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没有再讲话，他明白苏妧不是因为情绪崩溃，不会轻易向别人展示自己的脆弱。要强的人可以向别人炫耀伤口和苦难，却不可以倾诉苦衷和软弱。
　　良久，苏妧轻轻的说道，“韩灵儿，是我在学校遇到的第一个…没有影子的人”林月察觉到了苏妧一瞬间的犹豫，他眨了眨眼睛，他是希望苏妧和他说叶琏的事情的，这样林月就可以说服自己信任苏妧。
　　“还有昨天送我们两个回来的叶警官也是没有影子的人。”苏妧在后面悠悠的补充了这一句，林月的心情因此放松了下来。
　　“韩灵儿其实是个很开朗的人，第一次遇见她，是在我刚转过来没多久，那时候韩灵儿看到我的长发，以为我是新转来的艺术生，就和我打招呼，我们就是那个时候成为朋友的。”苏妧温柔的声音越来越轻，林月听出了其中的悲伤。“但也仅仅是见面打招呼的程度，直到有次见面韩灵儿加上了我的联系方式，她和我讲她在月光下没有影子，那是我才明白除了我之外，这个校园里还有第二个没有影子的人。我以为我可以不再孤单，可后来她又讲到她书桌上放置的不明来历的纸条，讲到她许多个不眠日夜的梦魇。”林月想到了叶琏偷偷放在便利袋的纸条——流淌着月神血液的人，种种谜题的答案近在眼前，不过林月守住了这份急迫，他静静的听着眼前的人儿诉说。
　　“人们只关心她是怎么死的，可谁又知道她是怎么活着的呢？她像一个罹患癌症，时日无多但热爱生活和自己的患者。”苏妧从校裤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林月，林月没有感到惊讶，初中的女生大多不爱玩手机游戏，老刘对女生管理的并不严格。
　　林月接过手机，映入眼帘的应该是QQ空间的装扮：烟青色的天幕中一双手捧着高高悬挂的月亮。图片底下写着一行小字：心与坟墓。
　　图片消失，林月划到空间的最下面。
　　2018年5月30日19:45
　　文案是终于见到了课文里的紫藤萝瀑布。“花和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幸，但生命的长河是无止境的”
　　还有一小段视频，视频没有配音，林月认得视频上的场景，餐厅旁的紫藤萝连廊。
　　2018年9月15日03:45
　　文案是心与坟墓
　　底下附了一张图，浅黄色的背景上写着“它们是一片朦胧的温馨与寂寥，是一片成熟的绝望和失望，它们的领地只有两处：心与坟墓”。林月觉得这大概是个书摘。
　　2018年10月3日04:24
　　没有文案
　　照片上的韩灵儿举着一根笔，目视着镜头。脑袋微微倾斜着，刘海遮住了动人的眼眉，微微向上的嘴角挂满了青春的姣好。
　　浅笑嫣然，林月觉得应当这么形容。他明白苏妧为什么说韩灵儿不会自杀了，凌晨四点，在她无眠的夜里，她仍是那么鲜活而有生命力。
　　林月继续翻阅着她的空间，最近两个月韩灵儿发了很多，不过有很多都是仅自己可见。有美食、有小猫小狗、有日出，诚然，这样的女孩很难相信她会去自杀。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写，“凌晨四点，我看见海棠花未眠”，是的，林月觉得韩灵儿就是这海棠花。
　　海棠无香，却独有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