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杨怀蓉与林佳英一起坐公交车去实习单位报到。在车上，两人用尽平生的智慧讨论，如果没午餐吃怎么办，有午餐吃太贵太难吃怎么办，没地方午休怎么办，会被安排做什么事，等等，自作聪明拟好预案。
　　这年代，每一个大学生在毕业之前，都觉得自己真是个人物，尤其是女大学生。
　　时间已是初秋，但酷热难耐。公交车上的汗臭烟熏，使两位少女的身上，有种难以名状味道。林佳英一下公交车，扭头嗅下自己的肩膀，眉头直皱，说太难闻，如何去见人！杨怀蓉哈哈笑着，全不当回事，说：“没事，没人会在意你的味道，在意的是你的脸蛋。咱们只管往前冲。”说完，拉着林佳英的手，以一种更亲密的姿态往前走。
　　来到一个大门前，两个人不约而同掏出介绍信看地址，对应大门左侧的门牌号，没错，就是这个地方。杨怀蓉环视一下，这是一座院落，院落里树林葱茏，树林后面是一座四层小楼，半新不旧，疑惑大门外面没有悬挂牌子。
　　地址对上，只有往里走。刚进大门，林佳英发现在大门里侧有间小屋，一个人站在门口，在向她们招手。林佳英轻轻拉住杨怀蓉，向小屋靠近。一位半秃半白的老头是门卫兼传达，看到有陌生人到来，尽责地盘问她俩来干什么。
　　杨怀蓉用特有的媚声回答：“阿伯，我们是来实习报到的。”估计看门老伯尚存的那点阳刚之气，尽被杨怀蓉的媚语柔眼融化于无形。
　　“有介绍信吗？”老头挺内行，语气明显亲和许多。
　　“有。”说完，杨怀蓉双手捧上介绍信，同时示意林佳英拿出。
　　老头拿起老花镜戴上，细看杨怀蓉的介绍信，很快递回，指示说：“QQ厅在后面二楼。”看到林佳英手上有介绍信，老头也随手拿过来看，很快说：“GG公司在后面三楼。你们转到后面，能看到牌子。”
　　她俩对老头的指引和善意表示感谢。前楼楼下挂着一块牌子，是JJ局。水泥路左拐，进入楼的侧面。楼后有楼，前后两座四层楼一模一样。杨怀蓉眼尖，看到后楼楼下挂着两块牌子“QQ厅”和“GG公司”，分别挂着一楼楼梯的两边。
　　刚好有位女士从楼梯口出来，杨怀蓉和声悦气地问路：“你好，请问QQ厅和GG公司在哪里？”
　　虽然杨怀蓉尽量调整语调，但被问路的女士还是有点不适应，略微停顿，问“你们来干嘛的？”
　　“我们是岭南大学来报到的实习生。”杨怀蓉在努力着。林佳英在一旁，努力忍住笑。
　　“哦，实习生啊。”略一停顿，再问：“两人都是？”
　　“是的。我在QQ厅。她在GG公司。”杨怀蓉礼貌地回答。
　　“二楼是QQ厅。三楼是GG公司。你们上去找办公室办手续。”说完，女士头也不回地走向前楼。
　　“我们结伴报到还是分开报到？”林佳英在上楼时问。
　　“结伴。”
　　“其实，本可以在牌子的下面标明几楼，方便人民群众。”林佳英毫无生趣说。
　　“肉食者谋之。”杨怀蓉毫无表情地回应。
　　她俩上二楼，左右顾盼，很快看到办公室的牌子。杨怀蓉拉着林佳英走向办公室门口。里面几个人，围坐在中间排列在一起的办公桌周边，有的看报纸，有的在喝茶，有的在说话。杨怀蓉敲两声房门，清清喉咙，等着人家回过头。敲房门时，杨怀蓉觉得这场景复制学院办公室，墙上亦挂着几位长髯智者的照片，入门处有一个报纸架，光线有点昏暗。
　　办公室里面所有人齐刷刷抬头转头循声，向门口看来，对来访者行注目礼，没有人开口。因为背光，里面看外面并不清晰，只能大概知道是两个女的。
　　杨怀蓉沉着地迎着眼光，说：“我俩是岭南大学来报到的实习生。请问在办公室报到吗？”
　　靠里边朝门的一个中年妇女遂转身向其右侧一位中年男人说话。杨怀蓉林佳英继续站在门边。约莫过了一分钟，中年妇女发话：“我们只要一个实习生，怎么来了两个？哪一个有介绍信？”口气表情明显带着居高临下的架势。
　　杨怀蓉见多识广，知道衙门见人说话，回应道：“就我一个，另一个是到GG公司实习，今天同时报到。”
　　“那你把介绍信拿过来。”
　　杨怀蓉让林佳英留在门边，自己拐过桌群走向中年妇女，双手递上介绍信。
　　中年妇女似乎屁股与座椅连为一体，一直坐着，接过介绍信并快速看后，递给右侧领导模样的男人。男人看过递回给中年妇女，说：“这事你安排。”
　　中年妇女接到令牌，往后一靠，侧头瞧着杨怀蓉，发号施令：“杨小姐，实习就在办公室。那张办公桌你可以用，”一边指着最靠近门边的桌子，“如果别的处室需要帮忙，你也要去。今天就开始。你可以先坐着。”
　　“谢谢领导关照。”杨怀蓉恭敬地说，走到门口林佳英面前的办公桌边。这时，她想陪林佳英去报到，故继续恭敬如初地说：“领导，我陪下同学上三楼GG公司报到后就下来，可以吗？”
　　“可以。”中年妇女发话，抬眼看林佳英，还是没看清楚。
　　她俩转身出办公室，爬上三楼。林佳英的报到过程及结果几乎与杨怀蓉如出一辙，只不过中年妇女换成了中年男人。GG公司的中年男人在接过介绍信时，涎着脸注视林佳英。林佳英脸微红而显得多些妩媚。
　　林佳英是气质内涵上的妩媚，轻易不会外露。杨怀蓉是言辞声调上的妩媚，出声则弥漫。
　　林佳英与杨怀蓉一样，照例被安排到最靠门的桌子。杨怀蓉转身回来办公室，进门时说“领导。我回来了。”径直准备坐在被指定的座位。在坐下的那一刻，她发现办公桌上面有一层薄薄灰尘，猜座椅上也少不了，弯着身子犹豫几秒钟，没坐下去，扭头看见旁边热水瓶边上有抹布，遂向领导请示可不可以用，经领导同意后而抹干净桌子椅子，才放心地坐下。
　　林佳英面临同样的问题。她穿着白色裙子，怯生生地问：“主任，有没有抹布用，抹下座椅？”
　　男领导立刻接话：“有，在门背后。”
　　林佳英轻手轻脚，拉门拿抹布，轻轻抹椅子桌子，然后拿到外面走廊轻轻抖抹布，放回门后挂位，轻轻回到座位坐下。
　　两位女实习生坐了一个上午，没有被分配到什么活干，想干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其他人一上午只是看报纸喝茶聊天，没有什么正事。近十二点，陆续有人离开办公室，GG公司办公室主任从抽屉里搜出一张工作胸牌，叫林佳英戴上去食堂吃饭，提示是免费午餐，食堂在后面平房，有食具。
　　刚还在揣测午饭的林佳英拿着工作胸牌，如手执指明灯照亮人生的路途，离桌下楼去找杨怀蓉。二楼办公室门口，冷不防杨怀蓉一个箭步冲出来，差点撞上。林佳英吓一跳，问啥事这么急。
　　“饿了，准备叫你去吃饭。怕饿着了我的小心肝。”说完嘻嘻笑之。林佳英骂杨怀蓉不正经时，看到杨怀蓉手里的工作胸牌，也把自己手里的工作胸牌拿起来摇摇。两个人会心地笑了，欢天喜地地拉手下楼寻食堂，有种一切顺利的感觉。
　　GG公司办公室主任跟在两位实习生背后，不紧不慢，一直注视着前面女生的诱人身姿，随着进入食堂。打完饭菜后，他故意选择一个林佳英背后的位置，边吃边偷瞄。杨怀蓉吃着吃着，总感觉有眼睛往这边，抬头而看。主任赶紧低下头，鬼鬼祟祟的样子，全落在杨怀蓉的眼里。
　　杨怀蓉低头吃饭，小声说：“有人在背后偷看。不要回头，装作不知道。”这话导致林佳英感觉有芒刺在背，浑身不自在。由于知道有人在偷窥，她俩唯有默默吃饭。
　　两个人细嚼慢咽，不约而同想消耗中午时光。整个食堂只剩下她们两个后，杨怀蓉说：“吃完饭不知道要去哪，能回办公室吗？听说有人会在办公室午休，咱们不好在那待着。估计要另想办法来消耗这中午时光。”顿一顿，问：“你知道后面那人是谁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谁坐在后面，不太好转过头去看明白。”林佳英笑了笑，继续说：“你会不会误会人家了？”
　　“才不会呢，我看男人老准。这人是个好色之徒。”杨怀蓉做了个鬼脸，挺可爱的。
　　“是个男人就好色。这没有什么奇怪的。看美女是男人的天性，像你长得这么漂亮，一样引得男人注目。”
　　“你想得简单。思想上好色是可以理解的，但行为或语言下流，用好色之徒形容过于轻巧，就是无耻之徒。咱们小心点，实习期间，可能会出现性骚扰，要有思想准备。”
　　“你是不是有经验？但你也没有实习过呀。”
　　“我在学校活动范围比你大得多，见的人多，知道女生会面临这一问题。”杨怀蓉噘嘴点点头，以示自己说得中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