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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隆冬包子铺的阿苏,在西市买了匹快马,又去杂货铺子买了一些梨膏糖带着,便奔驰出城,单骑向北往那虎头山去了。
不久前,虎头山寨里,劫道归来的吴闯正谈笑着返回议事堂,一眼便看到那张巨大的金丝楠木长案上躺着个人。他脚步紧了些,立马上前查看,发现竟是李瓜的尸体。吴闯先是一惊,随后眼底泛红,血丝从眼睛里慢慢胀开,而后怒吼着质问那几个抬李瓜回来的山匪。
山匪们只道是墉州里有个包子铺的老板,完全不把虎头山寨放在眼里,李瓜气不过要去教训那人,却被那人一刀了结。弟兄们本来想给李瓜报仇,可一转眼那人就逃的无踪影了,只好先将李瓜的尸体抬回。
吴闯听罢,怒发冲冠,眼冒赤浪,他一拳打在长案上,竟将那厚重的楠木长案震出了一条横贯首尾的裂纹。
在场的四堂首领及其分管的头目们其实心里早有了几分答案,他们当然知道李瓜的为人和做派。只有他去招惹别人,怎么可能会有普通人敢招惹他。可他们更加明白,吴闯这番怒意,并非真正的血海深仇。一来,他为了维护在弟兄面前自己重情重义的样子;二来,则是找了个劫掠墉州极好的由头。毕竟,吴闯垂涎墉州这块肥肉太久了,即使墉州连年上贡岁银,还是无法填满吴闯日益增大的野心。作为一碗珍馐,墉州已经让吴闯觊觎太久了。
想当年,众人在吴闯的带领下如同车轱辘碾蚂蚁一般将驻扎在虎头山周边平远、长宁县城的朝廷军虐杀殆尽,两个县城城楼上挂满了被扒皮的朝廷将士尸体。
可即便如此,吴闯依然不解气,他想用屠城让朝廷明白,虎头山寨和那些脓包匪寇不一样。如果朝廷军还是要逼人太甚,他们便能立马起兵北上,杀一条血路出来。
因此之故,平远、长宁二县火光冲天,哀嚎遍野,整整持续三天三夜。吴闯领头的虎头山寨一众山匪们都奉行着大当家的安排:凡房屋建筑,皆毁;凡女子,奸杀随意;凡男子,斩首;凡孩童,上山为奴。
这期间,刚来山寨良知尚存的山匪,都会被四堂管事头目带着去亲手斩杀十人,作为投名状。
起先,新来的山匪几乎都下不去手,可当他们斩了一人,被鲜血浸透全身,在环境和感官的双重刺激下,心里的防线也慢慢崩塌,最终变成毫无人性的怪物。
在这如同炼狱的三日中,山匪们都像是疯了一样的品尝贪、嗔、痴带来的人间极乐。他们将仅存的人性抛之脑后,保留纯粹的兽性本能来驱使自己行动。
眼见墉州郡下平远、长宁两县被踏平,墉州太守刘宿对朝廷军的期望也落了空。现今,朝廷除匪不成,还要把自己这墉州太守的老命搭进去,他是万般不愿的。
因此,刘宿连夜起笔降和书,托郡丞辛于粟作为使者呈予吴闯。此书言:吴世兄乃真绿林好汉,墉州及郡下县城都愿意为虎头山寨附庸,必将按年呈贡岁银、金钿软细、美人等一甘物需,只求得墉州太平。
不过,这辛于粟本不情愿呈书,他畏惧吴闯的暴虐,怕自己有去无回。可拧不过刘宿托求再三,加之一家老小也都在墉州城内,这才策马奔至吴闯的驻地。
吴闯收到刘宿的降和书,嗤之以鼻。于他而言,自己率兵直取墉州不过是一盏茶的事,刘宿根本没有资格与自己谈条件。而二当家赵三情却不这么认为,他向吴闯进言道:“大哥,我们现在的确兵强马壮,近来连战连捷,可是我们依旧暴露出很多问题。比如,我方作战时,后勤补给匮乏,不适宜持久战。若往后我们需要持续作战,必须要有稳定的后勤供给。依我看,这墉州城便是不二之选。”
吴闯闻言,低眉沉思,赵老弟的确说的有道理,可自己又怎会一直屈居于这墉州郡的地辖,墉州城也迟早是自己的盘中肥肉。不如,让那墉州城养上山寨几载,等时机成熟,再找个借口吞下。
如此想着,吴闯便允了那刘宿的降和,没再进犯墉州城。
眼下,吴闯果然如其余头目们所料,嘴角抽动,死死的盯着李瓜的尸体道:“弟兄们!既然我的人死在墉州,那便怪不得我撕了这和书了!都准备好家伙什!开!伙!了!”
四大堂堂主一听开伙,丝毫不敢怠慢,马上领了命,各自吩咐自己手下,做好准备,要举寨下山劫掠了!
议事堂不远处的偏房中,赵三情还在读着一本<<弱兵计>>,忽得听到外面人声鼎沸,马啸铁鸣的,赶忙跑出去查看,问了个青龙堂的小卒才知道,原来是大当家喊着大家开伙了。
作为虎头山寨的二当家,赵三情虽腹有经纶,可并不受寨子里的人待见。作为一个山匪,他总是提出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以和睦而养己之力的理论。而偏偏山匪们又都是舞刀弄枪的粗人,所以多数人都觉得他太过矫情,不够真性情。
现行,赵三情急燎燎的冲进议事堂,让风风火火的众人瞬间鸦雀无声。
吴闯见赵三情来了,满脸笑容的的迎接他上座,然后指着楠木方桌上摆着的李瓜尸体,义正言辞道:“赵老弟,我还刚想叫你,赶巧你来了。我们山寨的人死在了墉州,手底下没个交代,我擅自叫大家开伙了,你觉得如何?”
赵三情虽然是一介书生,可并非通宵人情世故的老油条,他听不出吴闯话里有话,轻叹道:“吴大当家啊,这事可得从长计议。若你打下了墉州,人员伤残不谈,断了岁银,弃了粮仓,盘踞在此的凭靠也没了。若你打不下墉州,龙虎山寨空虚,敌人趁虚直捣我龙虎山腹地,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功亏一篑啊!”
吴闯早就知道赵三情会这么说,佯装面露难色道:“赵老弟此言不虚,可我这死去的弟兄又该如何是好……”
朱雀堂堂主章戌全看到这赵三情进言弄的大当家左右为难,干脆嚷嚷道:“这赵当家平日里在房中舞文弄墨,闺房不出的,自然是管不到兄弟们的死活了。要我说,大当家让咱们开伙报仇,才是真正的义气!大伙儿说,对不对啊!”
议事堂里大多数平日本来就看不来赵三情,如今又被扣上了不义的帽子,自然变成了众矢之的。众人便故意忤逆,纷纷齐声高呼:“开伙!开伙!”
吴闯见时机到了,连忙大吼:“章戌全!你他娘的说什么话!再他妈对二当家不尊重,老子砍了你的脑袋!”
言闭,他又侧身对赵三情和颜道:“赵老弟,你看,章戌全确实不懂事,你也别与他计较。只是这龙虎山,义道大过天,弟兄们也着实看不过去,我虽然是大当家,可不给点说法,没法平息众怒不是?”
赵三情此时才看明白,原来吴闯根本就是想直取墉州,只是拿自己当做收拢人心的一个工具罢了。他无奈的摇着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吴闯见赵三情不再言语,一把握住那柄九眼金背环刀,举刀怒吼道:“弟兄们!杀我兄弟者……”
议事堂一众人等见吴闯举刀高吼,纷纷举起手中武器,嘶吼着应和道:“必杀之!”
“杀!杀!杀……”
刹那间,整个议事堂如同回到那年屠城的时候,众人红眼嘶吼,如同野兽。
可就在此时,一道黑影闪过,倏的出现在李瓜尸体旁边,待众人看清,却见一瘦高男子,身着麻衫草鞋,手里半抱着一袋梨膏糖,聚精会神的吃着。
喧嚣的议事堂,因为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忽然变得鸦雀无声。那几个把李瓜抬回来的山匪一眼就认出了他,惊声道:“就是他!杀了李瓜!就是那个包子铺老板!”
阿苏挠挠头,掏出一颗梨膏糖放进嘴里,口齿模糊的说道:“你们继续叫你们的......我等......着。”
吴闯见这人如此张狂,狞笑道:“好好好,刚要下山找你,你他娘倒好,还送上门来了!”
语落,他使了个眼色,山匪们立马把阿苏站立的楠木长案围了起来。
“你不是包子铺老板吗?老子今天就要剁了你!请弟兄们吃人肉包子!”吴闯兴奋的笑了起来,他举起大刀,怒音喝道:“弟兄们!今天谁给我把他宰了!老子赏五十金!”
众匪听到这话,忽而如同见了羊群的饿狼,不顾一切的猛冲上前。
而阿苏却平静异常,他吮着糖,边闲庭信步的躲着众匪们的追砍,边说道:“我包子铺没回本,你们卖我个面子,别去墉州了。”
吴闯闻阿苏之言,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然而,当那奇异的步伐在眼前缓缓铺展,如同鬼魅般轻盈穿梭于围攻者的缝隙之间,那份笑意逐渐凝固,转为深深的疑虑。他的直觉,如同暗夜中的敏锐猎豹,悄然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阿苏身上,虽无半点锋芒毕露的杀气,却莫名地搅动着周遭的空气,让吴闯的心湖泛起了层层涟漪,一股难以言喻的躁动在血脉中沸腾。
意识到此,吴闯的行动比思维更快一步。他右手猛地一握,刀柄仿佛与他血脉相连,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身形一展,如同离弦之箭,腾空数尺,于半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待至阿苏上空,那柄长刀已蓄满势能,随着身体的下落,犹如天河倾泻,带着不可阻挡之势,猛然劈落。这一击,虽未倾尽全力,却胜在出其不意,速度快若闪电,气势磅礴,仿佛能劈开一切阻碍,直击人心。
吴闯凝视着阿苏,对方身形竟纹丝未动,嘴角不经意间勾勒出一抹淡笑,心中暗自思量:“在这劈空斩之下,能察觉先机者,实属凤毛麟角。即便有幸觉察,也往往难逃其凌厉刀势,重伤难免。这家伙虽身法灵动,但在我这等绝对实力面前,恐也只能在奈何桥后悔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抹璀璨金光划破长空,犹如天际流星坠落,众匪见状,纷纷惊呼着四散闪避,生怕被那无匹的刀气波及。即便是目力稍逊者,也能从那呼啸而过的风中,感受到一股震撼心扉的力量,仿佛连空气都在颤抖,刀势之重,犹如开山裂石,其威猛之势,令人不敢直视,双眼不由自主地眯成一线,以防那刺眼的光芒。
众匪面面相觑,心中无不惊骇万分,难以置信如此惊世骇俗的一击,竟是由一人所发。在这等力量面前,个人的武艺与智计似乎都显得如此渺小,不禁让人感叹,世间万物,终难逃“力”之一字的束缚。
忽地,空气中炸响一声“铛”,宛若远古晨钟被无形之手轻轻叩击,沉闷而悠长,瞬间穿透了周遭的喧嚣。这一音波不仅震颤了空气,更似触发了某种古老机关,引得那张厚实宽大的金丝楠木长案轰然崩塌,其势之猛,仿佛遭受了千军万马的无情践踏,厚重的案体在顷刻间四分五裂,化作漫天木屑与碎片,纷纷扬扬。
尘埃,如同被惊扰的睡龙,猛然间腾空而起,遮蔽了天际,将一众匪徒的视线尽数吞噬,只余下混沌与迷茫。在这混沌之中,吴闯与阿苏的身影,仿佛被无形的纱幔轻轻遮掩,变得模糊不清。不多时,尘埃落定,众匪定睛一看,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时间仿佛凝固了片刻,待那漫天尘埃终于不甘心地缓缓沉降,众匪的视线再次穿透迷蒙,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不由自主地脊背发凉,冷汗涔涔而下。
只见阿苏身姿挺拔,立于废墟之上,双指间稳稳夹住了吴闯那势大力沉的一刀。那刀,本是锋芒毕露,带着撕裂空气的锐气,却在触碰到阿苏手指的瞬间,仿佛被无形之力束缚,动弹不得。而阿苏,他的面容平静,眼神空洞,彷佛并未置身此战中。在他脚下,那被刀芒无意间摧毁的楠木长案,此刻更添了几分悲壮与苍凉。
“实在不行,我赚回本,你们再去也行的。有商有量嘛。”阿苏轻描淡写,指尖间夹着一抹寒光凛冽的刀刃,慵懒地打着哈欠,语气中透着一股不以为意的洒脱。
“干你娘的!”吴闯怒不可遏,口中爆出一句粗野的咒骂,企图夺回那把仿佛已与他血脉相连的利刃。然而,任凭他如何发力,那刀却如同生了根般,牢牢嵌在阿苏的掌控之中,纹丝不动,挑衅着他的极限。吴闯心里暗道不妙,手一松,干脆扔了刀,掐住指诀,催动内力游走。
“泣血!”吴闯暴喝一声,仿佛要将胸腔内的悲愤与力量一并倾泻而出。刹那间,他的身形竟诡异地膨胀,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骤然撑大数倍,周身肌肉紧绷,青筋如同虬龙般暴突,每一条都承载着即将爆发的恐怖能量。
血管,那些生命的脉络,在这一刻似乎不堪重负,细微处传来轻微的崩裂声,鲜红的血液不甘地渗透过皮肤,缓缓铺展成一幅触目惊心的血绘。
转瞬之间,吴闯已非人形,而是蜕变为一尊浴血重生的怪物。他周身沐浴在暗红色的光芒之中,那光芒既非凡尘之火,亦非幽冥之光。皮肤之下,血液仿佛沸腾的岩浆,涌动不息,将每一寸肌肤都染成了不详的暗红。
他的双眼,失去了往日的清明,变得空洞而惨白,瞳孔隐匿于无尽的苍白之后,宛如深渊凝视着世间的一切。这不仅是肉体的变异,更是灵魂深处某种力量的觉醒,让吴闯成为了战场上最不可直视的存在,一个以血为誓,誓要刀刃饮血而泣的死神。
阿苏目睹吴闯那番可怖的形态,心中竟生出一丝玩味,索性悠然坐下,身形中带着几分不羁。他缓缓自衣襟深处摸索,半块米糕悄然现于掌心,仿佛是特意为这场即兴剧目准备的道具。
与此同时,吴闯身形暴起,以一个矫健的跨步,毫不迟疑地拾起那把被阿苏遗弃于地的金背大刀。刀刃上,血槽仿佛有了生命,缓缓吞噬并反射着从他臂间滑落的鲜红,将他周身的气息染上了几分修罗般的狠厉与决绝。
阿苏正欲启唇品尝手中的米糕,一股突如其来的凛冽之气却让他心中一凛。只见吴闯宛如鬼魅,凭空般闪现在眼前,金背大刀裹挟着破风之势,直逼而来。阿苏心中一凛,本能地想要侧身闪避,但那抹寒光仿佛洞察了所有的轨迹,吴闯手腕微翻,右脚猛力蹬地,借由腰部爆发出的惊人力量,带动刀刃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横斩而来。
阿苏身形灵动,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弓弦,瞬间调整姿态,反向借力,身形飘忽间,奇迹般地避开了那足以致命的刃锋。空气中,只留下两道残影交错而过的细微声响,以及周围人因这惊心动魄一幕而屏息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