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轻声念道：“信标。”
　　半透明的界面果然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主要目标：城市规模100人。
　　奖励：细胞介入增强。
　　阶段目标：摧毁一个聚落。
　　奖励：外神经核增强。”
　　城市规模一百人？摧毁一个聚落？这都是什么魔鬼条件。
　　扎哈尔的声音唤回了李维的思绪：“怎么办？要跟上那个祭司吗？他看起来知道不少东西。”
　　李维摇摇头：“别，他看起来很警惕。我想试试和威尔纳接触，他现在看起来很情绪化，或许可以利用。”
　　“会不会太危险了？”虽然扎哈尔知道李维有种能让人看不见的巫术，但威尔纳的实力跟班鲁可不是一个水平。
　　李维收了心思，向扎哈尔解释道：“被一个祭司排挤成这样，要么就是他在积蓄力量准备反攻，要么就是单纯饭桶。如果是前者，我们就利用他彻底把水搅浑，如果是后者，那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不管怎么样，我和你一起去。你不能自己去。”
　　扎哈尔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步，李维没法，只好保证不单独行动。
　　此时威尔纳已经结束今天的巡逻工作，孤身一人朝居住区走去。
　　在夜幕的降临下，扎哈尔和李维在错综复杂的空屋间拦住了威尔纳。
　　说是拦住，其实是威尔纳自己停了下来朝他们喊道：“有什么事不能见面说吗？非要鬼鬼祟祟跟在我后面。”
　　扎哈尔笑着从屋后现身，而李维则用偏光隐藏身形，站在远处观察。
　　“威尔纳队长，好久不见。”
　　威尔纳皱了下眉头，似是在脑海里搜寻着眼前这号人的名字，片刻后，他回道：“扎哈尔，深夜里跟踪我可不像是族长的行为。”
　　“这不是手下太少了吗？只好亲自来了。”扎哈尔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
　　威尔纳脸上表情则不见一丝笑意，他一手轻扶在左腰胯处的一个长约二十厘米左右的矛柄上：“所以你想做什么？向我报仇？”
　　扎哈尔抬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拿武器：“当然没有，只是想和威尔纳队长叙叙旧，毕竟当初威尔纳来我们扎特族让我们上交贡品的时候，我们可是亲切比试了一番。”
　　虽然扎哈尔举起双手像是投降，但李维知道，那个姿势是最方便从背后拔刀的。
　　而威尔纳虽然不知道这一点，但显然也没有相信扎哈尔没有武器。他的手握住身后的长矛，场面紧张的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威尔纳突然松开了手，首先解除了对峙，转过了身：“随你便吧，钦族的事情已经和我无关了。”
　　没想到威尔纳竟然变得那么好说话，但扎哈尔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他拦在威尔纳身前：“我还没事呢，威尔纳队长也太着急了些。”
　　威尔纳此时也知道了扎哈尔并非专程来打架，但也不想和他废话：“不像你，快灭族的族长当然悠闲。。”
　　听到这话，扎哈尔脸上最后的笑容也装不下去了：“我想知道钦族到底发生什么了。”
　　威尔纳理都没理他，绕过他准备离开巷子。
　　“作为报酬，我们能帮你见到族长。”
　　听到这话，威尔纳的脚步一停。
　　“我已经看过了修正后的族规，对于上贡的部分没有被修改。”
　　“你应该也记得‘纳贡部落族长要在纳贡后和钦族族长谈话’这一条规定，明天我们会要求面见族长，可以想办法让你混进来。”
　　原本这条族规是为了让族长威慑纳贡部落，让他们下次也乖乖带着贡品过来，但现在反倒被扎哈尔利用了。
　　“别白费心思了，祭司们不会同意的。”
　　谁知扎哈尔越过这个话题，突然聊起了另一件事：“最近钦族的日子不好过吧？大量外族离开，祭司无心管理，能捕猎的族人都被卷入内乱，就连一直上贡的小部落们也闻到风声不再进贡。”
　　“而我们启明部落则刚带来了整整三垛熏好的啮兽肉，你觉得他们真的能无视我们吗？不怕我们看到钦族衰败的样子不再上供吗？”
　　威尔纳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能不能相信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但自从族长回到部落就再也没面见过他，这不由得让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思虑再三，对族长的担忧终究压过了一切。
　　“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你要是想耍些别的花样，别怪我不留情面。”
　　扎哈尔咬了一下后槽牙，扔给他一件毛皮兜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披上这个，跟我过来。”
　　威尔纳觉得扎哈尔就是再想不开也不可能在钦族里对他动手，于是披上兜帽隐藏好样貌，跟着他走到了启明族暂住的屋子。
　　扎哈尔按照之前说好的路线，略微绕远了一些，以使李维能先一步回去。
　　威尔纳在屋内扫视一圈：“怎么就他们？舒尔舍呢？之前都是他和祭司们交涉。”
　　见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威尔纳立刻明白：“可惜了，他是你们部落里唯一的聪明人。”
　　“所以你们想听什么？”
　　“为什么族长突然要去星环城？”靠在墙边的李维突然出声。
　　威尔纳心下一惊，他自认狩猎经验无数，在进屋的一瞬就将所有人审视个遍。
　　他站在门口就是为了防止这些人突然发难。
　　在如此警惕的情况下，他绝无可能看漏一个大活人，即使这人身材十分矮小。
　　“他是谁？”威尔纳认为这人的地位应该不高，于是对扎哈尔问道。
　　扎哈尔看向李维，李维微微点头。
　　这一幕在威尔纳的眼里就显得十分怪异，毕竟扎哈尔身为一族之长，怎么介绍起族人还需要他本人的同意？
　　“这位是我们启明族的大祭司，李维祭司。”
　　大祭司，即为部落里统领所有祭司的掌权者，是仅次于族长之下的存在。
　　威尔纳确定记得上回造访他们时，部落里还没有这号人。
　　扎哈尔大概是疯了，在不知底细的情况下就把祭司位子送了出去，还因此改了族名。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威尔纳队长。”
　　威尔纳压下疑问，现在最要紧的是确认族长的安全：“很久之前，族长去了一次纳西族部落，纳西族的祭司告诉他，他的儿子会遭受血灾。于是从那以后族长就到处寻找巫医祭司。”
　　“托勒族的巫医祭司是最灵验的，他告诉族长说血灾只有降下后他才能知道能不能救。”
　　“所以他才会启程去星环城，想要换取遗血，因为遗血可以让人不老不死。”
　　这倒是顺便帮李维解释了一下什么是“遗血”，虽然李维不太相信这世界上会有这种东西。
　　“族长走了之后，就有人闯进族屋，杀了两个孩子跟他们的母亲……”
　　威尔纳的声音略有哽咽，但更多的是愤恨。
　　“是我的失职，明明族长在临走前特意交代了我要看好孩子们。”
　　没想到这个威尔纳还挺忠心的，仔细想想倒也合理，据说就是族长将他带回并抚养养大，感情深厚倒也正常。
　　“那些外族人——”威尔纳的牙根咬的嘎吱作响，显然忘了自己也是外族人。
　　看来威尔纳本身并不知道闯进族屋的其实是祭司们的安排。
　　估计驱除外族的时候他也挺积极配合的。
　　其实李维现在已经能把整件事情拼凑出个大概了：
　　祭司们早就谋划族长之位，此次终于找到机会，联合其他部族的巫医祭司做了个局，诱导族长离开部落。
　　趁此机会，下手杀掉继承人，甩锅给外族。
　　然后修剪族长的残余势力。
　　先将倾向于族长的外族人隔离并从部落驱逐。再把难以武力对抗的威尔纳以及亲卫势力，在不动用武力的情况下排挤出管理层。
　　——先夺取统治权，再利用权利修剪钦族，使其更贴合祭司团体的统治。
　　这等环环相扣、心思缜密的计划……李维不禁感叹，换做自己来估计也没法做的比他们更好了。
　　但李维现在却不打算将事实告诉威尔纳。
　　万一他发疯拿着刀砍了几个祭司，那情况可就完全失控了。
　　他需要的是可预测的混乱和受控制的爆发。
　　就像是开山的炸药，必须在起爆器的掌控中触发，才能让手握起爆器的人获得最大的利益。
　　等威尔纳平复下心情，李维又追问接下来发生的事。
　　“接下来我也不是很清楚了，族长半路收到消息后立刻赶了回来，看到两个孩子的尸体后就病倒了，几乎不和人见面。”
　　威尔纳说完了他所知道的一切，虽然能不知道其中隐瞒多少，又有多少真假，但也算履行了约定，之后就轮到他们了。
　　只见李维亮出了他的黑曜石刀片，走近了威尔纳，命令道：“蹲下。”
　　威尔纳对这个长相奇怪的智兽完全不了解，他警惕的后退两步：“你要干什么？”
　　李维耸了耸肩：“部落里谁都认识你，你这个样貌怎么跟我们混进族屋？”
　　威尔纳犹豫许久，就在李维即将不耐烦时，他一咬牙，还是蹲了下来。
　　在火把昏黄的微光下，丝丝浅褐色的毛发落地，威尔纳原本长长的鬃毛被李维三两下剃了个干净，还通过修整让他的脸型看起来更像犬科动物一些。
　　李维用水混合碳粉均匀涂抹在他的毛发上。
　　烘干并抖落多余粉尘，最终效果使威尔纳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血统不纯的黑毛钦族人。
　　威尔纳对着水面一照，甚至都认不出自己了。
　　随后李维还给他一个拇指大的陶罐：“这里面是混合精油，能掩盖气味，明天出门前抹在身上。”
　　这些精油是他尝试蒸馏各种东西获得的副产品。
　　本来李维是准备用这些精油来弥补“偏光”不能掩盖气味的弊端，但后来发现这些精油味道太刺鼻，反而让自己在嗅觉灵敏的智兽面前变成了气味信号发射器。
　　“安全起见，今天你就睡在这里。”
　　威尔纳点点头，知道这是怕自己这幅样子被人发现，导致计划泡汤。
　　而实际上，李维是怕他家附近有祭司的人监视。
　　钦族的祭司们还不知道启明族的小心思，因此启明族现在处于有利的暗处。
　　但如果被祭司们发现他们和族长势力的一号人物私下有所往来，那他们将会陷入十分被动的处境。
　　为此，李维已经想好了数种当威尔纳被发现时和他撇清关系的方法。
　　第二天一早，李维、扎哈尔和名为“菲利亚”的黑毛钦族人一起走到了祭司屋前。
　　“我是扎特族的族长扎哈尔，前来会见你们的族长特克拉。”
　　谁知那祭司头都没抬：“族长重病，不见客。”
　　李维立刻嗤笑一声：“我之前还听说钦族有多威风，就这？族长快病死，继承人也被外族杀了。我看下次也没必要上供了。”
　　费克多娃抬头斜眼扫视了这个口出狂言的扎特族族人，脸上闪过怒意。
　　“注意你的言行，族长的亲卫队不会允许你的这种污蔑。”
　　扎哈尔立刻训斥道：“李维，不能对纳贡祭司无礼！”
　　李维不屑的“啧”了一声，似乎压根没把扎哈尔的话听进去：“亏我们这次还带了满满三垛熏肉过来，没想到钦族是这么不把我们当回事。族长，这钦族跑了那么多人，早就是空壳子了，有什么好怕的。”
　　不出李维所料，当他说道“三垛熏肉”时，费克多娃果然翻阅起了记录。
　　扎哈尔止住了李维接下来的话，转身对费克多娃说道：“既然特克拉族长没空，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了，不过马上雨季来了，可能也会影响到我们打猎，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送来那么多熏肉。”
　　他的眼中闪过精光，并不与费克多娃对视，显然说的是搪塞话。
　　言下之意是：既然钦族这个样子，确实没有必要再上供了。
　　费克多娃用黑曜石笔指着李维和威尔纳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
　　“是我的两个族人，李维和菲利亚。”
　　费克多娃叫来一个手下，细细吩咐了一分钟，然后对扎哈尔说道：“族长可以面见你，他俩不行。”
　　扎哈尔疑惑道：“为什么？没看到族规上有这样的新规矩，而且之前面见也是三五人一起。”
　　没等费克多娃说话，李维就抢答道：“这是当然的啦！你看他们卫兵那颓样，万一我们两个进去给他屋顶掀了，他们那群软蛋能挡的住吗？我看我们还是在外面等着好了，别吓到他老人家”
　　费克多娃听的头上青筋直冒，但扎特族送上了三垛熏肉、解了他们燃眉之急也是事实，现在必须要稳住他们。
　　这时，族屋内一个书记官打扮的人匆忙走了出来，在费克多娃身边耳语了几句。
　　费克多娃眼神闪了闪，挥退了书记官，对启明族众人解释道：“不让你去是为了你好，万一你在族长面前像这样口无遮拦，可不是求饶两句就能放过你的。不过你们既然您们想见族长，族规上也允许，那就进去吧。”
　　威尔纳感觉像是做梦，没想到这个叫李维的竟然真靠口舌功夫就混进了他从前认为无懈可击的族屋。
　　而此时的李维也一改之前的不着调，面色严肃的对威尔纳说道：“在进去之前你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在族屋里面无论如何，不准抬头、不准说话、不准有任何反应。”
　　威尔纳想说这是三个条件，但此时族长离他只有一墙之隔，见到族长后这一切条件遵不遵守也都无所谓了。
　　“我答应你。”
　　三人走进族屋，此时土床上有一人正气息奄奄的靠在墙壁上，上身赤裸，而下身则被兽皮盖着，他的两旁各站着一位祭司。
　　“特克拉族长，我是原来扎特族的扎哈尔，您还记得我吧？”
　　“记得。你有什么事，我最近不方便会面。”特克拉的声音十分沙哑，仿佛真的重病许久。
　　扎哈尔笑着抬头，看向特克拉：“其实是这样的，我们从远方找来了一位新的祭司，在他的建议下，我将部落改名为了启明族，意为东方的晨星。”
　　特克拉没有说话，而扎哈尔则已经将他全身扫视了一遍。
　　“特拉克”的毛发的颜色没有问题，赤裸的上身能看到和上次见面时一模一样的各式伤疤。
　　从外表看起来，确实是钦族的族长特拉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