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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流年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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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秋的清晨,阳光透过灰白的云层洒下,庭院中的老槐树枝叶摇曳,带着微凉的秋意。空气清新,带着泥土和树叶的芬芳,庭院内弥漫着鲜花的香气。白色的秋菊和深红色的木槿在院角盛开,散发着宁静而典雅的香气,仿佛这片天地的时间被凝固在了这一刻。
  长桌上,精心布置的餐具和酒杯反射着阳光,桌面铺着绣有龙凤的苗绣桌布,绚丽的色彩与周围的绿意相得益彰。台上摆满了家族的老照片,照片中的人物有些已经模糊不清,但那份历史的厚重感却始终未曾改变。照片中,李澄远年轻时的英俊模样,他的目光坚定,仿佛看穿了时间的流转;母亲的笑容则温暖而慈祥,虽然已久远,但依然能感受到她当年的慈爱。
  李云萱站在庭院的中央,冷静地巡视着每一处布置。她的目光犀利,像鹰隼般扫过每一张桌布、每一束花、每一个细节,仿佛每一个不完美都会令她的不安情绪不断扩张。她穿着一袭素色的旗袍,布料的细腻与裙摆的线条展现出她那份优雅和气质。虽然年逾古稀,头发已经花白,发髻高高盘起,几缕银丝从其中轻轻垂落下来,但依旧没有掩盖她的风韵与尊贵。她的双眼深邃,眼角的细纹微微上扬,显得稳重而含蓄。岁月赋予她的更多是智慧与从容,而非衰老。
  “那边的桌布不平整,换一块。”她淡淡开口,语气平静,却让在场的工作人员不敢迟疑。
  负责布置的工作人员应了一声,忙着跑过去调整。另一边,一个清亮的女声插了进来:“妈,这么较真干嘛?爷爷才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李云萱转头,李传璟正靠在树干上,双手抱胸,一脸的不以为然。
  “麻烦?”李云萱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语气平静却透着冷意,“这不是麻烦,这是尊重。”
  “尊重也要讲实际吧。”李传璟撇了撇嘴,双手一摊,“爷爷百岁大寿,开开心心就好。你非要弄这么复杂,他可能反倒不自在。”
  “你的开心和爷爷的开心不一样。”李云萱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一点,“这些布置是他喜欢的,也是我们该做的。”
  李传璟还想顶嘴,一个温和的声音适时响起:“好了,好了,姐,让传璟先歇会儿吧,她年纪轻,想法不同也正常。”
  身后,李晓筠从室内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她穿着一件浅紫色的针织长裙,笑容温和,和姐姐李云萱的冷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将盘子放在桌上,笑着看向李传璟:“你帮小姨试试这个点心,刚做好的,很甜。”
  “谢谢小姨。”李传璟接过点心,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着走开了。
  李云萱看着妹妹,轻叹了一口气:“你老是这么护着她,她才会越来越没分寸。”
  “是你对她要求太高了。”李晓筠抬头看了看姐姐,温和却不失力度地说,“她不想穿苗绣服饰,你就让她别穿,庆典又不是比赛。”
  李云萱没说话,眉头微微一皱。姐妹俩的对话顿了一下,李晓筠主动岔开话题:“你安排得很好,爸一定会喜欢的。”
  李云萱闻言,神色稍微松动了一点,语气缓了下来:“希望如此吧。”
  就在这时,李澄远慢慢从屋内走出来。他穿着一件剪裁精良的深蓝色中式长袍,银发似雪,然而那双曾经锐利的眼睛依然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的步伐并不急促,虽然年纪已高,但依旧步伐稳健,眉宇间的威严与温和相互交织。站在那片老槐树下,他的身影微微佝偻,岁月的痕迹不再掩饰,却也让他显得格外深沉。
  “爸,今天怎么样?”李云萱走上前,温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
  李澄远微微一笑,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扫过四周,最后定格在李云萱的身上:“很好,都很好。”
  李云萱站在他面前,目光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情感,她点点头:“那就好,大家都很辛苦,您一定要开心。”
  她的言语中带着一丝不言而喻的温情,但李澄远知道,这并非是最深的感情流露,而是一种深深的家族责任感。毕竟,他的百岁生辰是整个家族历史的象征,是家族传承的见证。
  李书禾走了过来,他穿着一件简约的羊毛衫,衣料柔软,颜色沉稳,身形依旧挺拔。尽管已经七十岁,岁月似乎对他格外宽容,仍保留着几分年轻时的锐气和坚韧。然而,仔细观察,他的眼神中却总是带着一丝难掩的疲惫,那种自内而外的沉重,仿佛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负担,深深埋藏在他那平静的表情之下。
  他走近父亲,站定,低头微微调整了一下领口,仿佛在整理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心绪。此刻的李书禾,依然是那个家族的支柱,肩负着家族的荣耀与责任,却也承载着岁月与回忆中难以消弭的沉重。他的背影挺拔如旧,气质却在时光的雕琢中,愈加显得沉稳、低调。与同龄人相比,李书禾的气场更为内敛,他总是习惯以一种更为克制的方式去表达自己,那是一种源自深思熟虑后的淡定,也是一种来自家族重担下的无奈。
  “父亲,今天一切都安排好了。”李书禾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成熟稳重。然而,若仔细聆听,你能捕捉到其中掩不住的一丝焦虑,那是一种父亲百岁庆典的重要性背后,不言而喻的期待,以及长期沉积的情感纠葛。这些年,父亲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而他自己,在事业和家族的重压下,也早已感受到身心的疲惫。今天,对于他而言,不仅仅是一个庆祝的时刻,更像是一个无法回避的情感节点,埋藏在内心的过往,和对父亲无尽敬意与期待的复苏,几乎在这一刻交织成了一个复杂的情感漩涡。
  李澄远转过身来,眼里闪过一丝温暖的光,面容依旧安详,仿佛岁月的风霜未曾在他脸上留下深刻的痕迹。他给了儿子一个轻松的微笑,那个笑容,温和而慈祥,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从容。“好,好,书禾,你也辛苦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咱们就不必太拘谨了。”他说话的语气平缓,似乎并不在乎外界的纷扰,他的目光清澈且深远,仿佛已不再把今日的庆典当做一场单纯的家族聚会,而是一种释然、一种超然于尘世的宁静。
  “是,父亲。”李书禾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在这片刻的静谧中变得不常见的温和。那是久违的温暖,是他多年来无法对父亲释怀的心结在这一刻被缓缓放下。虽然父亲的微笑依然能够给他一种深刻的慰藉,但李书禾心中依旧有着那份割舍不断的复杂情感。岁月让他更加成熟稳重,也让他逐渐学会了与父亲之间的距离和默契。他明白,今天的庆典不仅仅是父亲的荣光,更是对家族、对过往种种牵绊的一次默然告别。
  在李书禾低下头的刹那,李澄远的眼中微微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光,他并不急于说什么,仿佛在等待着这个久未说出的关怀时刻。这一刻,两人之间的沉默似乎比任何语言都更为深刻,那个未曾解开的过去,那个带着岁月印记的亲情纠葛,在这一片刻的平静中,也许已经慢慢融化。
  李澄远站在槐树下,背影依然挺拔,但内心的波澜早已在岁月的沉淀中悄然泛起。今天是他的百岁寿辰,所有的亲朋聚集在一起,笑语盈盈,舞台上的《茉莉花》悠扬回荡,轻柔的旋律与柔和的烛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温馨的画面。可在这片欢庆与热闹中,李澄远的心里却依然有些许空灵,仿佛有一丝难以言表的空洞感在他的胸口盘旋。
  百年,竟然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他在心中默默想着,眼前的家族、子女、孙辈,还有曾经的朋友们,仿佛每个人都在他眼前渐行渐远。那些过往的片段一一浮现,像一卷久远的书籍,翻开后每一页都夹杂着时光的痕迹。他走过了整整一个世纪,经历了无数风雨与低谷,也见证了家族的起起落落。如今的他,虽已百岁,却不再能像年轻时那样急切地抓住每一个瞬间。他的心中有更多的宁静与释然,然而这些宁静背后,又藏着深深的孤独与怀念。
  “我还能陪伴他们多久?”李澄远心中暗问自己。他看着眼前的儿孙们,那些熟悉的面孔,带着欢笑和喜悦,给这座宅子带来不一样的生命力。他们的笑声让空气都显得格外温暖,但这一切,似乎与他渐行渐远。岁月的流转让他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肆意挥洒力量的年轻人。虽然身边依旧是亲密的家人,依旧是曾经并肩走过的伙伴,但他深知,这一切在时间的洪流中终究会变得模糊,逐渐消逝。
  树叶轻轻地摇曳,斑驳的光影在地上拉长,仿佛岁月的流沙在无声地流动。李澄远的目光投向远处的庭院,那里传来了孩子们的嬉笑声,夹杂着李书禾与其他亲戚的交谈声。那一刻,他似乎看到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带着理想与憧憬,满怀斗志地迈向未来。然而,时光如梭,曾经的理想与追求早已随着岁月的脚步逐渐淡化成了回忆。
  这时,舞台上的音乐再度响起,《茉莉花》的旋律婉转悠扬,整个庭院充满了温暖的光辉。家人们陆续围聚过来,欢声笑语回荡在空气中。李澄远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一刻的平静与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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