊主和周边其他一些年轻摊主见状,摊子也不管了赶紧往后边巷子跑去。
陈静之莫名其妙的呆在原地,那帮军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那个看似当官的目光扫向他,眼前一亮,对着那些兵一点头,立马上来几人,就把他往后边那对被控制起来的青壮里一扔。
他立刻醒悟过来,这是抓壮丁?
这个当官的不是前几个月到过我们村吗?
在私塾那块场坝上,搭了个台子,就是这个当官的,拿个铁皮喇叭,说着:“同胞们,日本人,侵略我们了,东三省沦陷了,上海沦陷了,我们的首府南京沦陷了,他们杀我们的人,欺负我们的妇女,杀我们的娃娃。”
“而今,国家需要你们,民族需要你们,全国千千万万的同胞需要我们去拯救。”
一番言辞下来,村民们反响并不热烈,作为一年难得下山进城几次,字也不认识几个的村民们来说,谁是日本鬼子?南京是哪儿?东三省?是那三个省?
最后一番鼓动下,就两个无亲无故的穷光棍汉为了那长官承诺的军饷,跟着他们走了。
以前不是自愿吗?这怎么开始当街抓人了?
就这么懵懵懂懂的,陈静之被他们带着走了,到了镇里,晚上被关在保安团的院子里,给了一人一碗霉米参杂的稀粥。
第二天又被带到了县里。
关在县里前清衙门的场坝里等了两天,越来越多的壮丁从四面八方被带过来,关进了这个场坝。
等这个队伍差不多快有一千人的时候,换了一波穿着正式军装的国军来交接,随后把每人分别用绳子捆着,连起来,像穿猪仔一样,把大家带着出了城。
一路上,渴了,就喝路边沟的水,累了,当兵的没叫休息,你就得被壮丁们夹着被动的走。
不停的有人因为喝了不干净的水拉肚子,拉到脱水虚脱,也有人因为淋了雨,发烧不退,走着走着就倒地不起。
很多人,晚上睡下以后,第二天就没在起来。
官兵们把这些死了的,就地让其他壮丁挖个坑埋了。
有些死人有被抓的同乡一路同行,会给他挖深点,卖深点,身上衣服给死人留着。
而有的人,死了以后,身上衣服就被边上的人扒了,然后刨了个浅坑,光溜溜的丢下去,草草掩埋了事。
有些埋了以后,还剩个腿留在土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