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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墨之正想着温若漓,突然一声警报声伴随着爆炸的巨响把他拉了回来,只见对面的吴樾和司徒烟都站了起来,关山也走到酒楼门口查看,这声巨响来源于下埠,好像是下埠被炸了。
众人都纷纷跑到外面看情况,不一会,一个伙计便急急忙忙的跑回来:“不好了七爷,”那伙计气喘吁吁地对关山说:“下埠那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几架日本战机,往赤墈市场、升平酒家、中华书局等地方扔下好多枚炸弹,现在下埠那边都被炸得不成样了,死了好多人,上埠的人想去救援都去不了,日军的战机还没走!现在还在炸呢!”
酒楼里的食客顿时乱作一团,大家纷纷议论:“还好今天没去升平酒家......”,“现在炸下埠,待会是不是也会来炸上埠?”,“炸弹说来就来,我们该往哪躲呀?”“躲不了的,日军看哪人多就往哪扔,咱听天由命吧!”
上埠的民众纷纷涌到江边,看着对面下埠被炸得烽烟四起,大家含着眼泪看着自己的家园被日军肆意炸毁,一个个都颤抖着说不出话,脸上满满的愤恨。
“赤墈市场......”吴樾惊觉道:“糟了!阿冲还在下埠联络处!”说罢他便想往门外冲去,却被司徒烟一把拦住。
“你现在跑去下埠也没用!”司徒烟焦急地说:“日本人还在炸下埠呀!你要跑去送死吗?”
“阿冲不能死!”吴樾激动地说:“他不能死,我不能再让我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了!”
司徒烟于是紧紧地抱着他:“你不能去!不能去送死!”
“阿樾,你冷静点,下埠现在还在轰炸,我们谁去了都是死路一条,”陈墨之赶紧过来劝住吴樾:“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有了阿烟,你有事的话她怎么办?你就不为阿烟想想吗?”
听到这句话,吴樾被劝住了,他咬着牙闭上眼,眼泪簌簌而下,司徒烟看到他整个人都在颤栗,知道他在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和心魔,于是她抱着吴樾,温柔的安抚他:“阿樾,别怕,你要相信阿冲,他一定吉人天相,能躲过去的......”
吴樾被司徒烟抱着,整个人像小孩一样依附着她,他颤抖着嘴唇,脸色苍白,司徒烟拍着他的背,温柔地哄他,不一会,吴樾便慢慢安静下来,整个人也不再颤栗了。陈墨之看着这两人,明白了弟弟为什么喜欢司徒烟,这个女子,的确能让他放心把吴樾交给她。
日军的战机在下埠轰炸了半小时后便飞走了,群众们见不再轰炸了,便纷纷涌向下埠,陈墨之、关山、吴樾与司徒烟四人也立马跑去下埠,只见曾经繁华热闹的下埠街区此时变成了一片废墟,升平酒店、中华书局等建筑物大楼倒塌,破碎的墙头和瓦砾见证了这场人间灾难,众多的伤者在废墟中挣扎,他们呻吟着,试图寻找一线生机。
吴樾跟陈墨之首先跑去联络处找文冲,司徒烟看着街头满布的尸体,不觉停住了,在她脚下不远处,是四个小孩的尸体,他们非常的小,最大的看上去五六岁左右,最小的也就两岁的样子,此刻他们倒在废墟中,紧闭着眼睛,没有了生命力,血肉模糊得像一块块沾满血的破布,地上到处都是人类的残肢碎肉,司徒烟小心地走着,她一边走,一边不自觉地颤抖,此刻她明白吴樾为什么会颤栗了,人在看到同类的尸体,尤其是非自然死亡而死状惨烈的尸体,都会由内而外地颤栗,这是一种生物感到危险的本能反应。此刻司徒烟就是本能地颤栗,她四肢冰冷,不自觉地颤抖着,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关山从她背后走了上来,脱下了西装外套裹在司徒烟身上,司徒烟看到关山眼角含泪,他也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司徒烟于是哭了,关山看着周围的一切,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但他还是叹了口气,沉声说:“别看这些了,我们赶紧去找找还有没有其他生还者。”
司徒烟点点头,便随关山去找废墟里的生还者。
街边那些被炸毁的铺子中,有一些人躲过了炮弹的袭击,但也永失所爱。司徒烟看到那个卖烧鹅的老人正抱着他被炸死的伴侣在嚎啕大哭;而她经常去买鸭粥的那个铺子,老板也在他儿子的尸体前哭得死去活来,司徒烟还记得他儿子叫小智,是个非常温和的年轻人,不久前还听说考到了大学,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那些躲过炮弹的人们,此刻正在废墟里一个个地抢救尚有呼吸的伤者,司徒烟一路走着,直到看到江边一处大树下,有一个被炸烂了半边的平底锅和散落了一地沾着泥尘的豆腐角,司徒烟心脏一紧,她先是不敢相信,但还是慢慢地走了过去,只见也安氏倒在烧着了的树下,他半边身被炸没了,以前用来代替走路的那个带轮子的木板,此刻正在他身旁,连同尸体一起焚烧。司徒烟闭上眼,不忍再看也安氏的尸身,她痛苦地咬着嘴唇,已由刚才的惊慌恐惧变为此刻满腔的愤恨,日本人真他妈的该千刀万剐!
此时陈墨之和吴樾带着受了伤的文冲回来找他们,这文冲命大,轰炸的时候正在如厕,联络处被炸掉了半边房子,偏偏没炸到茅房那一块,所以他也就是被飞过来的碎石砸伤了一点,整个人并无大碍。当看到陈墨之和吴樾来找他的时候,文冲“哇”一声大哭,死死地抱着吴樾,哭着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吴樾翻来覆去的检查文冲的身体,见没什么事,也抱着他哭了,陈墨之在旁边看着这两个抱头痛哭又破涕为笑的人,心想要不是知道吴樾还有司徒烟,真的会被眼前这一幕误会到。
把文冲带出来之后,三人便回去跟司徒烟和关山汇合。司徒烟见他们两个人去三个人回,便松了口气,吴樾朝司徒烟跑过来,看到司徒烟哭红肿的双眼,顺着司徒烟的视线,他看到江边树下也安氏那半截尸身,顿时明白了,便一把揽过司徒烟,把她的头埋在自己怀里,不让她再看那惨状。陈墨之迎上来说:“阿樾,你带阿烟先回去,我和七爷跟阿冲留在这帮忙救援。”
“我没事,”司徒烟从吴樾怀里挣脱开来,说:“我也可以参与救援,虽然没学过医,但搭把力还是可以的。”
陈墨之点点头,便说:“我们得争取时间,那些伤者不能在废墟里压太久。”
于是,他们五个人融入赤墈的群众们,一起在下埠废墟里帮忙救援,一直忙到大半夜,警队和官方救援人员统计过伤亡人数后,他们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金城酒家,发现冯师傅一直在等他们。
冯师傅看着浑身脏兮兮的五个人,便迎上来说:“七爷,你们受累了。”
“老冯?你怎么还没回去?”关山问。
冯师傅说:“厨房的阿武,他老婆被炸死了,还怀着五个月的身孕呢,阿武走后,其他人也心不在焉,我就作主让他们都回去了。我一直担心七爷你们,所以就留在这等。”
关山道:“你也受累了,赶紧回去歇歇吧。”
冯师傅道:“我不累,你们都饿了吧,我现在就给你们做些吃的。”说罢他便进了厨房,把灶炉打开。
五人一言不发地围坐在一起,吴樾见司徒烟身上还穿着关山的外套,便脱下自己的褂子递给司徒烟:“阿烟,你这是七爷的衣服吧,还给七爷,穿我这个。”司徒烟听罢,才醒觉自己还穿着关山的衣服,便脱了下来递还给关山,吴樾接着把自己的衣服给她搭上,她说:“不用了,我不冷,你穿回去吧。”
吴樾穿好衣服后,关山说:“上次扫射只是试探,这次是正儿八经的开火,看来,碉城也快要沦陷了。”
“他们炸了广州十四个月,就为了切断所有的运输渠道,”陈墨之道:“今日,怕是不止碉城,他们应该会在四邑不同的地方分别轰炸,一来作为警示,二来是为了更好地摸清楚各处地形。”
这时,冯师傅端来五碗热气腾腾的面,五人忙到现在,早就饥肠辘辘,便三下五除二把面吃光,吃饱之后,陈墨之跟吴樾和文冲说:“我去夜巴黎酒店给你们开个房间,你们暂时住在那,等缓过这一阵子,我再给你们寻另外一个住处。”
司徒烟听罢,便问一旁的关山:“七爷,现在这个时势,要不他们俩就住我那吧,彼此都有个照应,可以吗?”
“你现在住那里,你说了算。”关山道。
司徒烟于是回过头来跟陈墨之说:“大哥,他们俩要不就跟我一起住吧。”
“也好,等缓过这一阵子,我再找一所大一点的房子,”陈墨之说:“到时,你们三个都搬过去住,阿烟现在的房子,就还给七爷吧。”
关山在一旁叹了口气,说:“所以今天就是啥都还给我了要跟我割席是吧。”
“怎么会,”司徒烟道:“你还是我老板呢,你不赶我走的话,我还得在金城继续做下去。”
“这是你说的,”关山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劳累了一整天,众人吃过面后便散了。几天后,陈墨之看报纸,发现3月28号那天,不止碉城,四邑的会城、恩城、宁城等地都在同一天遭到了日军战机的轰炸,而且他们轰炸的地方,还都是一些埠口。很明显,日军此次以轰炸为掩饰,主要目的就是要摸清四邑乃整个广东的交通脉络。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最近入的那一批军械,就得赶紧送出去了。那批军械是他混在陈家商行的货物一起入的,此时就锁在陈家仓库,而这件事只有吴樾和文冲知道。陈墨之入这批货,就是为了支援四邑各地的抗日游击队,所以现在他得想办法把这批军械运送到四邑各处。于是他去了一趟龙安教堂找乐慧,跟她说了这件事,并且让她们那边也出一批人一起运送,等吴樾他们把货从陈家仓库运送出来后,就与他们的人一同将货运送到四邑各个抗日联络点。
乐慧答应了,并跟陈墨之约好三天之后的寅时在下埠码头等。从教堂出来后,陈墨之接着去找了吴樾,跟他说好运货的时间和地点后,便回了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