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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一声轻响如同天籁,昏沉浑噩纷纷逃躲,清醒喜悦登上舞台,李元谨睁开迷蒙的双眼,扫向床榻旁的亲人,疑惑,茫然,幸运……各种情绪交织,一一爬上额头眉梢.
“娘,娘,你醒了,可吓死儿子啦,我还以为……”
李元谨惊喜交加,泪水已是溢满眼眶,顺着脸颊汇成道道溪流,酸涩咸苦沿着唇角偷偷跃上舌尖。
床榻躺卧的王梓萱努力地转动脖颈,喘息声时高时低,粗重里有纤细,游走中带滞歇,健康的红润早已黯然下台,渐渐浓郁的蜡黄氤氲着脸面,惨白露出头角,似乎昭示着暗淡的阶梯正缓缓铺就前程之路。
王梓萱眼睛微微流转,目光慢慢移动,稍稍张开的视线仿佛要将所有人接纳,深深烙印在心神深处。
沉默的气息笼罩整个屋室,憋闷的空气停滞不前,紧紧贴在每人的身前身后,或许是意识到身前儿女担忧的心绪,王梓萱奋力向上挪动身子,试图倚靠在床头而不得。
“娘,您别动……别动!我帮您……”
李元谨小心扶着王梓萱起身,将早已准备好的靠背轻轻依偎到她身后,接着将棉被稍稍扯起,围在王梓萱身上。
“好啦,别忙活了,没事儿的!你们也别哭丧着脸的,人呢,谁还没有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的,还不如我这老不死得开,咳咳——”
王梓萱开导着儿女们,感觉到半坐着比躺卧着舒服多了,心情也变得稍微好些,即使咳嗽也不能减少她想要倾诉的欲望。当然,也可能是想到以后说一次少一次,趁着头脑清醒要将所有的事儿安排妥当才会安心。
“嗯,怎么没见到婉婉丫头?越越丫头她娘呢?”
王梓萱说罢,稍稍停顿一下,深深吸了口气,胸闷得到缓解,疑惑的眼神扫来扫去,欲要探个究竟。
大家将目光投向李明锡和魏小越,虽然没有言语,眼底深处却露出不满,带着些质疑问责着二人。
魏小越委屈的泪花在眼眶里转来转去,想要寻找理由却不能;李明锡带着些许歉意,张嘴欲要解释她们迟到的缘由,一道惊喜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弄好了,终于弄好了……”
这道声音恍若天界投射而来的福光,寸寸瓦解着等待之人内心的焦虑,丝丝解脱着守候之人身体上缠绕的枷锁,此时,人人都放下了肩挑的沉重,莫名的轻松正嬉戏打闹,暂时的平和驱散了浓雾阴霾。
直勾勾盯着迈进家门的李思媛和李晓婉,那眼神万丈光芒直透千重云界,穿越山峦,洞彻洪荒,吓得二人连连后退。
李思媛姑侄俩对视三秒,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仰头凝望熟悉的大门,近距离触摸迎接她们“凶神恶煞”,才稍微放下恐慌,舒平心中的皱褶,默默拍打胸脯,深深呼出一口浊气,终于正眼相看屋内守候者。
或许是感受到家人们的疑惑,李思媛率先打破僵局,脸上重新绽放灿烂的笑容,只见她托起手中包裹,谨小慎微地将它放到桌面,两眼放出庄重膜拜神光,手指微微碰触间带起不经意的哆嗦,可见心里不是那么平静。
这般操作赢得观者纷纷驻足屏息,不敢有丝毫马虎,眼睛紧紧盯着包裹,心情随着李思媛动作而上下起伏。包裹得见天日之时,惊愕、诧异、不解、质疑等思绪蹦出脑门,覆盖着面庞每一处,蔓延向手脚,激活了沉睡的细胞。
“这是何物?镜子?”
“方中有圆,圆里有曲,嗯,还有光,不知名的物件!”
“莫非是照妖镜,要不闪出的光总感觉怪怪的呢!”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谁也服谁,争执不休,不能得出一致结论。
“分明就是一面镜子嘛,哪有你们说得神乎。”
一锤定音式的语言敲得众人一愣一愣的,是呀,这就是普普通通的镜子,为何自己总要找一些莫须有的神奇给它冠名,难道自己不是自己啦,被啥不干净的东西附体啦,想到此处,后背不禁一冷,无需回头就觉得冷气透骨,从天灵盖垂直而下,涌向身体每一个角落,冻结着活跃的每一处毛孔。
“柯欣姐,小越,他们这是咋啦,呆呆的,傻傻的,好似木头人呢!”
李晓婉眉头皱起,带着不解与困惑,纳闷道:不就是和姑姑领了一面镜子嘛,怎么他们都像是着魔了,一惊一乍的,真不理解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呀。
听罢李晓婉天真无邪的童音,众人但感一只大手狠狠甩在自己脸颊上,疼痛或许有之,羞愧的感觉犹如千万匹烈马往来飞驰,践踏着自己本就修狭的脸面。
“嘿嘿,婉婉,别担心,他们看到镜子,高兴得语无伦次呢!这是表扬你拿来好宝贝,兴奋地找不到东南西北,晕乎乎不知如何表达对你的感激,才做出这般模样的!”
姑妈李思媛可真是及时雨,好言好语不要命地投放,赢得大家感激眼神无数。
“对哟,小婉婉,你可真是咱家的宝贝,你奶奶带来好运,给伯伯们带来福气,你就是天上最亮的一颗星,人间最美的那朵花……”
作为老大,应有擎天之志为众亲妹引领美好前程,要有能屈能伸之怀为亲朋们顶缸摆烂。因此,此时此刻,唯有他出面才可以赢得最大关注,面子值啥钱,只要结果是香的,谁还会在意过程如何。
一句句赞美之词漫天飞舞,一番番盛誉之举绕来绕去,美的李晓婉晕头转向,小脸上笑意如水般淙淙流淌,沁入心田,满满的都是喜悦,哪还记得追问谁傻谁不傻?
“谁在外面啊……怎么这般吵闹……”
问话音虽小,声声入耳入心,面面相觑的众人才猛然醒悟,屋内还有最尊贵的老人在守候呢!互相对望之下,不顾心虚之气溢满心园,拔腿奔向里屋,献上自己迟到的愧疚。
“奶奶,快看看,婉婉给您带啥好东西!”
李柯欣人未至,急促的报喜话儿已经飞到内屋,绕着王梓萱上下其手,赚得对方眉眼溢出丝丝温暖的笑意。
手托镜子,眉角洋溢开心花儿的李柯欣,眼里全是幸福,喜悦似乎挣脱重重束缚,上下翻飞,每一处都是活跃的,每一点都是明媚的。
“娘来,这是闺女给您请的护身符,人都说您是遇到那头猪象才遭受祸灾的,什么福象,那就是灾星,谁遇到谁倒霉,唉,只是灾祸先找到咱家罢了!”
李思媛满脸堆着笑,细心为王梓萱解释着缘由,一行人闻之亦是纷纷点头称是。
“闺女,有心了!唉,凡事都是命,不用瞎折腾的,真的!”
王梓萱皱褶脸上稍减凸凹,手臂微微抬起,想要碰触镜面力气却不足,无力地垂落下去,剩下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众人脸上笑容一时之间如被施展了定身咒,张开的嘴巴未曾合上,扬起的臂膀也停在空中,心中的喜悦之情不知不觉被冲刷得七零八落,身体上久违的轻松也好像被加重了负担,压得每人不敢大声喘息。
“我一把老骨头……搁哪里都行,别为我忙前忙后……”
王梓萱奋力挪动身躯,想要寻找适宜位置,前前后后都不能让自己满意。
“奶奶,别急,别急,我扶您!”
李柯欣见着奶奶满目着急,浑身不舒服,心里那个难受啊,她恨不得将奶奶所有的苦痛转嫁到自己身上,苦苦忍受着不让泪珠儿掉下来。
“嗯嗯,还是孙女懂事,不像你爹,笨手笨脚的,呆呆傻傻的。”
一席话说得李元谨尴尬不已,胳膊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最后唯有“嘿嘿嘿”之音伴着左右。
气氛不复沉闷,和谐美好的气息忽上忽下,如蝶翩飞,似蜂游舞,笑嘻嘻的神色缀满眉梢,乐呵呵的音容漂浮耳际。
“咦,镜子背面怎么还有字?”
李柯欣大吃一惊,拿着镜子翻过来调过去,想要确定字迹是自主生成还是人为添加。
“我确定以前的没有任何字体的,真是奇了怪啦,闹鬼了不成?”
李晓婉迅速做出回答,语气带着浓浓怀疑,眼睛瞪得浑圆而不知。
“是的,婉婉说得对,镜子我们求来时平滑极了,一点儿痕迹都没有,更不要说在上面写字啦!”
李思媛不假思索马上顶上去,一脸认真的模样里却藏着迷惘,不自觉地摇摇头,仿佛在自问:不可能的啊,本就是干干净净地求来防灾挡祸的,怎么会突兀出现文字呢?还“杰”?为何不是俊呢?不知是谁搞恶作剧,让我知道非揍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甭管啥了,求个心安就好。心安则事平,事平则身康,一切都会平平安安,别想太多了!”
一直不发言的李明锡沉思良久,道出自己的真知灼见,众人一时找不到缘由,便不再争执。
“我瞅瞅,拿来我瞅瞅——”
王梓萱吼出声,证明着自己的存在,李思媛急忙推推愣神中的李柯欣,“欣欣,你奶奶要镜子啦,快递过去呀,愣什么呢!”
被推搡的李柯欣身子一时未能站稳,本能习惯里一手忽然抓住跟前物体,待得身体稍稳之时,耳边倏然传来“啊呀”痛呼,熟悉的腔调惊得她神归肺腑,入眼之景却是吓得她差点魂飞魄散。
事后每每念及此刻,她都心如绞痛,假若时光可以重来,她宁愿自己摔倒在地,哪怕遭受重重踩踏,头破血流,她也甘之如饴。可惜,恍惚的瞬间终是化成永远的悲痛,或许这就是命吧。
“奶奶,你没事儿吧?哪儿疼,快告诉欣欣啊,呜呜呜——”
李柯欣手忙脚乱想要扶起王梓萱,哪知道越是惊慌越做错事,刚刚搀扶起王梓萱,但觉鞋底一滑,脚踝扭转之际,一声咔嚓传入耳畔,剧痛深深刺痛大脑,李柯欣双手本能抱住头颅,“嗷嗷”之音传遍里屋,荡向屋外。
说时迟那时快,李柯欣抱头痛喊刹那,惊觉大事不妙的魏小越三步并两步滑向自由落体的王梓萱,或许是好运不曾到来,亦或是命该如此,镜子完好如初,老人却是不堪层层打击,紧紧闭着双眼,手指屈伸向前,身子蜷缩着,倒在床前一侧,谁也不知她的真实状况。
“哭哭,就知道哭,要是你奶奶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李元谨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平和,脸上迸发出道道炽热的光芒,能将冰冷驱散,可使精钢熔化,爱之深责之切,用在此刻一点也不为过,平日里对李柯欣万般呵护,当下就有千种恼恨,真是一失手成千古恨,半步走化三生愤。
“我……我……”
李柯欣一时无言,张嘴不知说什么好,愣怔之后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扑向奶奶,嚎啕大哭。
“奶奶,奶奶……您醒醒,您醒醒啊……都怨我,我怎么就不小心,就不小心啊……都怨你,都怨你……”
李柯欣一手抱住奶奶,一手捶打自己扭伤的腿,她觉得没有自己的腿,就不会发生奶奶坠床事件,没有自己乱摸乱拽就不会让奶奶受到二次伤害。狠狠敲击自己的腿,割破血肉,敲碎骨头,才算稍稍减轻自己罪责。
“欣欣姐,别哭,别哭,吉人自有天相,奶奶不会有事的!”
李晓婉轻拍李柯欣肩膀,温言安抚着她的如网交织的痛苦,“先让自己好起来,才能照顾别人的,不要担心奶奶,再说现在你也帮不上忙的啊!”
“对呀,姐姐,你也不是故意的,相信奶奶、舅舅们不会怪你的哦!”
魏小越亦是看不得表姐自我戕害,连忙送上最亲慰藉。
哭哭啼啼在继续弹唱,悲悲切切在周身荡漾,李柯欣痛彻骨髓的哀伤稍微衰减,泪眼朦胧的她怯怯望着奶奶,迫切希望上天降下福运神光,抚平所有伤痕,唤醒沉睡亲人,送来康安福宁。
不提李柯欣姐妹们互相安慰体贴,单说兄弟俩合力抬扶王梓萱送到床榻后,小心地观察着老人生命状况,他们是真担忧这一关能否挺过去。
李思媛早已马不停蹄赶往诊室,十万火急的命令,人命关天的大事,谁也不敢有一分一秒的耽搁。不一会儿,脚步声急促传来,也许的奔走太急,李思媛感觉脚下一绊,幸亏眼疾手快扶一把门框,才免了一场狗啃泥不雅表演。
“王家嫂子,快,快给给瞧瞧,孩子奶奶不会有事儿吧?”
李元谨话音带着颤抖,眼里涌动着期盼,就怕听到不好的信息。
王家嫂子即是李泽轩,她顾不得回话,疾步驰向床榻,迅速翻开王梓萱眼皮,认真察看着瞳仁,本就焦虑的额头不觉间渗出滴滴汗珠,时而顺着眼角缓缓流下,时而倒挂鼻尖摇摇欲坠;查检动作不觉慢下来,嘴唇渐渐闭合,仿佛紧紧关锁住闹腾的生灵。
“婶婶,我奶奶——”
李晓婉低声怯怯问道,想要从李泽轩口中得知美好的消息,又怕听到惊天噩耗。
“唉!”
一声哀叹,恍若落地惊雷,吓得众人浑体颤栗,身体哆嗦不止,精神一阵虚脱,好像灵魂里最重要的器件被生生剥夺,血与肉撕裂的疼痛,张口哀嚎而不能的无助,仰望长空不见日月的阴晦……
这一刻,时间不再前行,空间极度坍塌,喘息之声细不可闻,筛糠的身体压得每人瘫坐地上,唯有泪水见证着心神的创痛,不见半丝平静荡漾,不知一缕温风拂过。
“大娘本就年龄大了,腿骨摔伤时大脑就经受了震荡,此次跌倒在地更是加剧了她生命精华的流逝,唉!”
李泽轩也是无能为力,只是把王梓萱真是状况告诉他们,毕竟,瞒是瞒不过去的,尽早知道尽早打算,也算是为他们留下接受的时间。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她前几天还是那么健康,身体还是那么硬朗,怎么就……怎么就……”
李思媛泪眼婆娑,哀求的眼神里藏着万种哀痛,欲要化为苦难的实质化形而出。
李泽轩凝眉思索片刻,望着哀伤的众人,仿佛下定决心似的,紧咬嘴唇,脸色变得凝重而严肃,“我这里有个法子,可暂时让王大娘醒来,不过,头脑清醒后,她就会沉睡,是永远的沉睡……不再醒来!”
“啊?!”
大家脸上布满浓重的惨白,不敢相信结果竟是这般,虽然都有所预料,可是谁没有幻想呢,谁不想奇迹降临在自己身上?
众兄妹对视片刻,一致要求李泽轩放手施为,不必有什么顾忌,只要让老人清醒,哪怕是暂时醒来,也好安排一些最后叮嘱,稍稍安慰子女孝顺的心灵。
李泽轩手指翻飞,根根银针如翩飞的蝴蝶,似穿梭的流星,头部穴位针针舞动,摇摆之间,震颤之音嗡鸣似蜂,入耳但感舒心,宛若清泉石上流,温婉风儿轻轻缠绕发丝,带来撩拨心弦的韵意。
银针还能有这类玩法,简直刷新了在座者的认知,惊诧的眼神,颤抖的手脚,张合的嘴巴……无不证实着施针者李泽轩高超的技艺、完美的掌控力。
一场引人入胜的银针表演盛宴,观者自感欣喜满足,钦佩之意喷薄而出,浓郁的喜色重重包围着四野,不要说参会者,就是远观者估计都会翘首流连,睁大双睛,唯恐漏掉半丝半缕气息,遗失了一节一拍节奏。
“呼,呼——”
李泽轩终于停下施针,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身体得以屈伸,精神瞬时放松。
见得他们欲言不敢言、欲前不能前的模样,李泽轩温婉一笑,“幸不辱命,十分钟后取针,大娘就会醒来。不过……”
说到此处,她不由得收起笑容,嘴角微微抽出一丝无奈,面庞不知不觉间生成道道不忍之色。
“没关系的,您已经尽力,我们谢您都来不及呢!现在至少可以让我们见老人最后一面,说说心里话,不留下遗憾了……”
“对呀,真的太感谢您了!我……我长年在外,当闺女当成我这般,实在是太不孝顺了,太不孝顺了……”
李元谨兄妹内心虽有叹息,但还是按捺不住将要见到老娘醒来的幸福之意,于是,纷纷送上自己最真挚的感激之情。
“奶奶,您醒了,太好了,太好了,您终于醒来了,呜呜呜,我还以为……”
李柯欣一瘸一拐蹦跳着奔向床榻,紧紧抱住奶奶,哭啼声如走失的孩子遇见了父母,伤心那个痛苦呀,悲痛那个无助呀,尽在她愧疚哀怨的自责声里。
“小欣欣,莫哭莫哭,奶奶没事,没事的……不要听你爹胡说八道,别看奶奶老了,脑瓜还是清醒的……”
王梓萱未醒之前,意识还是十分清醒的,劝解李柯欣之余,眼睛冷不丁扫向李元谨,带着重重的警告,似乎对方以后稍有越界,便会遭到老人劈头盖脸呵斥痛打。
李元谨缩了缩脑袋,年龄虽大了,在老人面前依旧是孩子,打骂不敢躲,还要伸出手,伸长脑门,递到老人跟前,老老实实接受挨训捶打,这也是一种老来孝吧!
王梓萱目光里带着浓浓的不舍,每到一处,都难以挪开视线,仿佛此刻离开就会成为永恒,停留一时也能享受片刻的温情。
郁郁葱葱的天伦之乐萦绕着你身我身,心里心时时处熨帖着久违的乐安,你一眼望去有稠密的关怀,我一眼瞧去有真诚的祝愿,分分在流淌,处处在舞蹈,怎一个喜字了得。
众人正沉浸在团聚的欢情里,待到发现自家老娘直盯着镜子,眼睛一眨也不眨,才停歇了游走的思绪,转而加快油门,紧跟她的脚步,尾随而行,不敢有丝毫马虎,害怕掉队化成终生的遗憾。
“天意如此,天意难违,这就是命吧!不认怎么?,躲不了,躲不了……”
视线重新投放到子孙身上,王梓萱颤颤巍巍将镜子挪至身前,带着一丝解脱给他们解说:“‘杰’字本为无,一出本家惊,迷像不可及,奈何是归程。”
也许人在将走之际,能够瞧见平时不能视之物,可以通晓许多未解之谜,谁又能说得清,谁又可明得了呢,这本就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哪来的证据送到你手里?!
“咱家是木子李,‘杰’字之下,后辈应有四人,多一人报应无爽,少一人大家难兴……”
言至此处,王梓萱长吁一口气,似有难言之隐,不能直言相告聆听之人。
“不要太伤心,活到我这年龄,谁还看不透呢!只要你们以后好好过活,我就放心了。”
面带微笑,话里话外都是深深的安慰,这哪里是不放心,分明有难舍难分的心绪左右激荡,只是被老人狠狠地压住,不让它有半丝半缕泄露罢了。
越是轻轻诉说,心情愈加沉重,聊不完的话儿,扯不尽的情,沉默不是尽头,怀念才是开端,围坐之人莫说是至亲,李泽轩都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眼眶氤氲着薄雾,游走着浓烈的伤感。
“呜呜呜——”
三姐妹再也不能自已,抽噎已不能传达自身苦恨,泪雨滂沱方可稍稍释放沉重念怀。
尤其是李柯欣,愧疚,伤情,恼恨,痛悲……所有情绪乱成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纷扰如纤绳,牵着这端,接上那头,不知何处是始端,亦不知何处就尽头,就这样任意奔流,茫然地对着四方,无助而无力。
王梓萱眼里渐渐染上灰白之色,层层包裹着游离的生命之力,愈来愈紧,抹去点点扩散的痕迹;嘴唇不复润泽,正被外来不知名物体吸走寸寸张力;面庞也在众人目瞪口呆里化成斑点片片,再也找不到方才浅浅而舒怡容颜……
面貌虽已改,心底恒相念,王梓萱用尽全力抬起手臂,轻轻抚摸着李柯欣面颊,嘴唇张合间想要说些什么,却再也不能发出半丝声响,只能通过唇间猜出只言片语:别……别难过,奶奶……奶奶不怪你的,开开心心过着……听爹娘的话啊……
王梓萱的手臂渐渐滑落,无声的叮嘱终化成最后的告别,安详的面容定格在永远的床榻。
假若眼泪可以让时光倒流,至亲之人便能使干涸的江河无时无刻不唱响汹涌澎湃赞歌;假若呼唤可以让魂灵回归,亲人们都能用嘶哑的喉咙响彻天地四野;假若镜像能够复原真身,李柯欣宁可用自己断肢残臂迎来奶奶的拥抱……
“奶奶,奶奶呀——”
李柯欣在伤悲与悔恨多重打击下,再也无法承受失去至亲之痛,一口气不能接上来,昏死在奶奶床榻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