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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镇上的微型消防站接到警情中心通知后不过四五分钟,救援力量就抵达清平集火灾现场。
一场因女主人跑到街头凑热闹而忘记厨房还做着饭的疏忽,因救援及时没有造成过大的损失,火灾楼前救援人员仍在排查现场星星之火燎原的隐患。
失火肖福传家一侧是小巷,另一侧的李驷家虽是一片家徒四壁的光景,但队长金钰此刻仍仔仔细细的察看墙体是否完好无损,其内温度是否存在明显的变化……
金钰是土生土长的M镇人,从军队回到地方负责微型救援站工作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不过而立之年早已在小镇及附近的十里八乡皆留下不错的口碑。
往日踏破金家门槛上门说亲的媒婆自打去年金钰与相知十四年的初恋成婚后才不再登门,而今妻子肖潇已怀有身孕,正是人生幸福最浓的时候!
待金钰检查完安全隐患,起身看到如今这位身形佝偻,衣衫不堪,瘦骨嶙峋的孤寡老人时,始终无法与自己以往记忆中的李驷重合,内心一片唏嘘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叔,现在没什么问题了,您就放宽了心。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您直接就和我说”。
李驷那双浑浊暗然的眼睛从始至终都盯着这个和自己儿子年龄相仿的孩子,闻言缓缓的摆了摆手,
“到了我这年纪,不过在睁眼与闭眼之间,都不重要了。”
金钰闻言更加不知该如何作答了,他和老人的儿子李响自高中相识到大学再到毕业后他选择参军为国驻守边疆,从此二人在人生路上与君暂有一别!
之后的几年金钰每次返乡探亲都会和李响见上一面谈天说地,直到那年探亲返乡从女友肖潇那里得知那年中秋之际李响开车带着一家人,其母其妻其子回清平集与李驷团聚,至M镇转向清平集方向时与一辆迎头重卡相撞。
当救援的消防人员赶到现场时纵使个个身经百战,见到那情景也是头皮发麻,汗毛竖起,之后连连几日噩梦不止。
其父李驷当时正在家中锅灶间炖着父子俩皆爱的那口老父牌红烧肉,堂屋的八仙桌上早早摆着两瓶等人的好酒,一串最大最甜的糖葫芦,数种洗净的瓜果。
消息刚被人带来时,李驷正在案板前手中菜刀极速上下,口中哼着轻快的小曲。
李驷一开始并未听清,最先听清的是菜刀,最先楞在空中;脑袋才听到了,所以从未有过的空白;随后嘴唇微张颤抖着,反常的不发出任何声响。
那持菜刀的手自李驷习武六十年以来从来没有这般颤抖过,最后是身体如同触电阵颤不已,如同脊骨凭空少了一截。
传信之人此前从不信这世间有一瞬至老的事,后来李驷也不知怎么到的现场,也不知此事距离发生已经过了十五年!寻常老百姓家能有多少大事,只愿一生皆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金钰看着李驷缓缓走到那张用床板搭建起来的茶几前,于茶几前站立合拢双脚,双手反复在衣间来回仔细擦拭,缓缓伸出皮肉下清晰见骨相的右手缓慢且郑重的捻了三根香并排置于茶几上。
“擦”
随着火柴头点燃香头,李驷抬起右掌轻轻拂风吹灭香头上刚冒起的火苗,双手再捏香底缓缓拿起捧置额前,向着香炉的方向虔诚的拜了三拜,再仔仔细细的将香一点一点的稳稳插入香炉中。
做完这一切,李驷又将身体向后小退一步双手于胸前合十,双眼紧闭,心中念念有词。
金钰在李驷身后看着那一尘不染的简陋茶几,上面仅仅放着一个香炉,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东西。随着老人由动至静,恍惚间瞧见到了一道山的身影,不高,但上可顶天下可立地!
……
“队长,我们在火灾现场发现了一个人。”
一道洪亮清脆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金钰闻言怕惊扰到李驷祈福,转身轻手轻脚向门外走去。
李驷家门前,一班班长张龙正向队长汇报着队伍在清理现场时发现的一位光头男子的大致情况。
两人交谈间,一阵极其微小缓慢的脚步自金钰身后传来,是李驷走至门前停在大门处,其目光在金钰和张龙身上扫了扫接着目光横移停留在场中那更为显眼的光头男子身上,自上而下,自下而上始终仔细的打量着。
光头男子若有所感抬头恰好与李驷那宛如实质般的目光在空中接触,不过片刻眼底深处露出丝丝疑惑,与老人肯定是第一次见面,内心却有一股不像陌生人的微弱熟悉感滋扰?
正疑惑间,一道身高相差无几,体型更为壮硕的身影走到身前,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紧紧盯着光头男子眼睛,像是能把人心中的那点魑魅魍魉都看穿,
“姓名?为什么会出现在火灾现场?”
询问简短有力,不容质疑。
“半夏”
“救火”
收到的回答更是简单,但也就只有简单。可谁都没注意到那大门前的老人身体两侧的手掌早已紧紧握拳可见指骨,极力控制着微微抖动的瘦弱身躯……
“哦,这么说是个见义勇为的人?”
金钰闻言双眼骤然变得凌厉,紧盯着半夏的眼睛,见后者目光与之相汇时,并未有半点的慌张和闪躲。
遂又将目光从上到下的扫视着身前的半夏,眼神逐渐显得疑惑不解,只因此时的半夏除了面部和手背有些尚未来得及擦拭的污垢外,身上的衣服却干净如初,这难免不让人心生疑惑。
半夏自始至终目光都停留在身前被称呼为队长的金钰身上,此刻见对方表情明显出现变化,便随着对方游走的目光连忙审视自身,一看之下,心中已是一片了然,连忙解释道:
“这位队长,我是J省某科研中心的科研人员,这身衣服是我们研究所目前研发新材料的最新实验成果,目前并没有公诸于世,之所以和你说完全是为了打消你心中的疑虑,还望你千万保密。”
半夏一边将心中此前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和盘托出,一边右手熟练的在衣服上轻点几下,随着一声极其微小的
“嗡嗡”
声传来,体表上的衣服瞬间浮现出如鱼鳞般的层次,上下浮动如同游鱼吐息。
“至于火灾发生的时候,我刚好就在离这不远处的街头,这点此地的居民都可以做证”。
金钰望着眼前光头男子半夏在身上的一通轻点,随后衣物便如同拂风清洗一般,几息间便衣亦如新,甚是神奇。
周遭三人见此皆是震惊不已,一时间只能听到细若如蚊的“嗡嗡”声。金钰不愧是从军中和消防磨砺几年出来的精兵悍将,凭着这些年的经历和接触,虽有那么一恍神的功夫被震撼住,却也反应极快,迅速收敛住心神。
此时心中再将方才光头男子的一通话语,略一思索一番后,结合当下科技创新蓬勃迸发,一日千里的高速发展时代,每天各地,各行业间都有数以千计,万计的新型科技产物现世,其中有些能装备到作战单位的更是严格保密。
加上先前光头半夏临场熟练异常的演示和娓娓道来的话语,金钰心中那份尚未成型的疑虑之风,此刻已湮灭于心底。
金钰转动目光看了看前后尚未回过神的张龙,李驷二人。一道浑厚嘹亮的命令从金钰口中传出,惊醒了愣神中的张龙,
“张龙,速去察看扫尾工作进展如何,准备收队。”
“是…是”
一声坚定有力的回答迅速掩盖前声,随后张龙迅速转身小跑向目标地点,独独剩下李驷尚在愣神,眼神越加的茫然。
随着张龙的离去,金钰淡淡的看了一眼身前的半夏,眼神平淡如一汪静水,再无半点继续追问的样子。随后金钰微微侧身,恭敬的给立于门前的李驷打了声招呼,
“李叔,李叔……我就先走了,您多照顾身体,我有空再来看您”。
李驷心神随着阵阵呼唤回到躯壳,内心百感交集,悲怆渐生,看着眼前这位儿子曾经的同窗,想到如今两人的境遇更是天差地别:他生,他去。
试想一切皆可重来,过往一切灯红酒绿连同自己皆可抛,只求他也生!
老人李驷此刻靠在红漆褪色木质疏松的木门旁,夜幕深沉下的身影越发显得老人是木门,又让人忽觉木门是老人。
听到金钰要走,老人李驷仍是只摆了摆手,
“去吧!孩…子…。出门在外多注意安全!”
“哎”!
此时太阳早已落山,这身影,这木门,这处人间老与旧却把黄昏照进人心!
门前景,尽收金钰眼底,可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要有,不如珍惜当下!
七尺男儿可翻山,可越岭;可流血,可流汗;可委屈,可受辱。
七尺男儿也终究不过只会回答一句,人间万万千,同音不同人的“哎”字!
如果只是悲伤,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青丝别银发,悲伤的是不停悲伤!
金钰已经带队离开了清平集。李驷家黑漆漆的门前,此时仍站着两个人,恢复平静的老人李驷和不知归处的光头半夏。
一个是随着金钰的出现,思到深处人如故的孤寡老人;一个是初来乍到,目前尚无居所的外来客。
此刻一老一少隔着深沉的夜幕彼此间再次互相打量着,随着这番二人间更为细致的打量,半夏心中愈发确定自己一定是在哪里见过老人,只是今天一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此刻的脑袋里仍如翻江倒海一般不能肯定。
可能正是因为这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干扰,内心深处逐渐升起一股强烈的呼喊,“靠近他,靠近他。”
半夏正强压着内心上涌的渴望,思索着该如何接近老人时。
李驷似是思量很久,率先打破了两人间的平静,言语中略显小心:
“孩子,看你不像是本地人吧?”
半夏无可奈何的叹气道:
“老人家,您真是好眼力,我确实不是本地人。现在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去!”
李驷一听果然如此,想他年轻时也是长年在外,也是个以四海为家的游子,自然更能理解在外之人的难处,语气里带着和蔼道:
“孩子,天这么晚了在清平集可有地方住?若是不嫌弃我这条件寒碜,就与我这老头做个伴吧?”
半夏见老人主动伸出橄榄枝,竟有留他住宿之意,内心不禁一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却也不敢表现的太过积极,连忙问道:
“老人家,我这来的突然,怕是会打扰您和家里人休息?”
老人摆了摆手,写满疲惫和忧愁的脸上并未因此话再出现半分波动,
“不碍事,我家如今只剩下我一人了。”
半夏自知问到老人伤心处,又深知自己当前的窘境,也就不再与老人客套,便应了下来,
“谢谢您老人家,那我就打扰了。”
李驷听到半夏终于答应住下,那从始至终都一直拱起的眉间像是得到了一丝极难察觉的舒缓。
奈何老人这些年活得太苦,川字的眉间烙印的太深,也许是错觉,也许是老人行将就木觉得有个孩子能陪伴着走完人生最后一程,也属实心有慰藉!
随后半夏便跟随在老人身后,向着尚未掌灯漆黑一片的屋内走去。
这日是大地回春的第二日,三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