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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饭馆里,马切洛难得没有聊到美食,他反而和钱余探讨了“经费问题”。
“做科学实验实在太费钱。”马切洛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老板来这儿的部分原因,就是为了科研经费。”
马切洛原本也是生物学专业的,但他最终没有选择做科研,反而当起了助理。
“拿不到政府足够的资助,就意味着没钱。没钱——那我老板感兴趣的项目就不能开展,他的‘科研抱负’恐怕要‘打水漂’咯。”
马切洛掏出手机,用手滑动了几下屏幕,然后他将手机递到两人面前。
手机上正在播放的,是马切洛刚刚在食堂里,埋头看的一集美剧——不过这一集,已经是五年前的老剧了。
马切洛分享的片段很短,内容也很简单——屏幕里的一男一女,正在做主动脉瓣置换术。寥寥数句的台词,已经将马切洛想要表达的“中心思想”,展现得淋漓尽致。
其中有两句对话,让钱余至今印象深刻:
—Youdon’tgetgovernmentfunding?(你没拿政府资助吗?)
—Don’tneedit.(不需要。)
“《Grey’sAnatomy》第十季,这位女士是胸外科医生CristinaYang——她担心自己错失了奖项,从此申请不到科研基金,手头上的项目只能‘搁浅’。于是她最终远赴他乡,由PrestonBurke手中接过了一家医院。”
马切洛继续给两人介绍剧情:“这家医院由一位‘暴发户’出资赞助,吸引了全世界的医疗人员前来工作、研究,而且他们不用担心经费问题。”
编剧甚至在设计的台词中,形容Yang是《查理与巧克力工厂》中的“接班人”查理,而她的前男友Burke则是威利·旺卡,“给”了她一座“巧克力工厂”——那是一家研究型医院,有源源不断的科研基金,有半百台生物3D打印机,同时辅助医疗全息影像技术,搭建了一个理想的研究平台,助她实现梦想——利用生物3D打印技术,研究制造出具有功能的人类完整心脏。
这就是盛夕口中,“小马哥”描绘的那个“理想的世界”——科研人员不需要花费心思,日日夜夜为申请经费而“绞尽脑汁”,能够一心一意做科研。
这是一个可以让科学家们“自给自足”的世界。
钱余附和道:“生物化学家FrederickSanger,就曾是一位‘无需为经费发愁’的科学家。”
桑格曾两获诺贝尔化学奖——他完整测定了胰岛素的氨基酸序列,后来又提出了快速测定DNA序列的“双脱氧核苷酸链终止法”,也称为“桑格法”,这为后续“人类基因组计划”的实施奠定了基础。
桑格热衷于自己动手做实验,直到1983年他才宣布退休。
2013年11月19日,这位“生命天书解密者”与世长辞,享年95岁。
“当然了,桑格是一位‘富二代’——他可以不拿工资,甚至可以‘自己掏钱’做科研。”
桑格的父亲是一名医生,母亲家族里有着棉花制造的产业,他从小便衣食无忧。博士毕业后,桑格在一间与他人合用的地下室里,开展了长达十几年的研究。直到1958年首获诺奖,他才最终搬离了地下室。但在此后漫长的十年间,桑格也极少发表文章,整日在实验室埋头苦干。最终,他发明了高效的DNA测序技术,于1980年获得了自己的第二个诺奖。
盛夕开口道:“桑格博士是一个‘特例’——大多数人,是绝不可能‘自掏腰包’做科研的。”
在如今的“科研圈”里,不发文章,没有成果——这就基本意味着,科研基金正与你“挥手告别”。
“还是‘由他人赞助’的可能性大一些。”盛夕补充道。
“可我也从没在工作或者生活中,碰到过这样的情形。”马切洛摇了摇头,评价道,“可惜啊,电视剧终究只能是电视剧……”
谁料几年后,钱余还真就听说了一则科研新闻——那是一位“现实版的CristinaYang”。
2021年12月16日,斯坦福大学生物化学助理教授SilvanaKonermann发布了一条Twitter动态,宣布ArcInstitute正式成立。该非盈利的研究机构将和斯坦福大学、加利福尼亚大学各分校进行合作,共同开展疾病研究。
这Arc研究所是什么来头?
原来,在这则消息发布的两年前,Konermann就得到了5亿美元的资助——这笔钱来自全球支付处理平台Stripe的其中一位创始人——Collison兄弟当中的PatrickCollison。
如今,Arc研究所一共筹集到了6.5亿美元的资金。
Patrick与Konermann相识于17岁,两人于2019年6月订婚,随后他斥资打造了Arc研究所,并且让Konermann担任研究所负责人,同时招募大量科研人员。
该中心主要研究各种复杂的疾病,譬如癌症、免疫失调、神经退行性疾病等。同时,研究所还兼顾了各项前沿的实验技术研发工作。
Arc研究所目前有包括Konermann在内的5名核心研究员及其科研团队——在今后的8年任期内,他们无需为科研经费发愁,得以专心做研究。
2022年4月,Patrick和Konermann举行了私人婚礼。
网友们纷纷戏称,这是一份“内卷”到了极致的爱情——他让她实现了“科研自由”。
不过,钱余倒是没有和马切洛分享这一“趣闻”。那是因为早在2018年12月中旬,马切洛就随外籍导师回了欧洲。
正所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临别前,小两口特地为马切洛送行。
那时盛夕已工作半年,她在大学城附近租了房子。
房子虽然小,比钱余的单人宿舍也大不了多少,但总算是有个“家”了。两人也去民政部门领了证,正式成了夫妻。钱余会偶尔出校园,到盛夕的住处看看她。
12月初的一个周末,两人决定在校外亲自下厨,请马切洛前来饱餐一顿。钱余此前还专程找过马切洛,询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式,或者有哪些忌口的食物。
马切洛却是“来者不拒”,直言自己什么都能吃,让钱余只管把他的拿手菜“奉上”,令自己大饱口福。
于是,钱余只能一边回忆,这些年马切洛曾和自己分享的“吃货感言”,一边准备能买到的新鲜食材。
晚上7点,马切洛带了一瓶产自家乡的葡萄酒,按时上了门。
客厅很窄,餐桌也不大,不过马切洛却不在意,他一心等着钱余夫妇的“投喂”。钱余在厨房里又忙活了一会儿,就宣布开饭了。
首先是每人一碗乌云托月,作为“前菜”,然后主菜就被端上了桌——雨前虾仁、水煮牛肉、玫瑰豉油鸡、清蒸河上鲜、蟹粉狮子头、八宝豆腐、荷塘小炒。哦,对了,当然少不了一道猪脚姜。
主食是一锅腊味煲仔饭,最后每人还有一碗木瓜炖雪蛤,作为饭后甜点。
虽然每道菜的份量都不多,但好在数目不少。
“这肉菜啊,基本都是钱余做的——只有这条桂花鱼是我蒸的。”盛夕介绍道。
虽然钱余夫妇做的菜式,比不上餐馆里的精美,但味道相当不错。马切洛吃得两眼直冒光,赞不绝口——他根本停不下来。
“你俩让我都舍不得离开中国啦。”
“哈哈——”
“此番‘经费’有限,照顾不周。”钱余给三人的杯子都倒上了葡萄酒,接着他端起杯子,敬了马切洛一杯,“以后有机会,‘小马哥’你一定要再到中国,回来看看我们这些老朋友。”
“那是一定的!”马切洛频频点头,“除了回来看你们——在中国,我还有好多地方想去,还有好多美食等着我去品尝呢!”
钱余夫妇顿时忍俊不禁。
“不过啊,Chien——你刚刚为什么说‘经费有限’?”马切洛有些不明白“中国式”的谦虚。
盛夕解了围:“钱余这是有些‘魔怔’啦!再过不久,他又要开始写基金申请咯。”
距离2019年元旦已不足一月,等到后续的农历新年一过,钱余又要“写本子”了。
马切洛摇了摇头:“申请经费,恐怕是个‘亘古不变’的难题呀。”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葡萄酒,“其实……”
马切洛有些欲言又止。
“其实什么?”钱余问道。
“其实除了经费申请,这拿到资助后该怎么‘省着用’,也是一个问题。”
钱余点点头:“愿闻其详。”
“我来这儿六年多了,也接触了不少校内的课题组。可在我看来,哪怕是我目前身处的这个实验室,都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马切洛接着回答道:“就拿……做分子实验的各种酶,举个例子吧。”
“高保真DNA聚合酶、连接酶、限制性内切酶等等,这些东西都不便宜——可在很多课题组,导师为了方便大家做实验,基本上可以做到学生‘人手一份’。”
“但是在我的家乡,甚至是欧洲的大部分实验室,这些分子试剂都是统一保管的。”
“它们会被放在冰箱里某个固定的地方——同一种酶,数量通常不会超过两支。每次有研究人员前来使用,必须做好登记,并且做到及时归还。”
“再比如,学生做的蛋白印迹实验。”
“我看到很多课题组成员在敷育抗体时,不论手头这张‘印迹纸’有多大——是细长的条状,或是一片方方正正的‘纸张’,他们通常都使用一个较大的盒子,进行孵育操作。”
“而且在孵育抗体之后,还需要加入缓冲液,洗去‘印迹纸’上没有结合蛋白的抗体残留——每次具体加入多少体积的缓冲液,就全凭‘目测’了。”
“当然了,如果研究人员能者多劳,一次性孵育五张以上的‘印迹纸’,那用‘大盒子’似乎也无可厚非。”
“可若是只有单独的一小片‘纸’,还用比它体积大了四、五倍的盒子,那不就是‘大材小用’了嘛!”
“而在我老板的欧洲实验室,大家通通使用标有刻度的离心管。”
“小的‘印迹纸’就用10毫升的管子,大的‘印迹纸’就用50毫升的管子。需要往管内加多少体积的液体,一目了然——放‘印迹纸’的容器体积小了,自然就能避免多余的浪费。”
马切洛补充道:“除了这些,还有平时用到的各种公共试剂,都应该由每周的值日生负责统一配制,而不应该大家‘各配各的’——一旦配多了用不完,到最后也只能被倒掉咯。”
从每一个细小之处学会节省,才能真正做到精打细算。
钱余赞同道:“说白了,其实就是我们在实验室的管理方面,还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马切洛也点了点头:“规范管理实验室,是一切科学研究的基础,同时也能让学生们养成良好的实验习惯……”
那日的晚餐,三人吃得相当愉快,马切洛也是意犹未尽——他真希望这样的“美食之约”,能够无休止地延续下去。可无奈一周后,马切洛即将启程。
临别前一天,他送给钱余夫妇一套小型的葡萄雕塑,这是来自他家乡的一组工艺品。马切洛还亲手做了一个剪纸“喜花”,并用镜框装裱,恭贺钱余与盛夕喜结连理。
这些礼品对于钱余夫妇而言,都是弥足珍贵的——它们如今正摆放在书房的架子上,是三人友谊的见证。
“马切洛最近玩起了短视频,把他自己那几年的‘中国游记’,通通放到了网上。”
钱余举着手机,和盛夕一起看着下一段视频——那是“小马哥”正在攀爬长城。他还特地走完了立有“好汉碑”的坡段,并且拍照留念,再自豪地说上一句“不到长城非好汉”。
虽然在视频里,马切洛讲的英文依旧带有口音,而且他通常讲不了几句,就开始“飙”起了自己的母语,时而还“插播”两三句中文。但他那诙谐幽默的“画风”,还是吸引了十几万的“粉丝”关注。
“他还说想找个机会回中国,要来看看什么……古格王国、高句丽王城、殷墟王陵,还有……良渚遗址和三星堆呢。”
“哈哈——我看他是肚子里的‘馋虫’忍不住了吧!”盛夕笑了起来,“最近我们不是对南欧旅客实行‘免签’嘛,让他赶紧来玩呀。”
“他现在肯定没空,估计要等七八月份的暑假咯……”
视频看了没多久,钱余顿觉困意。他打了个呵欠,调好闹铃就准备睡觉了。
这“理想的世界”啊,对他而言就如同“水中捞月”——自己还是踏踏实实,好好地“写本子”吧。哪怕每一年,他都需要将自己40%的时间和精力,专门用于基金申请事宜,钱余也是愿意的。
因为钱余始终坚信,只要辛勤耕耘,必会功到自然成。