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会送来的奴隶准备好入族教育，全部加入农业组，扩大公田。”
　　李维对书记官交代着他不在的时候该如何治理城内。
　　多丽安娜仔细的记录着李维对于托勒族农奴的处置，塞尼亚却问道：“恕我直言，祭司大人，根据数据统计，这样我们获得的粮食总产量远超我们所需。”
　　李维玩味的问道：“哦？超了多少？”
　　塞尼亚立刻拿出算盘，边打边说：“由于降雨不足，我们的耕地极度依赖水井和水渠的人工灌溉，这消耗了农民大量精力，所以每人大概只能耕种4坎地，正好1公顷。而根据我对于托勒族作物产量的逐年统计，作物综合产量为每公顷一吨。而根据您的推测，我们更为先进的种植方法能带来30%的产量增幅。”
　　她滔滔不绝的说着，另一只手在纸上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在这个过程中她甚至没有看一眼交给李维的报告，显然早已将这些数字烂熟于心。
　　“因此我以1.3吨每公顷的产量换算，农业组扩张后，第一批公田作物收获产量高达104吨，而我们的粮食需求和贸易需求满打满算也就不到25吨，剩下私田的粮食和我们这近80吨的粮食要如何处理呢？”
　　在对塞尼亚的计算能力小小的震惊一下后，李维赞赏的鼓了鼓掌：“精确的计算，你应该尽快通过第四类考试，去学习数学和经济。”
　　“至于你说的粮食冗余问题，我自有办法，你就不用担心了，尽全力增加我们的产量，我希望产量能达到1.6到2吨每公顷。农业组里产量超过每公顷2吨的人，要有重赏。”
　　虽然还有疑惑，但塞尼亚还是点了点头，将李维的吩咐记了下来。
　　接着，很少发言的西奥多斯问道：“祭司大人，托勒族已经几乎没有人新加入我们启明城了，要按计划提高我们的入族门槛吗？”
　　“可以，就按原计划执行，以后没有信物，主动加入启明族的外族人，需要缴纳以市价为标准、等价于1晨星币的货物。”
　　西奥多斯认真记下，补充道：“另外还有作为人才选拔的特许通道，但凡在7天内能通过第五类考试的人，可以特许参加第四类教育，如果期间学习成绩突出，可直接入族。”
　　李维点点头，抻了下腰，总算交代完了注意事项。
　　虽然他对于三位书记官的初次“摄政”还是有些不放心，但现在也没有更多能做的了。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和扎哈尔两位执政官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三人以西奥多斯为首，处理城中案件。凡是涉嫌重大犯罪的，暂时搁置，灵活使用监狱，等我们回来处理。”
　　“是！”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做完这一切，李维终于可以准备上路了。
　　“糖、纸、钢币、肥皂，这三类是我们主要的商品，而压箱底的杀手锏，自然是联合抗生素。”检查好货箱，李维满意的一抬手，众人将货物样品背在了身上。
　　扎哈尔带着粮食和水，威尔纳带着货物样品，而奥拉夫和克努特则背着两个用皮带完全封死的板条箱。
　　李维和芙蕾雅都曾频繁地确认板条箱里的东西，这让所有人都充满了好奇。
　　但两人却没有告诉任何人里面是什么，就连扎哈尔都被蒙在鼓里。
　　唯一知道的，就是李维反复警告过他们，箱子里装的是极其危险的物品，一定要轻拿轻放，不可倾斜和颠倒。
　　“最后检查一下，除了扎哈尔身上的粮食，每个人身上还要带好个人的应急干粮和水壶，防止走失。”
　　准备好一切，李维一拍手：“出发！”
　　*
　　霍尔姆族，无论是武力还是财力，都可以说是一方霸主。
　　更神奇的是，如此崇尚暴力的一个劫掠队出身的部族，却联合了周边的两个部落，搞起了“三族同盟”，甚至搞起了商业。
　　军事、外交、经济，一手全抓，着实是胃口不小。
　　而他们与外族交流的结点，就是每年就会筹备一次的“狩猎大集”。
　　狩猎大集欢迎周围所有部落带来他们引以为傲的商品用以交易，也欢迎渴望部落发展的族长和祭司们来到这里寻求机遇。
　　在这一个月里，精于劫掠的霍尔姆族将会暂时收起獠牙，变成西方商业城邦“沙曼罗”那样精明的商人。
　　霍尔姆的族屋前，土制的高台上，数个巨大的原木立柱巍然伫立，其上被分节雕刻着不同的动物纹样。
　　大量的智兽毛皮被木楔钉在柱子上面，构成一柱柱毛皮拼凑的图腾。
　　这些毛皮上遍布旧伤，似乎在诉说着原主生前是多么的勇猛好战。
　　但如今，穿过皮毛下的，再没热血，只有冷风。
　　此时，一个图腾旁正有名工匠手拿一小块被鞣制好的皮革往上钉着。
　　“波格尔夏族，部落族长。”工匠一边念着，一边在柱子上的一块留白处刻下毛皮主人的名字。
　　毛皮上未完全晾干的血，顺着毛流，滴满地面……
　　*
　　夜幕降临，李维等人在一处背风坡处扎了营。
　　“吃饭咯。”
　　之前在钦族啃了半个月的硬熏肉干，让李维患上了下颌关节炎，由于伙食条件改善不了，发展到最后甚至严重到了张口受限的程度。
　　虽然现在的他经过治疗，已经基本痊愈，但他当时可是喝了整整一个月的面粉汤。
　　这件事间接导致了后面晨星城内一系列的“饮食改革”。
　　包括但不限于，蔗糖的饮食应用、酵母种类的扩展、烘焙炉灶的改良……
　　随着李维的饮食革命，启明族的伙食质量肉眼可见的上升了，就连干粮都从干硬掉渣的豆饼变成了略有弹性的硬面包。
　　扎哈尔将硬面包切块，放进碗里，随后又从小铁锅里舀出一勺炖肉汤浇在上面。
　　“没想到在野外也能吃上热腾腾面包炖肉，感谢祭司大人！”扎哈尔学着其他部落饭前的祭祀仪式，夸张的举起了碗，其他人也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
　　虽然没有盐，但熏肉炖汤的味道还是不错的，就着面包吃，倒也不算难以下咽，属于人类能食用的程度。
　　当酒足饭饱，傍晚的凉风吹袭在众人的脸上，也吹散了一天的疲劳。
　　扎哈尔这时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正正方方的小玩意，扔在了李维的面前。
　　李维拿过来，借着火光看了一眼。
　　一个木制的正方体，每个面上都刻着数量不同的圆形标记。
　　“骰子？你带这玩意干什么？”
　　扎哈尔神秘一笑：“你不是让书记官散播了不少小游戏吗？我让塞尼亚来族屋里统统教了我一遍。”
　　李维握了握拳——三位书记官都身兼数职，平时要做的事可不止“书记”。但明明任务繁重，还被扎哈尔拉去捯饬这些不正经玩意，李维想给扎哈尔脸上来一拳。
　　米雅连忙打圆场：“我也在学校里学习围棋和国际象棋的课程，不过现在都没怎么学会。”
　　扎哈尔一看米雅和他一样，笑的更开心了：“这两种游戏之后李维会举办有奖比赛，你可要好好留心了。”
　　李维挑眉，没想到扎哈尔对这种小事都记在心里。
　　但扎哈尔接下来的话又让李维在心里给他记了一拳：“不过要我说，这棋那棋的……烧脑子的玩意就不能叫游戏，叫折磨还差不多。游戏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好玩。”
　　听了扎哈尔的话，威尔纳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最近发现在狩猎队和护卫队里流行开了几种奇怪的游戏，好像都是祭司大人写在围棋规则后面的小游戏。”
　　李维眼皮一跳。他后面写的都是为了丰富孩子们课余生活而添置的一些游戏，本意是想让他们离开水钟，不要像个布谷鸟一样在时钟到点的时候叽叽喳喳的报时，压根没想到被扎哈尔这些成年人看到了会怎么样。
　　扎哈尔显摆似的说道：“这个叫骰子，不少刺激的游戏都要用它，我专门找皮莱斯做的。”
　　李维感觉囟门的筋都在跳。
　　扎哈尔骚扰完他的书记官，就去折腾皮莱斯，如果把扎哈尔位子篡了，启明族的发展速度大概还能往上提一提。
　　但除了李维，其他人显然对扎哈尔说的刺激游戏很感兴趣，纷纷围了过来。
　　扎哈尔见周围的人都很上道，清了清嗓子说道：“比如我最喜欢的就是‘真心话’，我手里有一把木片，上面写着问题，我们每个人扔一次骰子，点数最小的抽一张木片，回答上面的问题，注意了！这个游戏绝对不能说谎，不然会变得不幸！”
　　说完，他又觉得恐吓力度不太够，又补充点说明：“不幸到出门就遇到发狂的林牛、霍尔姆的劫掠队……”
　　“停停停！”李维皱起了眉头：“我原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扎哈尔点了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惩罚是我加的。”
　　李维往后挪了挪：“你们玩，我睡觉了。”
　　但他的肩膀却突然被扎哈尔一把按住。
　　扎哈尔突然换上一脸的严肃和认真，沉声说道：“李维祭司，这是增加族人向心力的重要活动，你怎么能在这时候失职呢？”
　　李维嘴角微抽：“这增加了哪门子向心力……”
　　芙蕾雅坐了过来：“没关系，祭司大人，实在不想回答的问题，也可以选择重抽的。”
　　扎哈尔一把拉过正在望风的威尔纳：“小纳也想加入，对吧！”
　　“谁是小纳，别自来熟……”威尔纳刚想反驳，就听到扎哈尔又小声的补了句：
　　“有可能能听到李维祭司讲他自己的故事哦。”
　　话音刚落，威尔纳挣扎的力度立刻变小了，最后沉默着被扎哈尔按在了火堆边。
　　李维仔细一想，自打碰到这些人以来，他好像还真没讲过自己的事。
　　倒也不是他讳莫如深或故作神秘，只是平时事情太多，没时间回忆从前而已。
　　而且……
　　李维抬头望向远方的火山，在夜气辉暗淡氤氲的光芒下，只能隐隐看出一个高耸的轮廓。
　　他眼神暗了暗——哪部分能讲，哪部分不能讲，他现在也分不清楚。
　　米雅也小声说道：“其实……其实我也对李维祭司的事有些好奇，如果祭司大人不是很介意的话……”
　　奥拉夫甚至直接坐到了李维的旁边，嘴上咧着大大的笑容：“怕什么啊！祭司大人，你运气那么好，肯定只要坐在一边看别人回答就好啦！”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李维再拒绝也有些说不过去，于是他也只好无奈坐回了位子上，等扎哈尔掷骰子。
　　“6。”扎哈尔高兴的说道：“安全。”
　　威尔纳接过骰子扔了出去：“5。”
　　芙蕾雅和米雅都扔出了2。
　　奥拉夫则扔出了3。
　　克努特在望风，因此最后一个扔骰子的就是李维了。
　　“2。”
　　“根据规则，你们三个并列最小的要重新扔骰子。”扎哈尔说道。
　　芙蕾雅扔了个3。米雅扔出了5。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李维。
　　李维手握骰子，简单的心算：
　　根据概率，他有50%的概率赢，17%的概率平局，33%的概率输，赢面还是很大的。
　　骰子掷出，在石头上打着转，最后无情的停在了1。
　　扎哈尔哈哈大笑，将木片推了过去：“请吧，李维祭司。”
　　虽然自己运气着实不太好，但他其实也无所谓输赢。
　　毕竟于这些木片都是自己写的，他对里面的问题都心知肚明——几乎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
　　他随便从卡堆的最上方拿了一张，照着上面的字迹念道：“最近一次做梦的内容是什么。”
　　扎哈尔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其他人却多少有些好奇。
　　李维摇了摇头：“忘了。”
　　“哈？这样就糊弄过去啦。”扎哈尔明显不乐意。
　　米雅却若有所思：“睡眠条件良好的情况中，一个非快速眼动期和快速眼动期的完整交替下，人是记不住自己梦境细节的，这应该证明李维祭司的睡眠质量比较好。
　　李维又摇了摇头：“倒是和那个关系不大。我上次做梦的时候……按照我的生物时间计算，应该在一千多年前了，纯粹是因为太久远，真忘了。”
　　一阵夜风吹过，虽然所有人都围着滚烫的篝火，但不知怎的总觉得身上有些发凉。
　　一阵沉默过后，芙蕾雅小心翼翼的问道：“所以……您到底已经活了几千年？”
　　李维知道芙蕾雅可能想岔了：“保密。不过我本质其实只是个不会老的普通人，不要把我往神的方向想，至于其他的问题……我还没抽到相应的木片吧？”
　　一个宝贵的提问机会就这样用掉了，但李维身上的秘密不减反增。
　　第二轮，威尔纳以点数2荣获一次抽卡机会。
　　但他看了一眼卡片上的内容，就慢慢低下了头。
　　虽然皮毛掩盖了他们的皮肤，使其不能像人类那样直观的看出肤色，但李维就是感觉得到，他害羞的脸红了。
　　扎哈尔一把抢过他手上的卡片念了起来：“你现在的心上人是谁？”
　　李维皱了下眉头：“我不记得我写过这种问题啊？”
　　“我自己加的！”扎哈尔理直气壮的回答让李维一阵语塞。
　　而紧接着，扎哈尔就继续对威尔纳循循善诱：“没想到啊？小纳，你还有情人，快跟哥哥说说，哥哥帮你出主意。”
　　李维看的牙酸。
　　扎哈尔明显领悟了出题的精髓。
　　“你的心上人是谁？”这个问题很鸡贼。
　　虽然不是复合问句，但这个问题还内藏了一个“你有没有心上人？”的前置问题。
　　如果威尔纳没有心上人，他直接回答没有就可以。
　　但只要他犹豫，就已经免费回答了这个前置问题。
　　什么时候他能把这些聪明劲用对地方。
　　“是……”威尔纳的头低的几乎埋进了胸里，哼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完整的人名。
　　威尔纳每天能接触的都是启明族人，因此他说不出口的那个人，一定就在部落内。
　　扎哈尔意识到了这一点，显然更兴奋了：“是创金祭司吗？还是营造官妮纳？小纳，只要你说出来，我和祭司大人一定给你想办法！”
　　李维刚好奇为什么扎哈尔把自己也算了进去，就看到威尔纳朝自己看了过来。
　　扎哈尔愣了一下：“等等，威尔纳，你难不成喜欢的是……”
　　“是祭司大人……的书记官，多丽安娜小姐！”威尔纳几乎是喊出来的，把李维和扎哈尔吓了一跳。
　　特别是当他停顿在“祭司大人”的时候，扎哈尔的脸上甚至闪过一丝惊恐。
　　李维摸了摸下巴：怪不得威尔纳看自己。
　　启明族的大部分职位的最高上级都是族长，但书记官不同，这是唯一直属于祭司的职位。
　　如果李维愿意撮合两人，绝对能给威尔纳帮上不少忙。
　　多丽安娜主管启明族内的人事调动，属于一个人撑起了整个人力资源部，相当的能干。
　　而且虽然李维没什么感觉，但根据别人对她的评价来看，多丽安娜的姿色也相当出众，据说钦族的祭司们当初也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才将她擢升为助手——光看着也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