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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稳住了地位,这些办事送礼的人,又都乎了上来,家里照样人来人往,亲戚照样频繁走动。德标照样去跑腿买菜赚差价,德标开始有了积蓄,他不愿意花钱啊,学习的东西,那要十块,范进恨不能给他一百,你小子好好学习就行,你得考一中,你得考国防科大,你要去帮我实现星辰大海。
德标也想啊,德标想去星星上找自己的好兄弟,李华。
一九八九年的春节到了,这一年,白静照样没有来范进家里过年,过年那么多人,她是嫌挤得慌。
这个家里没有白静,这个春节就很欢乐。
有人欢喜有人忧,德标忧愁。奶咋不来呢,唉。
德标是真想白静。
过年,范磊,守东,就都回去过年了,这个家里就松快多了。
小灵重新安排了孩子们的床铺。老韩那屋,德容德惠小微四个人太挤了,老人年岁大了,孩子多了她可能会闹得慌。再说,过完年,范磊不来了,范磊全家要搬来街里住了。守东也要走,玻璃丝厂经营不善,要倒闭。也许对守东也是好事呢,他技术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再安排他进哪个供电所,范进就不愿意了,这小子不长心,别出了事故,把小命丢了,王强那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这种事,再别干了。电工危险很大,特别是守东这种毛手毛脚的家伙。
过了年,大兴跟小微,也要回大兴安岭了,家里那边已经可以正常的工作生活了,再说长期不在父母身边,也影响孩子的教育,发展。这都沟通好了,三妹给哥哥嫂子写信过来了,小灵有点伤感,不舍得乖巧懂事的小微,这两窝孩子,已经融合成一窝了。
德标当然不舍得弟弟,这小子长得精神,说话明白,会来事儿,谁不喜欢啊。
可他们的命运,自己做不了主。
大兴也想自己的爹妈,也想自己的爷爷奶奶啊。他就经常跟德标说,德标都知道的,那能咋办呐,回家就回家吧,放假还能来呢。
这一个年,过得轻松愉快,却也夹杂淡淡的离愁。
过完年,开学前,三姑父接走了大兴小微,范磊回去忙着办理搬家的事了。守东一直也没来,五舅家已经搬去铁力了,四姑娘在那边,四姑爷家族势力挺大,就奔那边去了。
家里的人少了,德标心里也静了下来。
德标依旧睡板床,德容德惠搬去小屋,老韩就独自睡在东面屋。范进小灵还继续住仓房,这两口子,已经住惯了这个小仓房了,虽然矮小,相爱的人在一起就挺好。
德标不再偷偷喝酒了,不喝酒,他也不闹心,德标后来想,他是被顾小萍治愈的。
开学了,德标高兴,又能见到顾小萍了,又能跟她说那些闲逼淡话了。
一九八九年这个春夏之交,德标不平静。
德标跟黄锋也不再斗志都勇了,想给黄锋开瓢的想法早就烟消云散,班长人还不错的,你遵守纪律不捣蛋,他很宽容,明子德标这俩狗头偷摸的玩玩啪叽,弹个溜溜,那都可以在班长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的干,咋的,我俩成绩都提高了。仗义。德标的成绩已经在班级里排进前二十了,考一中看来问题不大,德标不考虑中专,但是学习好的同学,有考虑中专的了,因为那就能跳过高中三年,大学四年,直接就业了。
每个人情况不同,大家各有所虑。
明子被德标给反超了,那人家明子也淡定,范德标,你也上不了天。
有一天下午,正在上课,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教室的窗玻璃震碎了。德标本能的反应,就钻桌子底下去了,大家都慌了,是不是地震了?
有的就往外跑,有的就呆若木鸡,这下午第三节自习课,没有老师,这个时候,黄锋站出来了,这个班长,当仁不让。都别动,我去看看怎么回事,看这样子,不是地震。
过了十多分钟,班长回来,都回座位,继续上课,南门外炮仗库爆炸了。
德标因为钻了桌子,被明子笑了好长时间。
明子:德标,你钻桌子底下,是要干啥?德标:本能被,怕地震砸了脑袋。明子:你怎么知道的?德标:书中都写过,一九七五年唐山大地震,那楼都倒了,藏桌子底下不砸着脑袋,就有机会生还。明子:生还?德标:说人话,就是活下来。明子:明白了。生还,生还,生还。
德标见明子又进入了他自己的频道,那得,没啥可聊的了。
回头,看顾小萍,顾小萍依旧淡定:范德标,你总回头会脑的,脖子不难受吗?德标:小萍。德标就是这样,叫别人,就是全名,叫朋友,那叫全名就生分了。咱跟小萍啥交情啊,你要是问小萍,她准告诉你,没鸡毛交情,就是范德标自作多情!
德标接着白话:小萍,你咋坐这么稳当啊,你不害怕啊?小萍:我才不害怕呢,就碎个玻璃,看看把你吓的,还钻桌子底下去了,也就你个小,你个大脑袋都得磕坏了。德标就笑:我小我精悍。小萍:啥?精悍?德标:短小精悍。小萍不记得这个成语,你给我写出来我看看,德标就给她写让她看,顾小萍看过了,就笑,第二天,看见德标,还接着笑,你真精悍。
德标至今不明白,你笑个啥?有啥可笑的,你笑好几天。
放学了,德标们那得去看热闹啊,听说炸死人了。
天已黄昏,夕阳西下,德标看着西边的一片片血红的晚霞,一股感触涌上心头,是淡淡的悲伤。要考试了,要毕业了,要分别了。
大地里面人很多,大家都要看看,究竟是炸成什么样儿。
德标跟着人群往前走,忽然,德标在地下看见了一块碎骨,德标脑子飞速,那肯定是人的碎骨,跟猪肘子那个骨头很像,没等仔细看,有人从那走,把这块骨头蹭了一下,德标跑过去拿起来,还带着一点点温度,德标拿在手里,看见了骨髓,是一块腿骨。
真的是腿骨,德标不知道该怎么办?要送回去吗?送到哪儿去,要扔掉吗?扔了这个人就不完整了,这怎么办?怎么办?德标慌乱了,明子见这小子又魔怔了,赶紧告诉德标,扔了扔了,快点快点。
德标就顺手扔了,我拣的我还不回去。
德标害怕了,明子,咱回家吧,别再碰见别的,我有点害怕。明子一看,人这样多,那咱俩回家吧。
月底中考就考完了,很轻松一个暑假又来了。没有作业的暑假,德标是最喜欢的。暑假,你放假,你还留作业,太缺德。
德标对作业的痛恨,远远大于对任何仇敌的痛恨。这种东西,是哪个不是人的家伙发明的?德标想穿越时空,把他干死。
暑假很舒服,德标也不去逛五金店了,那把抢尘封已久。
刀,德标也不玩了。这些物件总能让德标想起李华,体校那条街,德标都会绕开走,即便要绕很远的路,德标也不从那里走。家里买煤这个差事,德标也不干,小灵打骂无效,也就随他去了。
返校的日子到了,德标去了学校,在操场上面照了毕业照,收到了一张成绩条,四百八十一分,一中的录取分数线,四百八十分。明子没考上一中,黄锋,顾小萍,吕秋月,吕秋亮都没考上。德标更加惆怅,唉,又是分别。
暑假里,德标去找过吕秋亮,这小子,经常带着抢出去打鸟,他枪法奇准,明子跟德标都非常钦佩,眼神太好了,后来德标想秋亮哥他是天生的狙击手。
找不到了,也要分别了,童年的那些伙伴,也都分离了,分离,德标已经适应了。去了再交朋友呗,世界上这么多人,还怕没朋友吗?
德标还真是害怕没朋友,可德标想要的朋友在哪儿啊?
李华死了,德标后来的朋友,没一个能那么好的。
德标回去,在家发呆。想起自己的钱都在姥姥那里,就去找老韩,他想要钱去看看电影,录像,德标不看的,德标去录像厅就会想李华。到了姥姥这里,姥姥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德标见姥姥睡觉,就不想要了,就又回去,找了本书看,还是初中的课本,语文书,德标翻看着,找找喜欢的文章。
看到自己熟读熟记的一首词,沁园春,雪。
德标躺着,想象着,沉思着,这词,好气势。读到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又想想顾小萍,这个对不上,谁呢?吴红艳啊,德标腾的坐了起来,要去看吴大姐。
跑去一趟,人家没在家,德标又讪讪的,胡来。
还得去看电影啊,就又去看姥姥。看姥姥还是那个姿势,还在那里,一动没动。德标有些不好的预感,学着电视剧,把手伸过去探鼻息,没有呼吸,德标慌了。赶忙摇晃,姥姥姥姥,老韩不动,摸身体,很轻,很软,德标抱起来姥姥,用手掐人中,已经没用了。
姥姥死了。
就德标一个人在家,姥姥在睡梦中,离开了这个人世间。
德标哭了,撕心裂肺,嗷嗷痛哭,姥姥呀姥姥呀。老韩很安静的,从来不多事,自从德标溜须过她以后,她一句再也没有责备过德标,德标抱着姥姥,姥姥也能护着自己的,有的时候小灵惩罚,姥姥会帮忙的,小灵也是给面子的,自己的娘。
德标嗷嗷大哭,抱着姥姥不松手,姥姥这是真的死了么?
德标人生中,第一次,直接面对死亡。
第一次,看见了一个人的尸体。
除了哭,德标没有什么思想。
德标十四岁了,德标失去了第一个生活在身边的亲人,姥姥。
哭,接着哭,德标如此悲伤,德标哭得鼻涕拉瞎昏天黑地。
其余的就都不知道了。
姥姥怎么装殓的,怎么出殡的,德标全都不知道。
德标系统,又进入了死机状态。
德标境界,又跌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