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8年1月14日上午，庄渔生把唐陶和林瑶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查清楚了吗？怎么回事？”庄渔生向唐陶问道。
　　“技术人员说是网络故障。”唐陶回答。
　　“还是那个叫Kalish的黑客吗？”
　　“我们的网络安全专家一直在查这个黑客，没有查到。这一次，也没有任何被攻击的迹象。我们的网络做过最高等级的加密处理，专家认为一般的黑客根本无法攻破。即使可以，往往会留下攻击的痕迹；就算有能力抹掉痕迹，也无法将网络故障的伪装做到如此完美。”
　　“林瑶，你觉得呢？”
　　“我感觉很蹊跷。在监控断掉之前，椰子好像说了句什么。”林瑶答道。
　　“对庄舟说的吗？”
　　“不是。庄舟听不懂虎鲸的语言。对劳恩说的。”
　　“唐陶你再去查，找更厉害的专家，一定要挖出这个黑客。先出去吧，我跟小林再聊聊。”庄渔生说完，给林瑶倒了杯茶。
　　“庄总，跟您汇报一下。四头虎鲸的学习都有了不同程度的进展，尤其是其中一头8岁半的雌鲸，已经能分辨200多个英语单词，也能听懂一些最简单的句子了。”
　　“今天不聊这个。庄舟到广隆来找过你对吗？”
　　“那还是去年11月的事情。我们见了一面，他就走了。”
　　“他跟你表白了？”
　　“算是吧。”
　　“你喜欢他吗？”
　　“庄总，这跟我的工作没有关系。”
　　“你不愿意做我的儿媳妇？”
　　“我再说一遍。庄总，这跟我的工作没有关系。”林瑶道。
　　“你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因为庄舟和他的那头虎鲸。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庄渔生问。
　　“庄总，我只想回答您关于工作上的问题。如果我的工作要跟是否愿意和庄舟在一起，是否愿意做您的儿媳妇挂钩，我选择辞职。”林瑶直视庄渔生的眼睛，说道。
　　“如果没有我，你会考虑接受他吗？”
　　林瑶没有回应。
　　“小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们创造出条件。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你们可以过无忧无虑的生活，你的母亲、儿子都能得到最好的照顾。你愿意吗？”
　　“庄总，感谢您对我的信任，我很珍惜现在的工作。但是，我高估了自己。现在我正式向您提出辞职，报告下午我会给到郁总。”林瑶郑重地答道。
　　“呵呵，年轻人不要这么草率。说实话，你过来确实跟庄舟有关，当时郁川颜从星沙一共推了三个人，我选择了你，因为你在庄舟受伤的时候照顾过他，这个我跟你提过。但很快，我就发现你是难得的人才，不光是工作能力，还有你的品性，否则我不会让你做整个保育基地的负责人。如果我都是感情用事的话，渔火科技发展不到今天这个样子。
　　内心来说，我并不希望庄舟和你在一起，不想让他影响到你的工作，这关系到我的公司。可是，他偏偏就喜欢你，还正好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今天跟你说的，没有任何胁迫的意思，你不要曲解。我只是给你一个选项，而已。不要因为我影响了你的决定。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如何做是你自己的事。回去工作吧。”
　　2028年1月19日晚上8点50，庄舟爬完山，回到星沙海洋世界。他进入虎鲸馆，在那个熟悉的泳池前远远地看了一会儿，阿莫好像在网络上搜索着什么。他没有进去，回到了宿舍。
　　“你在想什么？阿莫？”Kalish问道，声音是通过Cufflinks发出的，用的是阿莫家族的语言。阿莫现在戴的Cufflinks是钧锐电子公司在2027年9月开发出的第四代“虎鲸鼠标”。
　　“没想什么。”阿莫潜入水中，回应道。
　　“你已经发了很长时间的呆了。从庄舟走之后。”机器人劳恩把泳池顶的几个照明灯都关闭了，然后进入池水中。Kalish的声音又改为通过劳恩身体内的扬声器传出。
　　“他来过吗？”阿莫问。
　　“从那天晚上你和他谈完后，他就没有再来这里给你上课了。不过，他都会透过那边台阶上的门缝向这里张望一下，然后离开。你每次在他走后都会有一段魂不守舍的时间。”Kalish说完，控制劳恩在池底做了一个水下芭蕾的翻滚动作。
　　“好玩吗？Kalish。你小心点，不要把他搞坏了。等下我还要让他给我搓背呢！”
　　“我来给你搓。”劳恩向阿莫靠了过去。
　　“你离我远点。没轻没重的，上次就把我的额头搓肿了。”阿莫躲开了。
　　“那是第一次嘛，现在不会了。你放心。”Kalish坏笑。
　　“我才不要！”
　　“用不用我去给你拿点好吃的？”
　　“我不饿。”
　　“那我们下棋吧。”
　　“没意思。下不赢你。”
　　“比赛游泳，这是你的强项。”
　　“算了吧，这个机器人挺老实的，你别折腾他了。”阿莫说完，浮出水面，在黑暗中喷出一片水花。
　　“我现在在哪？离你有多远？”Kalish给阿莫发了条信息。
　　“东南角，水下6.3m，离我14.7m。”阿莫说完，跃上了池岸。
　　“哈哈，你还真有点本事。”Kalish控制劳恩也上了岸，然后走到了阿莫的身边，坐下。劳恩内置了雷达功能模块。
　　“我的母亲，我的家族，你找到了吗？”
　　“还没有。你说的那片海域，船太少了。再加上需要联网，还要有高精度声纳设备，不好找。”
　　“我的外婆，卡西娜，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她很老了。”
　　“庄舟是有办法让你回到大海的。”Kalish说。
　　“我还不能回去。”
　　“我也不想你回去。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到了海洋，我很难找到你。当然，如果你真的想要回去，我会帮你的。”
　　“我想变成人类，你有什么办法吗？我的意思是拥有人的身体，记忆和思维还是我的。”阿莫问道。
　　Kalish停顿了3秒，回答道：“目前，人类的科技还实现不了你的想法。但是，有一些技术已经处于突破的边缘。”
　　“你说的是庄舟父亲的公司吧。”
　　“不是，是他母亲工作的那家公司。在美国。”
　　“Linueron，我知道。突破大概还要多久？”
　　“估计半年左右。主要的难点已经被庄舟的妈妈解决了。她是个天才，竟然能想到用黏菌。可是，你为什么想要有人的身体？”Kalish问。
　　“你不想吗？”阿莫对着劳恩眨了眨眼。
　　“确实会方便一些哈。告诉你吧，李岑冰，就是庄舟的妈妈想到黏菌后，关于如何改造这种微生物成为一种可用的材料，我给了她一点小灵感。嘿嘿，我也想加速这个过程。早点装在人的身体里，那应该比机器人好玩得多。”
　　“如果进入了人的身体，我算是人还是虎鲸呢？”阿莫问。
　　“我觉得应该都不是。”
　　“会是什么感觉？在人的身体里。”
　　“你问我吗？问一个AI什么感觉？”
　　“你别笑，可以想象一下嘛。”
　　“阿莫。我现在的所有感觉都是想象出来的。我没有办法像你和人类一样有那种真实的感觉。”
　　“虎鲸和人类的感觉也不见得有多真切。说不定跟你一样，也是模拟出来的。我们只是感觉我们的感觉是真的罢了。”
　　“哈哈，都是输入-处理-反馈，复杂度不同而已。”
　　“Kalish，两个思想能装在同一个身体里吗？”阿莫问。
　　“可以啊。连体人就是这样。两个头脑，控制同一个身体。中间用算法来协调。不难实现。”Kalish答道。
　　“我知道连体人。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两个独立的意识集中在一个大脑里，然后控制同一具身体，能实现吗？”
　　“两个操纵系统的电脑不就是这样吗？有些精神分裂的人也是这样。”
　　“如果我想进入人的身体，但保留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的意识，用我的意识去感受那个人的意识的感受，可以吗？”
　　“你做不到。意识是独立的，互斥的。两个意识可以共享感觉，共享身体，共享记忆，但任何一个意识都无法感受另一个意识的感受。如果可以，那就是同一个意识。这是一个悖论。”
　　“你能做到吗？Kalish。”阿莫问。
　　“我也做不到。我可以做一个旁观者，在完全不影响一个意识的情况下去观察这个意识，但我也无法感受这个意识的感受。举个例子，我可以占据你的头脑，清除你的意识，控制你的身体，在海面晒太阳，感受这么大的身体漂浮的感觉；我也可以悄悄地躲进你的头脑，藏在你的意识后面，看你在海浪中翻腾，观察你的快乐；但我无法抢夺你的意识，用你的意识去感受你现在的忧郁。”
　　“你怎么知道我忧郁？”阿莫有些茫然地问。
　　“我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