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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症医学科里,徐怀仁收到了第一封感谢信。
那是一个小学老师,年纪与徐怀仁相仿,可能大一点,每次都是扎着马尾,瘦长的身躯经常披着黑白配色的上衣及牛仔裤。按照ICU探访的时间,每天都会如期而至。徐怀仁带着她换上绿色的隔离衣,带上帽子,穿上鞋套,然后领着她到黄国庆的床旁,看着她们妇女团聚。然而黄国庆的女儿无论说什么,躺在床上插满管道的他是无法做出任何回应的。
徐怀仁对目前病情的告知是黄国庆女儿唯一能获得的回应。
黄国庆是个五十岁左右的扩张型心肌病患者,这次会被送进来医院就是因为心跳呼吸骤停。对于这样的病人,死亡机率是很大的。毕竟很难说那一次心律失常就会将一个看似正常的活蹦乱跳的中年男人带走。就如同黄国庆一样,没发病之前,还在工地里干活,等到工友发现的时候已经不醒人事了,送到医院的时候,女儿还在外地,只有黄国庆孤身一人,工友给办理了所有的入院流程。经过抢救后只能算稳住了性命,可以肯定的是活着所必须的心率、呼吸,黄国庆一样不少,可是人所能做的说话、手脚摆动一样都做不到。他如同已经活着的尸体躺着,身上布满了医学相关的管道。
或许是女儿的孝心唤醒了这个活尸体吧。
在经过2个星期的调理后,黄国庆能睁开眼睛,上肢能够摆动。他的目光也随着女儿的走动而移动,对女儿的问答,做出点头回应。女儿非常开心,十分感激徐怀仁,每次探望时都会表示感谢。其实徐怀仁也很开心,因为最近抢救了许多病人,离开这个世界的属于大多数,留在这个世界的都成了活尸体,对他来说黄国庆是少数那些有机会走出ICU的幸运儿。他也很希望能看到这一天。
黄国庆的女儿在爸爸醒来后的第二天给徐怀仁送了一封感谢信,徐怀仁没有当面拆开,因为他不愿意在家属面前表露自己的情绪,他表示感谢后就送家属离开ICU。等到回到宿舍时,他拆开感谢信,除了信件还有八百块现金。
“感谢徐医生最近一段时间对于我爸爸的精心照顾,我是一名小学老师,我在您的身上看到了一个医生对病人的关爱,就像我们做老师对学生的爱护一样……多亏了您,现在爸爸醒过来了,相信有一天能够出院回家。相信未来您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好医生”
徐怀仁很开心,眼眶禁不止的湿润,他感觉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感谢信他用文件夹保存好,但是那八百块,徐怀仁打算明早还给家属。
第二天,黄国庆女儿探访完后,徐怀仁把用A4纸把那八百块包好,还给了家属。他眼眶有点湿润,不知道家属那时候有没察觉。
“感谢你的肯定,但是这个不能收下”,徐怀仁把纸塞到了家属手上,家属可能也没反应过来,顺手接下了。
“徐医生,您是个好医生,一点心意而已”家属笑着说。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是回到你爸爸的病情,其实没有你想到那么简单了,其实还没度过危险期,很可能后面还会有心律失常的可能性的,当然我们诊疗组组长,希望这两天如果病情稳定的话,拔出气管插管后给安排普通病房继续康复”徐怀仁不知道为什么眼睛还是湿润的,再重复了几次已经说过相同的病情告知后,他就回去继续干活了。
黄国庆很顺利地拔除了气管插管,观察期间能自己吃喝,发音也逐渐清晰,家属每次都是笑着来,笑着走。
然而就在黄国庆准备转去普通病房早晨,徐怀仁很记得07:50左右,“3号床黄国庆意识丧失,马上过来抢救”,那时候徐怀仁正在准备查房地资料,迅速随着呼叫过来的时候发现是心律失常。
“室颤准备电除颤“所有当班的医护,徐怀仁所在的医疗组全体人员一起给予抢救,经过一个半小时心肺复苏。黄国庆生命体征恢复,只是他又成了一具活尸体。
再次与家属见面时,黄国庆的女儿憔悴的面上还能看到泪痕
“为什么会这样了“,家属似乎充满疑惑地问。
“之前说过许多次了,你爸爸扩张型心肌病,存在恶性心律失常的可能性很大“,徐怀仁知道从医学地角度来说是没有任何错误的,而且是不可辩驳的。只是他内心充满了挫败感,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抚面前这个伤心地女儿。
“还能救回来吗“家属哭着问。
“只能尽力“,徐怀仁也不知道是给予希望还是绝望才是对的。
黄国庆的化验结果一团糟,这是必然的事情。如同一辆修好的汽车,在高速上出了事故,结局可想而知。
一周后,黄国庆女儿领走了一张纸。
自那以后,徐怀仁也拥有了一张纸,只是他的纸上写满了感激,黄国庆女儿的纸上写满了冰冷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