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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太阳慢慢西斜,当落日的余晖洒在罗丝脸上时,鸦群已经清理了它们能找到的所有腐肉和烂鱼。
几只老乌鸦站在野兔尸体上发出挫败的叫声,而年轻的乌鸦则在旁边焦躁地跳来跳去。在多次尝试后,它们终于放弃了眼前的“美味”,集体飞到了高高的树杈上,像合唱团一样发出恼人的嘎嘎声。
没有等多久,浅滩方向就出现了一团移动的灰影,它的鼻子不停在空气中嗅来嗅去。在跋涉浅滩时,这只瘸腿狼还不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好几次差点摔倒在地。
终于,在历尽艰险后,那孤狼追寻到了蚂蚁窝附近。但它并没有急于奔向食物,反而更加警惕了,时不时在空气中嗅一下,或者往罗丝所在的藏身处瞅来瞅去,像是在侦察着四周的地形。
罗丝紧紧地盯着那只狼,有那么一会,她似乎觉得那只狼也在盯着她。
这个猜测让她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直到孤狼转过身去,她紧绷着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心中暗暗嘲笑自己,多疑的像那只狼一样可笑。
毕竟这么完美的陷阱,这么专业的隐蔽方式,即使狡猾如狼也不可能察觉。
瘸腿缓缓来到了横木前,如果是健康状态下,它或许轻轻一跃就能跨过横木,继而落入陷阱中。
但是现在,那只受伤的腿影响了它的选择,它并没有像罗丝希望的那样,直接跃过横木踩到陷阱里去。而是绕到了蚂蚁窝的后面,在一个有点坡度的土堆上,以一个滑动的姿势,打着滚地摔进了蚂蚁窝与陷阱之间。
“瘸子,它是瘸子!”罗丝用力捏紧弓臂,她还饿着肚子呢,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狼欢快的在蚂蚁窝里掏食物,别提多沮丧。
还有机会。她转念一想,狩猎夹被做了隐藏处理,这只狼根本看不见,它吃完了同样要出来,往上爬坡可比往下滑费力多了,瘸子肯定会走更方便进出的道路。
也许是感觉到了罗丝期待的眼神,又或者是因为鸦群的催促,瘸子在小小地饱餐一顿后,准备响应朋友们的邀请。
它缓缓退却,在后肢即将落入到陷阱时却停了下来,右脚猛地蹬地身姿矫捷地往前一扑,轻松跳出了崎岖的小径。
看见这一幕,罗丝觉得事情远远超出了预计。她已经摸不准是陷阱被发现,还是哪里出了纰漏,或者本身这就是一只不走寻常路的狼,反正肯定不是瘸腿导致它无法跨过横木障碍的。
那狼悠闲地走着,这时罗丝才发现,它灰色躯干下被潮湿泥土所掩盖的雪白四肢,身后的尾巴蓬松又巨大,几乎拖着地行走。
她看错了,这是一头科洛文少年狼,而不是什么成年的普通狼,怪不得陷阱会被识破。
狩猎碰到科洛文高地狼,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吗?虽然这头狼还未成年,可能才一岁左右,但它的危险与狡诈,已经远远超过了一般的成年狼。
罗丝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很多关于它们的传闻,这让她对于后续的计划产生了犹豫。
这种担忧并非毫无根据,科洛文高地狼是所有狼中最令人生畏的变种。它们的体型突破了通常狼的极限,甚至可以达到让人骑乘的程度,性情比它的表亲天际雪狼更凶残,经常作为角斗场的表演嘉宾存在,只有技艺娴熟的角斗士,才能与它对抗。
这只高地狼可能是因为瘸腿被赶出族群,又或者是它的父母出了意外,否则无法解释它为什么会单独出现在这里。
罗丝想到临行前肖恩的忠告,不由得担心起狼群的动向来。
但她别无选择,也不想半途而废。父亲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甚至痛苦到了难以咽下食物,这些画面像利箭一样刺痛她的心,这次狩猎必须要有所收获。
那孤狼出了陷阱后无视乌鸦们的呱噪,又跑向了远处,在离着很远的地方迎着逆风反复侦查了两次。
罗丝毛骨悚然,这狼竟狡诈到了这般地步。
但它终是按耐不住饥饿,在发出一声低沉的嗥叫后,飞奔着跑到了野兔诱饵前。对乌鸦来说,这无异于开餐的信号,它们纷纷从树杈上降落下来,三五成群的在地上跳着。
瘸腿在鸦群的骚扰下进食,频频抬头向四周观察,对于那块巨石上突兀的树枝堆,它尤为警惕。这可能是最佳观察点,但时间仓促,在近处看它依然十分扎眼。
“耐心是猎人最重要的美德。”
最佳射程之内,罗丝已经有把握一箭将它射死。但她依旧盘腿坐在地上,只是慢慢地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轻轻地搭在弓弦上,她在等一次完美的机会,一次活捉的机会。
罗丝知道一只乌鸦就可以吃掉两斤肉,如果瘸腿下嘴不够快,不够多的话,那么转眼之间食物可能就会所剩无几。
而这群乌鸦显然是有策略的,它们玩起了最擅长的战术——调戏狼。
瘸腿正剖开野兔咬下一块碎肉,鸦群中的几个家伙就来了个狼口夺食,扑腾到它嘴边奋力抢夺,而另外几只则分兵在后,跳到瘸腿的后面,扯它的尾巴,在它张嘴转身驱赶的一刹那,一只乌鸦迅速叼起地上的碎肉飞走了。
罗丝的箭随即射出,紧绷的弓弦抽打在她的手臂上,那箭矢在空中就像游动的箭鱼一样,左右摇摆着用它最尖锐的那部分钻进了猎物的体内。
瘸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箭矢洞穿了它的右腿,鲜血飞溅,箭头深深地扎进泥地内。它挣扎着起身,但是两条前腿显然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只能发出痛苦的哀嚎。
罗丝霍然起身,这道开胃菜虽然略显波折,但结果正是她想要的。
一只活着的狼比鹿、猪、羊之类的更适合成为顶级诱饵。
它既能作为食物饵,又可以作为听觉饵存在,它的惨叫和哀嚎,在寂静的森林里能随风传到数里外,吸引来更顶级的掠食者——无论是剑齿虎、森怯豹、还是熊,这些才是罗丝真正想要的猎物。
瘸腿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它的眼神突然平静下来,仿佛两颗毫无波澜的黄翡翠。
这不是困兽该有的眼神,它既不绝望,也不愤怒,就那么静静地盯着罗丝。对于一只狼来说这很不寻常,仿佛刚刚的哀嚎声不是它发出的。
算了,计划还得继续执行。她熟练地用绳套在狼身上打了个结,把它吊在一棵树边。费力驱赶鸦群后,又将剩余的兔血一股脑地洒在了附近,做了一个简单的气味饵。
在这期间,古怪的瘸腿毫无挣扎,仿佛事不关己,冷静得像个看客。罗丝有点担忧这只狼被吓傻了,待会如果它不能发出巨大的声响,诱饵的效果要大打折扣。
“如果你能吸引来足够有价值的猎物,或许我有办法让你活下去。”罗丝觉得这很傻,虽然父亲常说万物有灵,但肯定不包括跟一只动物说话。
“就是发出刚刚那种声音。”她双手呈喇叭状,发出一声似是而非的惨叫:“嗷呜……”
瘸腿眨了眨眼,仿佛听懂了女孩的话,跟着发出了几声凄厉、哀怨、绝望的嗥叫。
这让罗丝无比惊诧,又感觉十分神奇,这只野生的狼竟然像马戏团的狗熊一样,具有表演天赋。
在回到那块巨岩之前,罗丝还十分贴心地给瘸腿的箭伤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比起用残忍的手段来迫使它哀嚎,这让她的准则得以延续。
猎人杀死猎物理所当然,但绝不包括残忍的折磨。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在无数繁星的簇拥中,两颗巨大的天体像国王与贵族般,在天空中发出炫丽的光芒,共同统治着夜晚。
这对孪生月亮,密不可分且互相补助,长期以来一直是整片大陆生灵的灵感之源,它们的升升落落,更影响着无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生物。
在罗丝的理解中,马瑟,作为其中较大的一颗,它深红色的光芒能唤起温暖和力量,是父亲的象征。瑟昆达,或者琼,它柔和且神秘的银色光辉像母亲一样,只出现在童年记忆的最深处。
月光洒满了眼前的这片丘陵,静静流淌的河流在马瑟的照耀下,像蜜酒般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而远处的树木,顶上载着银色的光华,在林子中烘出浓厚的黑影。
在这万物俱籁的夜晚,受伤的孤狼凄厉绝望的嗥叫随风飘荡着。
“真是聪明的家伙。”面对这般嗥叫,罗丝虽然担忧却并不害怕。她所处的巨岩顶部,狼群根本无法到达,这块巨岩位于山坡下方,即使最擅长跳跃的剑齿虎站在山坡上,也无法一跃而上。
罗丝拿出了几支特制的长箭,箭羽呈黑褐色,箭杆比她的手指更粗,用最上等的桦木制成。这些特制的箭以前被用来猎杀野猪和巨熊,就算它们如何皮糙肉厚,也会被钻出一个可怕的血洞。
这时,树边的瘸腿突然站起身来,它迎着风发出了几声在罗丝听来颇为兴奋的嗥叫,仿似听到了亲人的召唤,而不是身陷绝地的哀嚎。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