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快要过年了，苏晓慧核计着给家里寄点钱。
　　给娘家寄钱，必须的。
　　给马燕寄钱，辛苦她啦！
　　给许一鸣寄钱，没少花他的。
　　寄多少呢？
　　手头这俩钱，一分捌就剩不下啥了。
　　没等她行动，接连收到了继母和许一鸣的信和汇款。
　　继母说，在家事事好，在外处处难。有啥难心事跟家里说。问她过年能回去不？
　　许一鸣说，家里挺好，不用挂念。寄上2000元，让她放心过好年。
　　结果，她只给马燕寄了5000元。
　　大年三十这天，苏晓慧摆了一桌，在花芯酒楼，宴请各方朋友。
　　王经理说，我来请吧！
　　为此，两人争执不下。
　　那位猴什么总递过来一大红包，挺厚的，说，我请！我请！
　　少不了又一通海喝。
　　少不了又一阵高歌。
　　新年钟声敲响了，爆竹声声，把晚宴推向了高潮。
　　新年好！
　　新年好！
　　祝愿新年带来新气象！
　　正月闹哄哄的，很快就过去了。
　　俗话说，年好过，日子不好过。还得琢磨赚钱呀！
　　吴虹找苏晓慧说一事，苏晓慧听后，脸都气白了。
　　啥？
　　包养？
　　吴虹不再解释，低下了头。
　　昨晚，那个猴什么总找到吴虹，求她代个信。
　　那个猴什么总对苏晓慧垂涎三尺，想包养她。开出的价码可谓诱人：每年100万。
　　一晚上，她俩全无唾意，就核计这事儿。
　　半夜，吴虹听见苏晓慧的房间门响，有人出去了。她来不及细想，穿着拖鞋追了出去，一直追到西湖公园。
　　在湖边，苏晓慧坐在石凳上，呢喃细语。一会，她站了起来，对着涟漪的湖水，喊道：
　　一鸣！
　　一鸣！
　　我把自己卖了！
　　啊一！啊一！啊一！
　　吴虹跑过去，俩人抱在一起，恸哭不已。
　　福州聚春园饭店
　　两人坐一包房，显得空旷。
　　两人对视不语，显得寂静。
　　还是瘦高个男人先发话，打破了沉默。
　　他把一个存折放在女人面前，说：“这个存折你拿着，我每个月都会存钱进去。”
　　很洋气的女人打开存折看了一眼，像被烫着了，把存折扔在了桌子。
　　存折金额20万元。
　　男人又拿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打开，里面是一个泛着绿幽幽光泽的手镯。
　　“这是我家的祖传，给你！”
　　女人愣住了：“这？”
　　上菜了，第一道佛跳墙。
　　男人给女人舀了一碗，又添了些汤。
　　“我配不上你，可我喜欢你呀！我会对你好的。
　　哪天你讨厌我了，我会离开。绝不纠缠！”
　　女人没应话，给男人舀了一碗佛跳墙。
　　这饨饭，他俩吃了好长时间。
　　离开时，他俩的眼圈都红红的。
　　这一晚，他俩开房了。
　　这一晚，他俩上床了。
　　苏晓慧扯过被子，遮住了脸。
　　三十八
　　猴什么总的身世，引得苏晓慧唏嘘不已。
　　一个小男孩，打小多病，被舍庙里，过着饱一顿饥一顿的日子。这一天，他偷吃供果，被逐出庙门。任他怎样哭哇喊呀，都无济于事，庙门紧闭。
　　一个拾荒老人路过，把他抱上架子车，收留了他。
　　老人胜朱，没甚文化，顺嘴一说，给小男孩起了个名一朱捡。
　　老人六十来岁，光棍一人，别人问起，嘿嘿一笑：无牵无挂，挺好！
　　老光棍没家，有一相好寡妇，住在寡妇家。他没条件娶，她不急着嫁，俩人悠荡着。
　　自打捡了个孩子，情况发生了变化。寡妇是个狠角色，嫌孩子碍眼，时常恶语相向，拳打脚踢。小朱捡也不是省油的灯，针对搞恶作剧。寡妇的东西经常找不着，不经常间又出现了。
　　老光棍心知肚明，也不点破，任其胡闹。
　　自打有了小朱检，老光棍平添了底气，不再看寡妇脸色行事。搁以前，他不顺从，寡妇不让近身。现在哪，反了！反了！寡妇十天半个月难见老光棍一面。
　　更让寡妇无法容忍的是，老光棍不再交钱，买什么伸手要，没痛快给过。
　　转眼间，小朱捡到了读书的年龄，老光棍和寡妇掰了。一个让读，另一个不让。
　　老光棍领着小朱捡离开了寡妇家。
　　生活苦是苦了点，日子穷是穷了些，但没耽误孩子读书。
　　少年变成了青年，一米八多的大个，就是瘦了点。
　　穷小子命薄，入赘阎家。阎王爷不待见他，时常遭受凌辱。
　　殊不知，穷小子频有心计，闷声发大财，搞走私闯出了财路。阔了，便与阎家分庭抗礼。不和就吵，不服就干，搅得阎家鸡犬不宁，硝烟弥漫。
　　这不，给阎家上眼药，把娘们都领家来了。
　　母老虎发威，是预料之中的事。但奇怪了，胖娘们见到苏晓慧，像老鼠见到猫，蔫退了。
　　阎王爷问女儿，咋了？
　　胖娘们回了句人话，丢不起脸呐！
　　这话真让她说对了，真闹起来，这脸还真没地方搁。
　　阎王爷见过苏晓慧，搧了自己两个耳光，我他妈的揍的神马①姑娘？俩人摆一起，人家是嫦娥，自家是猪娄，差远了。怎经得起嚼舌根？
　　回头一想，扑哧一声笑了：这阎王殿里还能有神马好鬼？
　　阎王爷悔不该当初，木头眼镜没看透，穷小子道行不浅，手段了得，真成气候了。
　　明智点，想办法挽回。女儿以后日子好过点。
　　对！摆一桌接风。
　　这顿饭，吃的朱捡、苏晓慧一头雾水。
　　苏晓慧要求住宾馆，说，我方便。你也方便。
　　“咱俩的事，咋办？”胖娘们问。
　　“啥事？”朱捡装糊涂。
　　胖娘们一脚把他踹下床去，哭着说：“我忍了，不干涉你！你答应我，不离婚！”
　　朱捡点了点头。
　　一一一
　　①神马：意思是什么。
　　三十九
　　朱捡去海南接货，苏晓慧得以空闲，想家了，回去一趟。
　　吴虹说，代我去看看老娘。
　　两人逛了两天街，买礼物。
　　有钱了，坐飞机，不遭罪。
　　走在沈阳的大街上，听着歌曲，心潮澎湃。
　　沈阳啊沈阳我的故乡
　　马路上灯火辉煌
　　大街小巷是人来人往
　　披上了节日的盛装
　　社会主义高楼大厦
　　矗立在古老的沈阳
　　那是我常年居住的地方自力更生重建家乡
　　亲人啊朋友
　　啊慈祥的母亲
　　愿你在平安的路上
　　生活的道路
　　是多么的漫长
　　而今我想往的地方
　　有朝一日我重返沈阳
　　回到久别的故乡
　　我和亲人
　　欢聚在一堂
　　共度美好时光
　　共度美好时光
　　歌声环绕，情感奔放，
　　余音不绝，热泪盈眶。
　　苏晓慧撂下大包小裹，直奔儿子而去。
　　崔二驴那个家，还是那个熊样，走路直跘脚。她推开两道门，也没人应声。进了卧室，她又退了出来。
　　晚上不到10点钟，崔二驴睡下了，床上还有一个人，两人正亲热呐。
　　她转到另一个房间，见儿子正在吃泡面。看到妈妈，扑上来，搂住了妈妈的脖子。她压住声，给儿子穿上衣服，没惊动那屋，领着儿了出了门。
　　妈带你去吃饭。
　　我要吃麦当劳！
　　可乐、薯条、汉堡一样不少。小崔浩没少造①。
　　儿子长高了，瘦了。
　　衣服还挺干净。
　　她想问问崔二驴的情况，又一想，别让孩子知道的太多。话到嘴边止住了。
　　送儿子回去时，崔二驴在屋，马燕在一旁。寒喧几句，她告辞了。
　　回娘家，继父继母都在家。见女儿回来了特高兴，又张罗割肉包饺子。她说吃过饭了，拿出礼物，老两口子兴奋不已。
　　给继母的是一对玉手镯，老太太戴上摘下来，摘下来又戴上。拿到灯前照了又照，擦了又擦，装盒里收起来了。
　　给继父的是一块天梭手表，老爷子戴上舍不得摘下。
　　“这得花多少钱哟！”老太太叨叨开了。
　　“我小弟哪？”苏晓慧问。
　　“贼忙②！外贸公司好是好，挣钱也不少，就是老出差。这一阵子总跑俄罗斯。”老爷子应答。
　　这一晚，苏晓慧住在了娘家。
　　许一鸣很难见。
　　城里那套房，窗户始终不见亮，苏晓慧见天去看。
　　他前妻那儿，也没见他出入。
　　李长奇家也去了，两口子闭口不提许一鸣。苏晓慧也不好问。
　　唉！
　　只有一个地方可去一后陵堡。
　　苏晓慧是天黑去的。小花狗跑了过来，又是往身上扑，又是摇尾巴的。汪汪汪叫个不停。
　　干娘早在门口候着呐，感情是小花狗报信过去了。
　　进了屋，茶早沏好了，喝一杯，稳稳神。
　　拿出礼物：有吃的，有穿的，还有用的，堆了半炕。
　　“哎哟！咋这多呀！半辈子用不完呐！”干娘惊叹。
　　苏晓慧剥了颗荔枝塞进干娘嘴里。
　　“啥东西哟？这好吃！怕是皇帝吃的吧？
　　还真让她说对了，但那会儿，八百里加急才能吃到这鲜果。
　　烧火，做饭，喝上它两盅。
　　“没见一鸣吗？”老太太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常回来，回来了也不长待。屁大的功夫，没影了。也不知忙些啥。”
　　苏晓慧听说，心里空落落的。
　　睡了一宿，回到市里，苏晓慧又去了许一鸣前妻家，正巧，看到许一鸣和他前妻领着孩子回来，孩子和爸爸再见，随妈妈进楼里去了，许一鸣也骑自行车走了。
　　苏晓慧心里落底了，许一鸣能接孩子，她就有机会见面。
　　回来一趟不容易，往后不容易回来了，该处理的事抓紧处理。
　　去一趟五爱市场那边，把租的房子退了，以后不再做买卖了。
　　一进屋，愣住了，马燕在哪儿。
　　“慧姐！”马燕脸红了。
　　“哦！没事。”苏晓慧扶她坐下。
　　“我来退房
　　货剩了吗？不要了。”
　　说完，过房东那屋去了。
　　出来时，马燕在等她。非要请她吃饭不可。拗不过，随她而去。
　　找个小饭店，点上几盘菜，起开几瓶啤酒，两人边喝边聊。
　　苏晓慧问马燕今后咋打算。
　　“还能咋样，有个窝，能填饱肚子就行。”马燕小声说。
　　苏晓慧诚恳的说：“别太委屈自己。”
　　马燕红着脸说：“我一一”
　　“咳！姐啥没经过，不算事。别介意！”
　　“放心！姐会管你。”
　　苏晓慧嘱咐马燕照顾好这个家，照顾好孩子。
　　分别时，塞给马燕5000元钱。
　　女人呐！命啊！
　　苏晓慧走在寒风中，感叹人生的不公。
　　报怨？
　　报怨没用！
　　她想起了朱捡，没钱时，任人践踏。有钱了，疯狂报复。
　　她又想到了许一鸣，和前妻和好了，兴许！
　　一一一
　　①造：意思是吃。
　　②贼忙
　　东北话：意思是非常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