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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文正抱着莉莎瑟瑟发抖,窗外的火光透过缝隙钻进屋内,摇曳的红光映在墙壁上,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火焰的“噼啪”声,混着木材开裂的“咔嚓”声,像是死亡的倒计时。
火焰正迅速爬上窗框,屋内的温度急剧升高,埃文感到自己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心跳如擂鼓般砸在胸口。
“不行,这里待不了,会被烧死的。”埃文大脑里一片空白,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敌人都走了吧……”埃文不知是自问还是祈祷,他紧咬牙关,支撑起身体。
埃文抱紧莉莎,拼命冲出门外,他跌落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冷风带走了脸上的热气,却无法抚平他胸口上的剧烈起伏。
埃文回头望去,小木屋已经被火焰完全吞噬,周围连接的木质民居也都在燃烧着熊熊大火,连片的火海一直延升至视线尽头。
埃文再定神望向宴会广场,这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村民的尸体,火光映出一张张惨白的面孔,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此刻正定格在死寂的恐惧中。几颗身首异处的头颅和残肢断臂混杂在尸体堆中,血水混着泥土,在村口的路边汇成了小水洼,夹杂着被火焰炙烤出的焦糊味,散发出粘稠的腥臭。
远处的密林依旧苍翠,却听不到鸟鸣,天空是一片沉沉的灰色,星光穿不透浓重的烟雾,连光线都变得苍白无力。
埃文跪在地上,喉咙发出嘶哑的呜咽声,爸爸妈妈的尸体就在不远处,埃文想要爬过去,但恐惧却让他的双腿如被钉柱一般动弹不得。
“啊!妈……”身边的莉莎突然发出凄惨地哀嚎,随后爬起身向爸妈的方向奔去。
“莉莎!”埃文见到莉莎的动作,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也挣扎起来追了过去。
艾丽娅爬在卡隆的身上,头发散乱,背上被撕开一道一肘长的伤口,血似乎流得差不多空了。
“妈妈!爸爸!不要……”莉莎跪在旁边,凄惨地哀叫着,不断地推摇着艾丽娅的身体。
埃文看到如此惨状,也悲痛欲绝。跪到一旁,失声痛哭。
“咳咳……”就在这时,隐约响起几声微弱的咳嗽声。
埃文立马察觉到,他和莉莎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艾丽娅翻过身来。
艾丽娅这时嘴角挂着血丝,闭着双眼,已经死亡。翻开艾丽娅的尸体之后,露出了卡隆的脸。他双目朦胧,死死地盯着埃文,微弱地咳了几声。
“爸爸!”埃文和莉莎都惊讶地靠近过去。
卡隆嘴里咳着血,他努力把手抬起,最终又摔到地下,似乎想去触碰埃文。
埃文上前抓住卡隆的手,焦急地看向他。卡隆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埃文赶忙凑近,神色慌乱道:
“爸爸,我在听。”
卡隆仅有微弱的气息断断续续传来:
“埃文……你不是我和艾丽娅亲生……但你永远是我们的孩子……”
“莉莎……对不起……”
话音未落,卡隆的手便无力地垂下,眼中失去了焦点。
“不!爸爸!”
双亲的死和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冲击,让埃文和莉莎的大脑一片空白,凄惨的哭嚎响彻四周。
……
埃文正伤心欲绝,抹了一把眼泪时,突然看到自己被一个黑影覆盖。
他来不及多余思考,回过头一看,只见两个全副武装的帝国士兵正站在自己身后,手中举着火把,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似乎是方才留下来放火还没撤走的敌人。
“喂,这不是两个小鬼嘛。”一个帝国士兵说道。
埃文和莉莎满脸恐惧,呆呆地仰面望着眼前的帝国士兵,没有料到敌人还没走完。
不等埃文反应,其中一个帝国士兵大步迈上前,一把掳起莉莎,随后和起同伴对视了一眼,两人向村口快步跑去。
莉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在那名帝国士兵腋下疯了似的不住尖叫哭喊:
“啊!哥哥!好疼!我好怕!”
“不!”埃文望着莉莎被掳走求救,本能地跃起,拼命地追赶过去,死死抱住那名士兵的腿。
那名士兵啧了一声,腿部猛得一发力,把埃文甩出了三步远。
“真烦人呐!”另一名士兵举起巨斧向倒地的埃文走来。
就在这时,又有一名士兵从村里出来,跑到村口处,朝这两名士兵喊道:
“喂,快点!时间不够了,你们完了没有!”
埃文趴在地上,想站起来,却动不了,眼中的景象模糊,只见到那名准备过来杀自己的士兵又折了回去,三人带着莉莎一起最终消失在村口,景象的最后是莉莎满脸带泪地挣扎着朝自己求救。
“莉莎……”埃文用尽最后的力气,抬头看向莉莎被带走的方向,伸手想要抓去,却无法触及,视线逐渐黑暗,最终趴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
这是一个无限黑暗的空间,没有上下左右前后的方位,没有声音,没有时间的概念。这里没有具象的图形,也没有抽象的意识。有的仅仅是无边的黑暗,和死一般的寂静。
思维发出伸手的命令,却没有得到伸手的反馈,到底伸没伸手呢?
站起身,却没有站立的感觉,也许此时是在倒立?亦或是平躺?亦或是身体分崩离析,化成粉末飘散在虚空?
黑暗中出现一个细小的光点,那光点射向自己,犹如在眼前,倘若想要去触碰,那光点又仿佛存在于遥远的天际,无论如何都追不上。
这是哪?我是谁?我,是一个存在的实体?还是一个抽象的概念?
那光点不是纯粹的亮白,里面似有异色闪动,那是出口?
黑暗中响起模糊的嗡嗡声,又像是隆隆声,又不像是声音,这是给我的信号,毕竟这里没有声音的概念,我,也没有听觉。
我,想弄明白这个信号传达的信息。
……
“埃文!埃文!醒醒……”
埃文猛地惊醒,睁开双眼,看到自己眼前蹲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皮肤略显黝黑,黑色的短发,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庞,鼻梁挺直,脸颊略显消瘦。少年背着箭袋,背挎一张猎弓,正神色焦急地望向埃文。少年正是埃文的童年玩伴艾恩。
“艾恩大哥……”埃文虚弱地叫着艾恩的名字。
“莉莎呢?”
“莉莎……被他们掳走了……我爸爸妈妈都死了……”埃文掩面哭泣。
艾恩听完神色复杂,强忍着悲痛把埃文扶起:
“那群恶魔!”
艾恩接着说道:
“巡逻队来了,我们去求他们帮忙。”
埃文听完这才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村子火势已经渐小,房屋被毁得只剩下残骸。黎明时分,天已经快亮了。不远处站着一群联邦军士,队伍外三三两两的士兵正搬到着尸体,地上的尸体有一半已经被搬运到外围空地,摆放整齐。
“已经过去多久了?”埃文向艾恩问道。
“从被袭击到现在已经过了五个刻钟了。”艾恩回答。接着又愤怒地说道:
“那群恶魔……他们杀了我的爸爸……我被爸爸拦住锁在家里……火烧起来……我打破窗户逃了出来,我追出去,追了两个刻钟都没有找到他们,回来之后,不久就来了巡逻队……我一定要杀了他们报仇……”艾恩说话时攥紧了拳头。他接着道:
“你的样子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受伤?”
此时的埃文,头上脸上的血液已经干涸,像是一头栽在泥沼里的小鹿。
“我不知道……他们要对莉莎动手,我杀了他……我杀了人……可我最后也没能保护她……”
“什么?”艾恩不敢置信,他把埃文带到了巡逻队那边。
一个貌似是队长的男人向他们询问情况。
埃文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情况都一五一十说给巡逻队听了。巡逻队果然在小屋的残骸中发现了烧焦的尸体。
巡逻队长尽管很震惊却还是蹲下来对埃文和艾恩说道:
“孩子,我十分难过你们遭遇这样的噩梦,你很勇敢,接下来交给我们吧,我会安排人带你们去后方避难,这里我们马上就要封锁,去和亲人做个告别吧。”
队长说完叫来一个斥候,交给他一个圆筒,吩咐道:
“卡埃尔,把情报带回去,顺便护送这两个孩子去格兰菲尔避难。”
“是!”卡埃尔是一个历经风霜的老练斥候,三十五岁的样子,经历过多次战斗和生死考验,内心强大。他接受了任务。
“我不去后方!我要杀了那群恶魔,为大家报仇!”声音的来源是艾恩,他毫不犹豫接着对巡逻队长说道:
“请让我加入你们!我能战斗,不会拖累大家的!”
艾恩说完一把拽住身上的猎弓,眼神坚定地注视着队长。
“孩子,你还小……”队长刚想拒绝,却被卡埃尔打断了:
“你有一双善于狩猎的眼睛,我能看出来,你会成为伟大的猎人,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斥候卡埃尔先是对艾恩如此说道,接着转向队长:
“这孩子应该生活在森林里,放在城镇会病掉,我离队的期间,就让他好好磨炼一下吧。”
“好吧,不过另一个再怎么说也太小了。”
“放心吧,我会把他安全带到格兰菲尔城。”卡埃尔说完蹲下轻拍了一下埃文,眼中流露出温情。
“我也要去!我得保护莉莎!”埃文操着稚嫩的嗓音,语气却无比坚毅。
“埃文,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把莉莎救出来的。现在的你还不够强大,等你变得足够强,大家会需要你的力量的。”这次说话的是艾恩。
“可是……”埃文的声音哽咽。
艾恩打断了埃文,含着泪水接着说道:
“你想报仇,我明白。可是埃文,现在的你拿什么去报仇?那样的偷袭不会有第二次了,你会死,死得毫无意义,而那些该死的家伙甚至不会记得你是谁。”
“而我,会亲手杀了他们。”
“你要好好活下去,如果想报仇,就必须变强!埃文,我不想连你也失去……”
埃文听完泪流满面,他扑上去抱住艾恩,放声哭了出来。埃文的哭声里满是不甘,那些家伙就这样毁了村子,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声音凄厉,令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
巡逻队决定根据现有的情报先组成追击队伍,艾恩也加入其中。埃文和艾恩进行了简单的告别,目送追击队伍离去。
埃文最后和养父母遗体告别,临走时回望了一眼阿尔温村,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年的村庄,昨天还是一片祥和生机勃勃,今天却已经化为了一片废墟。
埃文转身跟着卡埃尔踏上了往格兰菲尔城的旅途。
……
埃文在斥候卡埃尔的护送下,踏上了前往格兰菲尔城的避难之路。这是一段漫长而艰险的旅程,他们穿越茂密的森林、荒凉的平原和陡峭的山谷,沿途潜藏着野兽、强盗和魔物的威胁。卡埃尔以他丰富的斥候经验,敏锐地避开了大部分危险,但数次险境仍让这段路程充满了紧张与疲惫。
埃文一路沉默寡言,仿佛被悲伤笼罩。失去家园和亲人的创伤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他对脚下的路毫无方向,对未来更是茫然无措。尽管卡埃尔试图用轻松的语气与他交谈,甚至用旅途中的趣闻和传说故事来分散他的注意力,但埃文始终只是偶尔点头回应,或轻轻应一声,情绪低落得如同旅途中阴沉的天空。
然而,卡埃尔并未放弃。他讲述风暴中顽强的松树、飞翔的少年,以及一柄无名之剑的传说,这些故事没有立刻让埃文摆脱痛苦,却如同一粒粒种子,悄悄在他心中扎下了根。
在一个寂静的夜晚,当火光跳动在山谷间,埃文躺在地铺上,望着漫天繁星,低声自语:那柄无名的剑,最后怎么样了呢?
这或许是他内心的某种微弱回应。尽管痛楚仍然深埋,迷茫未曾散去,但在这段旅程中,埃文的心中似乎开始燃起了一丝微光。这微光并不足以照亮他前方的道路,却足够让他迈出下一步,继续走向格兰菲尔城的方向。
……
格兰菲尔城的名字源自建立者格兰男爵和一场古代庆典,寓意“庆典之地”或“庇护之地”,是阿尔温所在的格兰领的主城。
格兰菲尔城矗立在一片环绕着丘陵与平原的高地上,俯瞰着广袤的领地。它是这片土地的中心,作为领主的驻地,它的高墙和塔楼在阳光下显得庄严而冷峻,而在夜晚,则仿佛一座沉默的守卫者,燃着点点灯火,宣示着仍然未被摧毁的秩序。
城堡的设计兼具功能与威严。宽阔的护城河环绕四周,河水从北边的高地引入,既是天然的屏障,也是城市用水的来源。坚固的城墙和密集的箭垛显示出它在战争中的防御力,而城内则分为多个区域:内堡是领主及其直属卫队的居所与指挥中心,外堡则容纳了平民贸易区、军营、粮仓和教会。城外宽阔的平原上坐落着数个小型聚居点和村庄。
经过十天的跋涉,埃文终于抵达了格兰菲尔城。
埃文站在小山道的转角处,当卡埃尔让他抬头看时,他第一次看到了格兰菲尔城。
这座城堡像一道从大地生长的屏障,耸立在远方的高地上,它的高墙在阳光的斜射下泛着暗沉的石灰色,仿佛一头沉默却警觉的野兽守护着这片土地。城堡的尖塔直指天空,顶端插着几面猎猎作响的旗帜,带着某种庄严与冷峻的气息。而环绕城堡的护城河反射着粼粼的光辉,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这里是你安全的屏障,也是最后的寄托。
埃文的眼里只有空洞和麻木,他呆呆地盯着那灰色的堡垒,双手紧紧握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心跳并没有因此而加快,城堡的威严并未立刻在他心底唤起敬畏。他的脑海中浮现的依旧是阿尔温的废墟、倒塌的房屋、那些再也无法醒来的熟悉面孔、以及莉莎被掳走时最后挣扎的画面。他甚至无法想象,这座坚固的城堡是否真的能容纳他破碎的过去。
“我们到了。”卡埃尔的声音把埃文从恍惚中拉回。他试图从埃文的脸上找出一些反应,但埃文只是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小声问道:
“这里会安全吗?”
卡埃尔沉默了一瞬,目光看向远处的城墙,他语气平静而笃定:
“这里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安全的地方,至少目前是。”
埃文没有再说话。他的脚步在下山时略显沉重,仿佛那座城堡的影子压在了他的心头。
但他又忍不住一次次抬头望向它——那高耸的塔楼,那坚固的城墙,那在阳光下隐约发亮的旗帜,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记忆。
尽管恐惧与迷茫仍然缠绕着他,尽管城堡的威严未能驱散他内心的阴霾,但某种朦胧的感觉悄然浮现。也许,这里真的能让他至少稍稍喘口气。
也许,这片沉重的灰色,会成为他破碎世界中的一块支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