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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恩?”看到那讨人喜欢的白色毛发,李维心情也好了不少。
“嗯……我打扰您工作了吗?”弗恩只是将头探入门缝,并没有立刻走进来。
李维苦笑:“倒是帮我暂时摆脱了工作。”
而这时,李维发现他的手上还拿着一张纸。
“学校里有问题想要问我?”
弗恩摇了摇头,拿着纸走了进来,还反手关上了门。
弗恩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是……是学校发的结业证明。”
自从在托勒族经历一遭,弗恩对李维说起话来总是支支吾吾。
搞得毫无育儿经验的李维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之前直接对扎哈尔投矛的彪悍劲哪去了。
李维摸了摸他的头。
希望那只是这孩子的无心之举吧,这么乖巧的孩子可千万别是个潜在暴力人格。
这时,李维发现弗恩似乎已经比他坐着还高了。
……应该是错觉吧,毕竟中间满打满算也就月余。
但可以确定的是,由于最近补充了不少营养,弗恩的身体和精神都比之前要健康的多,现在总算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常的孩子了。
李维从弗恩的手中接过了结业证明,又摸了摸他的头:
“那么快就通过第五类了,说出去要让那群托勒人羡慕死。”
第五类教育考试范围很简单,也很实用,一共就两门课程:“口语与文字”、“法典与准则”。
考试甚至说得上幼稚。
比如口语题目就是:“口述如何从大门走到祖屋。”
简直相当于人类过家家的水平。
但土著们大多是半文盲,第五类教育作为门槛,不可设的过高。
一想到弗恩努力学习的身影,李维觉得该给的鼓励还是不能少的,毕竟……
没有获得足够父母关心的孩子,成年后更容易出现反社会人格。
李维照着结业证明上的文字,在弗恩期待的目光下继续念道:“在晨星的见证下,已完成第四类,高级……第四类?!”
李维险些以为是印刷错误,对着光反复确定了几次。
弗恩也拿出了他的身份证明递了过来。
公民每完成一次教育,都可以要求将自己新获得的最高学位更新在身份证明的钢制薄片上。
而弗恩的学位一栏赫然写着:预备学者。
李维突然回忆起塞尼亚刚才的一句话:“第四类教育,完成率取整为1%。”
现在族内公民106人,1%就是一人,也就是说弗恩是全族目前唯一一个完成四类教育的预备学者。
所谓第四类教育。就不是第五类过家家似的小孩玩闹了。
在这里,学生需要掌握真正的知识。
包含几乎所有打破固有传统的现代概念。
在这个阶段,学生将破除一切迷信与愚昧,对整个世界的运行方式拥有初步的认知。
其下有6门必修课程:科学、逻辑学、社会学、数学、艺术、修辞学。
科学,让学生掌握科学方法论,理解探究世界的正确方式,并在其内包含了生物、地理、化学、物理、医学、农业等众多学科的基础常识。
逻辑学,赋予学生正确的思维方式,使其能够有效的运用自己的智慧,推导并解决问题。
社会学,使人能理解人与人之间如何交流,律法、经济、信任等因素又如何左右着人与人之间、群体与群体间的关系。
数学,科学的基础,万物运行规律下最底层的哲理。
艺术,取悦人的科学,人类智慧于精神层面的自我展现。并非只有物质的发展才是进步,文字、绘画、手工都能多方面的体现智慧的价值。
修辞学,这是基于第五类教育中“口语与文字”课程的进阶,无论是华丽的艺术辞藻或是高效的学术表达,与人沟通、传递信息,修辞上的造诣都是必不可少的。
当一个人能完成这六门课的学习并通过李维亲自撰写的期末考题,无论是艺术、社会、生物、化学……通往任何学科的路都将摊平在了他的面前,静待他的选择。
——细分领域的道路正在等着他。
这就是“预备学者”,只要他们向前再踏出一步,就能扬帆驶入学海,被人尊称为“学者”。
李维摸了摸弗恩的头。
这六门课程他设置的并不简单,就连米雅和芙蕾雅都分别在艺术和修辞学上败下阵来,他从没想过第一个完成这六门课程的竟然是他学习天赋并不出众的养子。
李维想了很多,这才发现弗恩还在
李维笑着将身份牌塞回给他,笑着说道:“可别让其他两个祭司看见。芙蕾雅和米雅必定要眼红的。”
弗恩摇着尾巴:“那我能吃那个吗?夹在面包里的肉饼。”
李维心里思索着是否要高调宣布第一个预备学者的诞生,一边从自己会做的寥寥几个菜单中挑了一个他认为孩子会喜欢的:“那个吃起来太撑了。今天还有宴会,等明天我给你做松饼。”
“松饼?”虽然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弗恩还是高兴的摇起了尾巴。
“好了,预备学者,现在回去完成今天的作业,晚上出来参加宴会,我做完手头上的事就过去。”李维又摸了摸弗恩渐长的鬃毛,将他送了出去。
回头看向手边摞得像小山一样的纸张,李维叹了口气,盘算着设立行政部的事。
“五点到了!”几个孩子围在计时屋前嬉笑着喊道。
“五点了!五点了!”
为了满足人们日益增加的对于时间计时的要求,李维将一种简易水钟的原理教给了生产部。
——烧制一个巨大的陶罐,并在底部开一个小孔。当陶罐盛满水时,水从陶罐下方慢慢流出,每当日冕上的影子经过一个刻度,就在水钟内当前的水面上刻下一个刻度。
经过反复的修改和测试,他们最终得到了一个划有13个刻度,能够连续计时12小时的简易水钟。
而每当水钟的刻度到达整点时,都会有专人进行报时。这时,喜欢凑热闹的孩子们就会模仿着报时员的样子跟着大喊,虽然十分扰民,但鉴于他们充当了扩音器的功能,不断校准着城市的节律,因此倒也没人和他们计较。
今后不短的时间里,这都成了孩子们重要的课余活动,这倒让李维考虑着是不是该传播些益智的游戏来让他们发泄精力。
把头从窗口伸回来,李维看到了最后一本没有审阅的册子——扎哈尔的执政记录。
翻开这本执政记录,李维发现城里民风还挺和谐,目前为止最重的罪行也不过是“意外致人重伤”之类的小事。
若是把这案宗放到健全的社会里甚至只能在民法里打转,都够不到刑法的边。
粗略扫一眼执政记录,李维就对事情理解的差不多了。讲的是一个木匠工人安装房梁时不小心脱手砸断了一个族人的腿,但在赦命祭司的治疗下已经痊愈,正在医院进行复健。
李维对这个案子有些印象,就因为这件事,他才给米雅和芙蕾雅两人赋予了祭司职衔。
不过没想到米雅竟然已经盖起医院了……有时间还是要去参观一下的。
李维视线下移,看到了扎哈尔的批复。
“根据法典第57条,判为意外伤害。赔偿受害者医疗费、误工费,计入行为不端。
“注:由于造成了重伤,本应受到刑事处罚,但受害人给予谅解,伤势经赦命祭司判断预后良好,责任人认罪态度明确,赔偿积极,免除其刑事处罚,改为罚金1晨星币。”
“57”这个数字上被涂改过很多次,可以见得扎哈尔还没有完全熟悉法典,依旧在学习和摸索。
行为不端并非永久留存的犯罪记录,而是定期销毁的日志。
只要没有在销毁前再次触犯法典或准则,那么除了这则执政记录外就不会留下这案件的任何痕迹。
李维快速翻过这些案卷。
每一条执政记录下,扎哈尔都依照法典引用了相应的法条。
李维仔细看过一遍,发现引用都没有什么问题。
而更重要的是,扎哈尔也在每个案件下备注了自己对于这个案子和所用法条的理解,而非直接生搬硬套。
虽然有的解释看起来很强行,但看得出扎哈尔在努力借此学习法律对于社会稳定所起到的作用,而不是机械地执行。
而这些是李维无法直接灌输给他的,必须他自己去参悟。
合上册子,时间已经来到了六点。李维叹了口气,决定去找扎哈尔好好谈谈。
可到达了广场,李维发现一向热衷于宴席的扎哈尔竟然破天荒的没在这里。
“扎哈尔族长人呢?”李维随手拉过身边一个正在搬运酒桶的开山族问道。
“俺……我不知道,今天都没见到过扎哈尔族长。”这名开山族第一次和启明族祭司说话,语气很是拘谨的答道。
李维随后又问了米雅和扎缪,也都不知道扎哈尔的行踪,只有米雅听到扎哈尔说他要出去散散心。
“宴会要开始了,他身为族长独自跑出去散心?”
李维没办法,只得让威尔纳叫上一群人出去找他。
灌木丛里没有人,树林里没有人,平原上没有人,河谷里没有人。
威尔纳和护卫们累的不轻,硬是找不到扎哈尔的身影。李维喝了口水,抬头看向天边的落日。
橙红色的光芒被小山挡住,形成了山影。
李维无奈地一抚额头。
“你们先回去吧。”他对威尔纳等人说道。
威尔纳不解。
“我大概知道他在哪了。”
威尔纳和塔莫一样不是多嘴的人,因此只是点了点头,在确认李维不需要护卫后,叮嘱几句便带队回去了。
李维从山脚往上爬,这是他第一次爬这座山,因为上一次是扎哈尔强行把他带上来的。
“你果然在这里。”
看着坐在山顶看着夕阳的扎哈尔,李维走上前去:“直视太阳会损伤视网膜。”
扎哈尔没理他,李维意识到米雅说的完全没错,他确实是生气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扎哈尔生气的样子。
竟然就只是独自一个人跑上山来……喝闷酒。
李维从他手边拿过水袋,发现里面竟然是消毒酒精。
“你疯了吧?我强调过多少次了这个是不能喝的!”高浓度酒精对他的肾脏和肝脏都有极大的损伤,如果里面有甲醇等杂质还可能导致失明和神经损害。
但扎哈尔置若罔闻,他沙哑的开口说道:“提图斯大人准备什么时候走?”
李维一听,将酒壶放下说道:“都想到要赶我走了吗?那你要失望了,我暂时还看不到走的可能性。”
“你走的时候会像你来的时候那样安静又突然吗?”
李维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你喝醉了吧?我承认前两天把你绑了是我的错,大不了按法典定罪就是了,这有什么好置气的。”
但扎哈尔仿佛和他说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祭司大人做的一切我不敢说都看得明白,但是隐约也能察觉到一些。”
他半低着头,脸上满是醉意,但眼神却十分清明,“你急着让启明族发展成你理想中的大城邦。而这个‘大城邦’的定义除了城市本身的发展,还包括对人才的培养,以及稳定的政治结构。”
这一番话说出来,李维就知道他肯定私下里看了不少次他的发展规划书。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你把执政官这个权力交给我,让我熟悉正确的法律运转方式。你的目标不只是创建一个城邦,还要有失去你也能自转的社会体系。”
李维不知道此时要不要点头,于是只好默不作声,而这无疑也是一种默认。
得到了李维隐晦的肯定,扎哈尔继续说道:“所以很久之前我就在想,为什么你反复强调自己不是族长呢?如果你是族长,还没有我这个不称职的领导者干扰,启明族应该发展的更快。”
扎哈尔又喝了一口酒,没等李维回复,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然后我突然想明白了,因为如果有一天身为族长的你突然消失,启明城一定会迎来混乱。而若是你培养出了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就能悄无声息的离开。”
扎哈尔给出结论:“你需要的是一个没了你依然能继续运作下去的、先进的文明。”
李维心下暗暗为他鼓掌。
扎哈尔猜的分毫不差,甚至快把他的任务内容直接说出来了。
“就在我快要把你真的当作是我们部落的大祭司时,费克托斯提醒了我,你同我们并不一样。”
“然后你用行动验证了,确实如此。”
李维沉默。
扎哈尔看向李维:“你所说的所谓‘白地’,根本不是部落吧?”
李维的声音低沉:“你还没有资格知道,我也还没有资格说。”
李维的话听起来似乎很刺耳,但侧面印证了白地的先进程度——只要他们想,甚至可以听到两人的谈话。
扎哈尔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李维的回答看似只是搪塞,却是在侧面回答他的问题。
李维叹了口气:“我懂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突然消失的。”
扎哈尔突然转过头来,直勾勾的看着他:“你拿什么保证?你在钦族和托勒族生死一线的时候,对我们有任何保证吗?”
“你连赴死的时候都能那么坦然自若,我该怎么相信你以后不会在面对敌人时一个冲动就消失?”
参照李维往日的战绩,他每次出外勤都带个重伤回来。
队伍里高大健壮的智兽从没受过什么重伤,反而是他这个策略型角色每次都伤到濒死。
着实令人费解。
无论是米雅、芙蕾雅还是他,启明族的所有人都常常猜测李维的“习性”:
平时智策频出,在头脑上压制地别人毫无还手之力。
但明明总是胜券在握,可以待在后方稳健取胜,却偏偏爱在关键时刻露个头,干些冒险的事情,然后被对方抓住破绽。
劫掠队一事之后,扎哈尔终于切实理解了李维的这种别扭性格。
更令他生气的是,这人还整天满口“人身安全最重要”,“不要冒险”,“情况不对就撤退”的大道理。
扎哈尔咬牙:真该罚他把这些话抄个百八十遍。
李维也不是个闭目塞听的人,但是虽然知晓这番略带指责的批评,却也知道这根植在人格里的习惯大概是改不掉了。
他沉思了一会,妥协的说道:“在我的一众同僚里,我确实是比较……有冒险精神的一个。”
李维还是挑了个褒义词来评价自己。
扎哈尔没理他,继续往嘴里灌着酒。
李维无奈地叹口气:“你可真是油盐不进……”
他站起来:“我向你保证,以后这样冒险的计划我会事先与你讨论。”
这一番让步总算是让扎哈尔的注意力回到了他的身上。
但接着,李维就又补充道:“我不能保证一定按你说计划的来,但我一定会足够慎重的审视你的建议。”
如果李维在这里信誓旦旦地保证“再也不会冒险”、“重视自己的安全”,反而听着像是一句空话,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很显然,他这般留有余地的回答,是他认为最好的提案,是可以践行的约定。
“你也大可不必患得患失得怕我偷溜。”李维一摊手:“你应该也察觉到了,有白地对我的约束,在启明族成规模前,我是没法任性地甩手走人的。”
说完,李维朝他伸出一只手。
扎哈尔转头又看了一眼落日。
丘陵就像一排排大地的牙齿,正努力地含下烈红色的日轮。
夕阳抛洒着自己仅剩的辉光。红橙相间的暗淡光芒将周围的氛围渲染的有些肃穆。
扎哈尔知道,即使聪明如李维,也无法预测过于遥远的未来。
就算他再置气,也无法规避所有的风险。
他挂在李维身上的心,恐怕就得这么一直悬着了。
未来是残酷、不可信的。
可眼前的人却不是。
于是他也伸出手,握住了李维的手。
就当他尝试站起来的时候,却一个没站稳摔回了地上。
他呲牙咧嘴的说道:“喝太久,腿……腿麻了。”
李维忍住没给他个白眼,领着扎哈尔,从缓坡慢慢走下。
路上,他们走过已经开采出一个大洞的采石场。
走过了因为作物发芽而绿意初现的广阔农田。
在启明城的大门处,他们遇见了为了参加宴会而赶路回来的运输队,一架架板车上满是矿石、木材、石膏、粘土和泥沙。
甚至还有托勒族前来运送粮食的商队,他们正带着些农具往回赶。
人来人往的居民区中,族人们在红砖砌成的房屋外挂着晾晒的熏肉。洗净的麻布衣挂在皮绳上随风微微飘起,被他们用各式植物和矿石染料染成了不同的颜色。
生产部里能听见此起彼伏的锻铁声,大量的木炭、陶器、铁器从重工组运到仓库。
见他们还在忙碌,李维亲自又去强调了一遍开山人也可以参加今晚的宴会。
妮纳负责的轻工组售卖着肥皂、纸张、麻布与线,每天生意往来十分繁忙,塞尼亚书记官甚至在这里打了一份零工,每晚来帮他们统计一天的销售额和利润。
建筑组在屋内挖了一个巨大的坑用以储存石灰,上面还严丝合缝的嵌上了盖子,能有效防止石灰与空气中的物质反应。而门外,则整齐的排放着大小一致的红砖,等待工人将它们砌成新的房屋。
供给组是现在整个启明城最为繁忙的地方,大量的面包和酒从这里运出,去往广场分发给众人。新出炉的面包随着热气满溢着动物油脂的香味,勾的路上的人难以自抑的留下口水。
在芙蕾雅指导下研发的不同风味、不同度数的酒被装在镶有铁制标签的木酒桶里,整装待发。
最后,当两人慢慢悠悠地到达广场时,部落里的大多已经人都已经找好了位置。
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抬头看向走到台上的大祭司和族长。
李维看了一眼身旁醉醺醺的扎哈尔,无奈叹了口气,将为他准备好的演讲稿扔掉,走上台说道:“今天不说什么了,大家放开了吃吧,注意不要饮酒过量,还有遵守行为准……”
李维后面的话被山洪般的喧闹声音完全盖住,就连他自己也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了。
热烈的红阳落下后,蓝黑色的夜空中只剩下了一轮皎白的新月。
而待月落,又是新一轮朝阳。
“太阳升起,太阳落下,急归所出之地。”——《传道书》
第一卷:急归,所出之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